《绿衣》寂寞花

35、第三十四章

　　绿衣失踪后的第四个年头，绵州瘟疫蔓延，死的死，逃的逃。
　　程家老太爷坚决不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宅，程少佐也只好取消了举家搬迁的打算。不过府中人口众多，就算防密的再严实，还是有人染上了瘟疫。那人——正是程家八岁的小少爷程子奈。
　　程少佐下了令，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小少爷居住的院子。可其实，人们闻见瘟疫早就躲得远远的，除了服侍的下人外，谁会愿意触这个霉头？
　　只是自打绿衣失踪，外加夏双儿不能生育后，她便将全部的母爱都转注到程子奈身上，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所以，连着好几日经过院子外，听着那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后，她终于没能忍住，踏了进去。
　　自此，她每日都会来，熬药、喂药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程少佐劝了几次，见她没听进去，索性就不说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看见她如此待自己的儿子，程少佐其实感到欣慰。
　　随着年岁的增长，程子奈的容貌与程少佐年幼时越相像，多年前的谣言，早不知不觉攻破。
　　只可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程子奈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夏双儿却没能躲过。自此一病不起，熬了一个月不到就撒手人寰了。
　　程府一时笼罩在哀戚之中。
　　在这期间，城里的疫情也在渐渐得到控制，所以程府才得以派人去请来绵州城外静云庵里的女尼来做法事。

　　那一日，春阳正好，城内外的花开得格外娇艳，终于让人感觉到点春天的气息。
　　一群衣着相同的女尼面色平静的出现在程府，程少佐站在门口撑着笑，亲自招呼，却在一个无意的瞬间，瞥见了女尼之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几乎要站不稳脚步。
　　那七日，最最难熬的人当属程少佐。
　　想上前询问，却又怕生生唐突了出家之人。可若不问清楚，脑海中便冒出无数的疑问，思绪控制不住，日日坐立难安。
　　终于，在结束七日法事后，程少佐经过院子，看见那女尼摸摸正在哭泣的子奈，不知安慰了些什么，然后便见子奈破涕而笑。
　　待子奈走后，他意识到她要离开了，连忙开口唤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绿衣——”他叫道，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的慌乱与莫名的担忧和欣喜。
　　那人先是环视了四周，最后才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贫尼法号无尘，不知程施主有何请教？”她问，眼里不见任何波澜。
　　程少佐的脚步就在一步之遥止住，再无法前进，却仍不放弃，“敢问无尘师傅是何时遁入空门的？”
　　无尘微微一笑，道：“贫尼无父无母，自幼在静云庵长大。”
　　不远处传来其他人的催促声，无尘朝程少佐行了个礼，然后不疾不徐的离开院子，留给程少佐一个远去的背影。

　　一个月后，程少佐独自去了趟静云庵。表面虽然是为了答谢，其实私心里是想求证一些事实。
　　可惜一切都没有改变。
　　原来长得再相像，这世上终究也只有一个绿衣。
　　临走前，静云庵的住持妙常师太对他道：“人生最大的幸福是放得下。”
　　人生还没完，唯有放下，才能得到解脱。
　　那一日之后，他再未去过静云庵。

　　待几年后，程子奈开始一点一点接手程家的产业，待到程子奈能够全部接手之时，程少佐便将整副担子交给他，自己则窝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
　　倒是，未曾再娶。

　　尘封的旧人事，便在这一年又一年里被刻进年老的宅院中，为它增添了岁月的斑驳印记，却极少再被人提起。

　　当多年后，程子奈整理父亲的遗物之时，才赫然发现往日里父亲独自在纸上徐徐涂抹的，居然都是诗经里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个番外。一个是程少佐的，一个是夏双儿的，还有一个待定。
最近开始比较忙，番外应该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动笔写了。这文算完结了个大概了，虽然俺一夜没睡，但感觉还不错。至于绿衣是不是真死了，大家自己猜哈。
有话要说的亲们，留言好了。
下本要写江瑟瑟同学滴。。。俺还是喜欢师兄妹的文。
-------
明早九点还要去面试，5555……爬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