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寂寞花

34、第三十三章

　　自那之后，再没有人来找绿衣谈过此事。而绿衣与夏双儿的关系，早大不如从前，只是见了面还会微笑。而程少佐，每次总是欲言又止。于是，绿衣便将那次他说的喜欢，归结为无心之言。可是心，却一点点冷却。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流逝。
　　而她，再也不是十九岁以前的自己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待他满一周岁的时候，叫的一个字居然是爹。不是绿衣，也不是夏双儿。这也许跟程少佐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最长有关。他虽然独自居住在书房，却总是听雨轩与秋风阁两边走动。

　　都说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
　　绿衣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倦了。
　　在嫁予他之前，她在等着他看见自己。在嫁予他之后，她还是在等。可是一切的眼角眉梢，就在这弹指间，已过华年。
　　她与他约定的三年早已到来，可是谁也没有提过。
　　她与他，这一生，大抵就这样了吧。

　　只是有时候，想着已逝的流年，问自己这纷迭的时光里，可曾后悔过？
　　仅仅只因为年少里那份暗恋的情愫，将往后的数年光阴赔给了寂寞与泪水。
　　如果重新选择一次，她还会如当初一般答应那门婚事么？
　　怕是不会了吧。

　　在渐渐长大的年岁里，一并遗失的还有叫勇气的东西。
　　从前她总天真的以为，只要她伴在他身旁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会放下曾经的一切，接纳自己。然而，她用尽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光阴，终是没能让他爱上她。

　　有时候想想，为何独独爱上那个人了呢？
　　这世间男子何其多，怎就认定他是自己要找之人呢？
　　或许因为他替她解过围；或许是因为他陪她渡过最伤心难过的日子；又或许是因为他微笑的眉眼里有她渴望的温暖。
　　总之，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至于缘由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她记得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他对她的好，她统统都记得。
　　他给了她期望，在她心之将死之际。
　　只是假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这是她嫁给他的第五年的春天。
　　满园春色，让人心情不由变好。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到城外那间寺庙去烧香，然后祈求一家平安。
　　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不同于往年，今年四喜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实在不宜出门。
　　反正已经很熟悉了，也没带其他丫鬟，独自坐着轿子就出门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谁知到了半路，就开始下起了大雨，荒郊野岭的又没地方躲雨。如若返程的话，花得时间可能比去目的地更多。于是商讨过后，绿衣便遵从轿夫的意见，冒雨继续前往寺庙。
　　寺庙坐落在半山腰上，初一、十五去烧香拜佛的人很多。
　　但今天因为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路上行人少的很。可是由于通往寺庙的山路只有这一条，外加下雨的缘故，路面泥泞易滑，很是难走。
　　雨渐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色也变得昏暗，轿夫们心知有异，心想着加快脚程，早点走完这山路。可惜还没来得及，前方那一片山体便轰隆一声坍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轿子以及人掩埋了。没有人来得及出声。
　　这一年，绿衣二十二岁。

　　那天傍晚雨未停，其中一名逃生的轿夫，来程府报信。
　　程少佐听到消息之后，如五雷轰顶，怎么都无法相信。程府以及苏府派了所有人冒雨去山上寻找，无果。
　　找了三天三夜，那雨却也连续下了三天三夜。
　　这让搜救变得更难。
　　第四天，找到一具轿夫的尸体。
　　人人都说生还的希望渺茫，但是两家人还是不愿放弃。
　　到了第七天，大家开始一点点接受现实。唯独程少佐不信，他发出声明，但凡找到绿衣者，程府有重金回报。
　　在金钱的催使下，一开始大家都很热情的去找人，可是久而久之，人们便放弃了。
　　三个月后，程少佐在苏程两家长辈的劝说下，替绿衣办丧事。
　　只是，那棺木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支断成两截的玉簪子。
　　四周岁大的小男孩扯着自己父亲的衣角，用充满童稚的声音问：“阿爹，娘答应要唱那首《绿衣》给我听的，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