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医》伏川子

14、ch14

　　昏暗牢房中，少女冷着脸打开了乔希的牢门，“出来吧。”
　　乔希还在背药材药性，闻言有些恍惚，感觉不太真实，“我可以出去了？我赌赢了？”
　　少女淡淡的说，“如你所愿，世界线彻底崩溃了，那本书已经化作飞灰，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自主意识。”
　　“世界里的人怎么样了？”
　　少女道，“不知道。忘了的也不可能因为世界线崩溃把你想起来。你确定要去一个崩坏的世界？没有人认识你记得你，我也不会给你加光环，你可能甚至活不下去。”
　　乔希却道，“如果不是为了回去，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在这里呆了多久？”
　　少女：“原世界线两年半。这里一千年还没到。”
　　乔希觉得还好，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流速，乔希和乔苏告别，单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心脏，“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乔苏淡淡点头。
　　少女笑了，“除了运气不错的这小子还有谁能出去？别指望了，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乔希笑道，“人活着总要有希望。”
　　他答应过乔苏，出去后万一遇见了曾经闯进来的女孩子要求她帮忙。二人都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乔希的小世界原本就是一个书的世界，那个女孩子怎么会到那里去，就算去了又凭什么帮助他们？
　　不过就像乔希说的，人活着总要有希望，再渺小的点点星光汇聚起来也能点亮方向。
　　乔希走了，无光的世界里又恢复了死寂。这对于乔苏来说就是一段漫长岁月里的小插曲，带给他的是没什么用的一堆医学知识一段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以及原来一千年是这么长的常识。
　　乔苏算了算，自己在这里怎么说也有二十万年，说不定能到三十万年，如果外面自己的执念如同乔希所猜是一个活生生的对象，那大概也得是一只八百岁的王八了。
　　他不自觉的把手揣入口袋试图抓住什么，即使里面空无一物，乔苏眼里闪过一抹迷茫，很快又回复成了坚定。乔苏闭上眼，牢房很快陷入死寂。
　　他还是想出去。

　　乔希神奇的发现出来没多久，千年的时间感很快就挥散了，那段漫长的岁月一下子被压缩成了两年半，回想起来已经成了弹指间的事。这个发现乔希还挺高兴的，他就怕自己无法融入正常的时间流速了。
　　少女最后和他说，这一趟是单程了，去了再也回不来，就算死了也见不到她了，完全属于两个世界。什么身份都不会有，面容也是自己的，而且永远不能主动透露自己真实姓名。
　　乔希早有准备，熟悉的白光过后回到了东梁国安城的街道。
　　乔希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幸好还是长发以及这个时代的衣服，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有些脏乱，但也还算合体。
　　乔希深吸一口气，他做好了贺子墨不认识他不记得他的结果，甚至想到世界线恢复过他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是眼下他只想见一眼贺子墨。
　　乔希顺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府门口，侍卫不认识他，只是用冷眼扫视他一眼不再有动作。
　　身后一辆马车毫无征兆的驶过，把他撞倒在地，他用手撑了一下地，毫不意外的摔破了皮。
　　马车停了下来，走出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商人。男人皱了皱眉，“你怎么也不看路？站在路中间干嘛呢？”
　　“发生什么事了？”王府门被打开了一扇，乔希抬头，看见了熟悉的管家。
　　乔希勉强起了身，抬头看向管家，管家看着乔希的眼里有着错愕和惊异。侍卫把刚才的事告知管家，管家点了点头，“双方都有错，但是王府门口不能这么快驾驶不知道吗？给这位小兄弟赔钱吧。”
　　商人连忙点头称是，掏出几个大银锭给了乔希，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管家看向乔希，“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为何滞留王府门口？”
　　乔希抿了抿嘴唇，他一个问题都无法回答。
　　管家见他不答话，也失了兴致，“罢了你走吧，以后别来王府了。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去临时居住点，陛下近日在安城新开的地点用来容纳流民乞丐的。”
　　乔希点了点头，揣着银子离开了。
　　乔希想去医馆，但是不提他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被踢出去，他对自己的医术也不太信任了。
　　乔希还是决定去那个管家口中的新的临时居住点，他对这三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他还是想要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地方打探消息。
　　临时居住点在安城广受好评。哪怕安城是皇城，乞丐流民数量不多，倒也能反应陛下爱民如子，关注到了穷苦百姓。
　　安城人本就乐善好施，生活在皇城都不算贫穷，临时居住点大家能帮上忙的也愿意帮一把。
　　身着斗篷的女子站在临时居住点对面静静听着来往人群的说话声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安城倒还容易些，放在其他地方可没这么容易，你可有什么法子？”
　　身后为她撑伞的男子笑了笑，“那得因地制宜了。不过既然…您和我提了，我定然是要想出办法的。”
　　“可否给我一碗稀粥？”女子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这声音让她条件反射的一激灵，皱眉道，“那个人是谁？”
　　男子闻言把视线移开，从人群中找到她可能在问的那一个，“不认识，从未见过，面生得很。大概就是个普通流民吧。”
　　“不可能。”女子大步朝那里走去，男子脸色一变急忙跟了上去扶住她。
　　乔希很满意这里的环境，稀粥也很好喝，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样一碗稀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见他喝的这么快，小二本来还觉得看上去不算穷困人群，现在看他手也有伤衣服凌乱又有些狼吞虎咽倒不能更加潦倒了。
　　伙计：“吃完还能添，不用这么着急。”
　　乔希笑了笑，“足够了，太久没吃东西吃多了会伤身体的。”
　　伙计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却不知道他的没吃是三年多滴水未进。
　　“打扰一下。”女子声音响起，“我听你的声音有些耳熟，我们可曾认识？”
　　乔希回头，骤然看见了贺子玉，“你怎么在这？”乔希发现她身旁跟着的男子是杨卿，“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杨卿有些好奇了，这个陌生人实在有些不简单，“你认识我？我瞧小兄弟面生的很啊。”
　　“杨卿。”乔希还真不知道怎么和杨卿交流，但是大庭广众不太好和贺子玉说话，“三年多前我们见过一眼，你不记得很正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杨卿收住心里的好奇，“跟我来吧。”
　　三人找到附近的酒楼进了一间包厢才打开了话匣子。
　　“长公主，你的眼睛可是又瞧不清了？”
　　“长公主？”贺子玉笑了笑，“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你真的是本地人吗？”
　　乔希皱了皱眉，“抱歉，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我离开过一段时间刚回来，那时候你确实还是安宁公主。”
　　“朕现在是文帝。”贺子玉说道，“朕管理贺家江山将近三年了。”
　　“那贺子墨…定广王呢？还有端王？”乔希呼吸一滞，都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端王三年前因为反叛被定广王在宫墙上直接杀了，因为动手太快还没有直接证据，先帝只能把帝位交给文帝。”
　　“杀了……就这么…杀了…”
　　乔希没有注意到，一直闭着眼的贺子玉睁开了双眼，即使看不清，她还是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贺子玉忽的笑了笑，又闭上眼，“你很奇怪，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见面第一句必然是我的眼睛，之后想到的是我那个皇弟……你到底是谁？”
　　乔希沉默。
　　“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的长相，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他，所以是你回来了吗？…乔希。”
　　乔希不能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杨卿仔细打量乔希，他知道贺子玉有一块几乎不离手的玉石刻着乔希二字。他数次想问都开不了口…最近倒是不常看见贺子玉随身携带了，那这两年是怎么回事？今日他们的相处也不像是他想的那个样子？杨卿微微思索道，“定广王曾经和陛下描述过这位‘乔希’的样貌，和我有三分相似，怎么如今看来全然不像？”
　　正是因为定广王这句话，杨卿一直认为自己被这兄妹二人时常关照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了。
　　“亲眼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我想陛下应该很清楚。如果陛下现在瞧得见，必然是认不出我的。”
　　“你承认了。乔希。你就是乔希。”贺子玉鼻尖一酸，“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你了……”
　　乔希眼眶微红，“我不能承认，全看陛下信不信了。陛下能和我说说贺子墨吗？他还记得我吗？”
　　贺子玉：“怎么会不记得。他朝政都很少搭理，却隔三差五入宫问我是否还记得乔希，我有愧于你们，哪里能忘，哪里敢忘？我刻着乔希名字的玉石日日夜夜握在手里，每次贺子墨与我描述怎么遇到乔希，又是怎么和乔希分开的我都会去听。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要过一辈子了，但是有一日突然就没有忘，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乔希抽了抽鼻子，就听贺子玉把三年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贺子墨其实过得并不好。幸好我们都熬过来了。你要去找他吗？王府如今不接客，但是我送过去的他应该会接。”
　　不料乔希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陛下，这几年我的医术有些退步了，我想进宫学习一段时间医术，先给陛下治疗再去。”
　　贺子玉：“你决定就好。”

　　贺子玉的眼睛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贺子墨的腿具体情况，是心理原因还是恢复原样了。乔希之前的金针也没了，还得问御医院再要一套来。
　　乔希在宫里隐姓埋名待了两个月，转眼就入了秋。留下足够的药方后打算和贺子玉告别。
　　“你不能用原名，那你想好叫什么了吗？”贺子玉问道。
　　“贺希。”乔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贺子玉也笑了，“东梁国如今你是第三个姓贺的了。”
　　殿外忽然响起侍卫的通报，“陛下，定广王来了。”
　　二人一惊，乔希更是抓住了衣角，有些慌乱的看向贺子玉。
　　贺子玉闭上眼睛，“你且先去屏风后面躲一躲。”
　　乔希连忙躲好，又忍不住想要偷看。两个多月了，他始终没见过贺子墨。一是近乡情怯，二是管家的变化让他不敢全然相信贺子玉的话，三是他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了。
　　三年前他走的太突然，对贺子墨的阴影太大了，他想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弥补贺子墨。
　　贺子墨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他看向高位的贺子玉，“陛下，再过几天我打算去蛮夷待上一阵。”
　　贺子玉皱起了眉，“朕并未听说蛮夷人最近有什么动作。况且三日后是你与朕的生辰，不打算过完再走吗？”
　　帝王生辰，必然是大操大办的，只是前两年贺子墨闭门不出，贺子玉也不能让他走出房门，今年更是逃到边境去了。
　　贺子墨：“陛下的生辰，百姓都记在心上，不缺一个我了。本王提前祝陛下生辰快乐。蛮夷之地还握着我东梁国一块沃土，本王就去拿回来赠与陛下好了。”
　　贺子玉：“……那朕提前送你一份生辰礼物。贺御医出来吧。”
　　乔希一惊，顿时紧张的心如擂鼓，一步步从屏风后走出，“这位是我前两个月寻到的大夫，我的眼睛最近都能渐渐视物了，你把人带走治治你的腿吧。”
　　贺子墨有些不耐烦的目光看到乔希时顿了顿，又皱起了眉，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探究的目光紧紧看着乔希，“你叫什么名字。”
　　乔希呼吸一滞，“贺…希。”
　　贺子墨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贺子玉，“人我带走了。”
　　乔希看了一眼贺子玉，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连忙道，“那陛下，微臣告退。”
　　贺子墨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很快就出了大殿，乔希连忙跟上主动推着贺子墨，贺子墨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这让乔希又紧张起来。
　　贺子墨这是什么意思？同意带他走是为了应付文帝还是认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