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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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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
台上的灯光照下来,我的手有些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瘦弱队长前五秒钟和我说的调。
我想,如果不是周洋洋,或许我早忘了我会这个;或许不是周洋洋,我始终无法承认,姜昊东和我之间终究还有个乔安琪。架子鼓是姜昊东最喜欢的,他只有在每个学期的晚会上才能得到老师的认同,女生却为他痴狂。曾经我也一度痴狂,为了那些不知名的情绪苦练,那时我不用学习,生活只有放哨、练鼓。良师不一定出高徒,我想姜昊东看到今天晚上的我,或许会像以前那样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小添啊,太丢我脸了,还是放哨好。”
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不愿出来。
这出戏,从来没有输赢,从来只有辛酸。当乔安琪携着姜昊东在后台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所有的狼狈只有一个人承担,灯光卸下,我依旧是灰姑娘。
我当着他们的面把裙子拖下,圣诞之夜,乔安琪是穿着短裙的公主,我是穿着牛仔裤的“男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压抑,我想往外走,我忍受不了此刻的压抑,我想找胡路路,我想找我妈,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姜昊东大步跟在我后面,我并未察觉,我小跑着出去,被人一把拽回去,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想承认。
“我知道你不喜欢安琪,至于这样么?”
我怎么了?我的表现再正常不过。我转过身去说:“没有”
“有,你的眼神告诉我。”
我沉默不说话。
“或者你是在躲我?”
我想说是,但又想否认。或许,我只是在躲我自己。
“小添,你刚才敲得很好。”他拉近和我之间的距离,此时我才发现安琪并没有跟在他身边,是的,只要他说一句话,她就可以等他。
“恩……”
他抬起我的下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语气为什么有些感伤?或许是我听错了
“我一直这样。”
“不,你变了。”
我的脑袋开始膨胀,我变了是我的事,我变了你又在哪里?
“好吧,你想怎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他没有再说话,靠着墙,掏出烟,点开,我仿佛又回到以前,一派朦胧。
“小添,你还抽烟么?”他并不想让我回答,继续说,“不,你一定不了,你是这么倔强的小孩……”
我倔强,我就可以不抽了么?但此时,我却仿佛被说中心事一样,“不经常,偶尔。”
“看到你,就想起当初的我自己,呵呵”他吐出一口烟,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接着我的话讲,我以为他会怀疑,但他只是这么缓缓说道。
“是吗?”我干笑,我什么时候成了影子了。我抢过他手中的烟,我想看清楚他的神情,我讨厌他总是一付满不在乎却又知晓人心的样子。
“还倔强,你看你现在的姿势。”他侧过脸,微微笑,我发现我竟然不会握烟了,手指夹得别扭。我使劲儿地往嘴里吸一口,我不能呛出来,猛地吞到腹中。
我疯狂地想,如果此时有个人来解救我,我也许不会这么沉沦。
第二天早上,我在程家明的后车座上醒来,全身腰酸,我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竟然也能睡着,一定是太累了,我活得压抑啊。
前面程家明俯在方向盘上,我坐起来,身上披着的他的外套就掉下去,这样的场景颇有些酒后乱性或者婚外偷情,我仔细回想,掠过那一段疯狂,确信自己并没有越轨,如果真的越轨,那又怎样?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颤抖,这时候,程家明醒来,从后视镜里看我,“醒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正面地看过他,第一次是在傅明芳的办公室,那时我只记得一双魅惑的眼睛,清灵而又飘渺;第二次是爸爸被打,我一肚子心事,他好脾气地陪我;第三次在体检时,他坐在专家咨询处,明明没有说什么话,却仿佛把所有光线都吸收了去,他比报纸上的好看多了;第四次和胡路路一起在他的车上,我十分拘谨,看也不敢看他,只听到他清朗的笑声,发自肺腑;第五次在水果店,他一副君子表现,笑得那么自然,露出白白的牙齿。我这样从后视镜里看他的一双眼睛,又想起开学时我看得那份报纸,才发现,原来胡路路说的没错,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有一屁股的桃花债。
“看傻了?”他转过来。
“啊……哦”我低下头。
“地上有钱吗?”他作势往下看。
“我得去上课了。”
“快去吧,你那个同学打了很多通电话到你手机。”他从前方递来我的手机,原来调成静音了,怪不得。
我扭捏着想起昨天的情形,又觉得颇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时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者没有一根神经搭对。
程家明打开车门,靠在车上,我走到前面,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这时他伸出手,捋捋我的额发,然后揉揉我的头发,我并不十分清楚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至少他和姜昊东做的感觉完全不同,眼前的人说:“还不去上课?要迟到了。恩?”
我气结,自己用手抓抓头发:“都被你弄乱了……”然后跑开,然后脑海中就莫名其妙地浮现一句话:我不花心,但是我滥情。我想起他和傅明芳,还有报纸上的女演员,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个小三,憋屈的小三。
回到寝室,已是八点,推开门,胡路路竟然还在。她看见我,眼睛开始放光,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抱住我,说:“你回来就好,走,我们去上课,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现当代文学……”她滔滔不绝,我笑着搂住她:“怎么了?我好好的,不用担心。”她扳过我的脸,深深地看到眼睛里面,“昨晚你去哪了?”
“哎,这个以后再说了。”我转过去,坐到自己的板凳上,找水喝,我忘了我一紧张总是会喝水。
“好吧,”她也坐下来,开始哼歌,“春风吹啊吹……”
“……”
“哎,亏得我担心了一夜,结果人家春风一度,一枝红杏出墙来,哎,我也只能一个人对着月光等啊等,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被她唱得没有思绪,捂着耳朵“胡大娘,我不想说滚。”
“呐呐呐,我也不喜欢说滚的女人”她走过来,俯下身,“我喜欢说走开啦的女人……”
……
程家明
肝胆外科研究所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近来与国外医学院联合进行了新的一项研究,罪犯的生理与心理研究,企图通过控制不合理的生理变化来预防心理变态,这一反心理教育起绝对作用的传统,国外的医师向来喜欢另类,而国内目前又尚开发,所以这个项目一开始,双方就达成高度一致。我从实验室被调遣过去,负责采集数据,不知道是福是祸。实验室的工作轻松但是繁琐,采集数据的工作简单但却得处处谨慎,毕竟打交道的是一群罪犯。
星期天,刘博涛还给我上次借的《圣经》,满脸春光,为了表示感谢,顺便捎来了B城几个监狱的值班电话,我一个个比对过去,想还是从狱龄最轻的开始比较好。
对方一听来人是研究所的,爽快的约好时间,上午10点,我带着笔记本和检查仪器过去。我过去的时候,一排人正在制作雨伞,监狱长领我过去,介绍:“为了让他们有事做,所以每个人每天必须做一些工作。”
我问:“那工作量是多少?”
他指着一个人:“比如说雨伞,一天必须做足100把,当然,新手不一定做的到。”
“做不完会打么?”
“事实上,老手会帮助,当然,实在做不好,只能扣饭菜。”
我看过去,一群人正专心地缝雨伞,丝毫不在意我们的谈话,似乎这些都与他们无关,我继续问:“所有人都做雨伞么?”
“当然不是,有些人在外面种地,帮助一些农田的修复和开发,程医生想去,我让小崔带你去。”
“不急,您忙,我先自己走走。”
监狱长很快就走了,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牢房,奇怪,为什么明明这么多人,却仿佛是空无一人般,气氛十分压抑。小崔带来几个老手让我检查,因为只有老手才有足够的技术补上这段时间的工作,我不忍心浪费他们太多时间,于是就做了最常规的检查。十五分钟后,我把数据写好,让小崔带我去农田,或许外面的空气会更清新吧。
小崔憨憨地走在前面,和我介绍情况,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小崔冲前面的人大喊:“老夏,你在做什么?还有那两个人站住!”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正是添和她的妈妈,远远地我都能认得出那个背影。可是,她们怎么会在这里?老夏?我浑身一个激灵,想起前几天那个小女孩还在我怀里,我们纠缠不清,似乎从那后,我更习惯叫她添,而如今这样的场合看见她,确实意外。
小崔快跑几步,我赶忙跟上去,已经不见她们,我心里松下一口气,表面依然镇定。前面的男人转过来,现在我才确定是添的爸爸,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眉眼,他急急地说:“崔、崔副监,她们是这个村路过的,我们就讲了一句话……”
小崔的脸色不好看,但是碍在我的面子上,并没有发作,我上前说:“我刚上山确实有见过这两个农妇,估计是来看收成的,算了,小崔,我们检查要紧”
小崔看看我,然后转过去对男人冷冷道:“那还不快去种地。”
这时,我的手机嗡嗡响,我转身翻开手机,添发来:程家明,那是我爸爸,大石头后面有碗肉,拜托,谢谢。
文字简洁,我看着,心里真不知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股气腾上来,狠狠地揪着心。
那天户外的检查,全变作了我掩护一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