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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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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入了秋之后的东京气温冷得急转直下,明明昨天还是单衣短裙的天气,一夜之后寒风突然能吹得人脑仁嗡嗡作疼。
我向来最不喜欢的季节是冬天。
可秋与冬之间的界线往往又那么模糊。
接到临时的任务时,我们四个一年级正在教室里无所事事地打着UNO。
夜蛾老师拉开教室门的同时五条悟刚好出完自己手头所有的牌,一句胜利后的得意话还没来及说出口,就被板着脸的老师打断。
“京都市立图书馆发生了大规模诅咒伤人事件,歌姬已经过去了,杰和硝子立刻赶去支援。”
夏油杰应了声好,硝子也把手里剩下的牌往桌上一丢,随之站起来准备动身。
五条悟双手交叉搭在后脑上,“歌姬自己解决不了嘛?要不然老子也去帮忙好了。”
硝子:“你不喊学姐的话她会揍你的。”
“反正歌姬打不过我~”
还是夜蛾老师言简意赅地说明:“杰和硝子过去就够了,悟你去仙台,有关于特级咒物下落的线索。”
五条悟:“哦?”
夏油杰插了一句:“是和上次一样的……”
“对,”老师一脸严肃道,“是特级咒灵两面宿傩的手指。”
听到这里,我也愣了一下。
上一次和夏油杰一起去医院回收来的特级咒物,后来夜蛾老师正经给我们解释过一次。
据说那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号称是“最强咒灵”的两面宿傩的手指,而因为两面宿傩拥有四条手臂,所以有整整二十根手指,每一根都作为特级咒物被封印在各处。
目前各种组织和机构都在暗暗调查手指的下落并将其回收,高专也不例外。
五条悟了然后忽然扭头看向我,“三月月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则下意识地看向老师。
夜蛾老师抱着胳膊,眉头微蹙,像是认真考虑了半秒,最后对我们摇头。
“三月留校吧,我这里有些其他工作需要你帮忙。”
老师最后又催着大家抓紧时间动身出发,这才又离开了教室。
硝子把她那还留有余温的暖手袋塞到我怀里,匆匆留了句让我帮她暂时保管一下。夏油杰跟着她后面,出门前回头向我摆了下手。
我也用轻松的口吻跟他们道别。
而刻意留到最后的五条悟像是对我有话要说一般,我们沉默着对视了一瞬,预感在他将要开口之前,我首先推着他的背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出了教室。
“快去吧,仙台离东京可不近——”
“嘛三月月……”在双脚都被我推出教室时,他长臂一伸扒住门框,由于低头的缘故,鼻梁上的墨镜又微微下滑。
他难得露出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语气中也带着微妙的试探性。
“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不要!”明明他还没有说带什么东西,我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
他那双邃远空澄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错愕。
我移开和他相视的视线,声音也放低了些,几乎是喃道:“不要买蛋糕,你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气氛显而易见地沉寂了下来。
好一会儿,耳边传来五条悟平常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我是说等我给你带仙台特产哦,听说那边奶油毛豆味的喜久福可是一绝啊~”
以及他临走前,不忘用力地在我的发顶上揉了一把。
……
夜蛾老师说要我帮忙做的工作其实就只是一些整理资料的小事,从不紧不慢地忙完这些到从他办公室里出来,总共也没用多少时间。
我其实是知道的,做这些只是一个借口,婉拒我跟五条悟一起去执行任务则是重点。
自从不久前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评上一级咒术师后,他们所执行的任务难度也随之增加了很多。
这两个人的能力显然还远远不止于此,再加上唯一能使用反转术式救人的硝子……简而言之,这三个人就好像两个挂逼加一个奶妈,几乎找不到弱点。
很牢固的组合,或许他们三个人一起行动的话直接被称为最强也不为过。
身边的好朋友都越来越强后,好像我的存在就变得异常尴尬了起来。
正如这次五条悟去出的任务一样,既然会点名让他去,那我便毫不怀疑其中的危险程度。而老师不同意我一起去也恰恰佐证了这一点,毕竟在面对无法预知的危险前,我会成为拖累可比能帮上什么忙的可能性要来得高得多。
我深知这些,其他人大概也都心知肚明。
惆怅大概是难以避免的,但无可奈何却也是真的。
我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包括我的未来……
忽然一阵风吹进回廊,卷着细密的毛毛雨丝,冰凉地贴在我脸上。我也才反应过来,居然下雨了。
雨势逐渐有变大的趋势,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正考虑着现在奔回宿舍能不能来得及,紧接着我的小腿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戳了戳。
低头一看,居然是夜蛾老师办公桌上摆着的一只玩偶咒骸。
蓝色的小熊玩偶见终于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后,很高兴地将手上拿着的一把雨伞举高递给我。
可爱的事物总会让人感到心软,我微微弯腰接过雨伞,另一只手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脸。
“谢谢哦。”
蓝色小熊不会说话,只能原地蹦跶两下表示情绪,接着朝我挥了挥手,而后又一蹦一跳地回了办公室。
回到宿舍后我连窗帘都懒得拉便直接躺到了床上。
房间内唯一的声音便是外面淅沥的雨滴不停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的噼啪响,有人说听雨能让他们的心感到平静,我却从来不觉得。
每一次落雨我都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消逝了,而我却怎么都留不住它们。
尤其是今天下雨让我尤为难受,胸口闷得像是快要喘不上气,积压在心头的情绪无法抒发,明明很想要大哭一场,但眼眶却仿佛干涸了一般。
今天。
是我那不值一提的生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过生日来着……
应该是从小时候得知自己活不过二十岁那年开始的吧,对了,也就是和五条悟刚认识的第一年。
坦白来说,我特别害怕死亡这件事。
即便是已经有过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死亡带给我的恐惧感也丝毫没有减弱半分。我害怕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留下,我害怕珍视的人终究会将我遗忘,我害怕我最终甚至会不如一缕拂面微风。
而自从我的生命被提前画上了句号后,每一年的生日对我来说就不再是值得被庆祝的日子里。
这一天更像是……对我的倒数。
仿佛是在我那本薄日历上所剩无几的寥寥数页中,又毫不留情地撕去一张。
所以又或许可以说,是我在害怕过生日罢。
……
被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惊醒前,我正在做一个非常冗长的梦,梦醒却什么都记不清。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昏暗的天花板,其实时间还早,但或许是阴天的缘故,窗外的天色看上去已经很晚了,而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我大概是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
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来电显示居然是五条悟。
“悟……”
“三月月Help!!!”
“?”
我下意识地又检查了一遍通话页面,确定是那家伙没错。
紧接着五条悟那夸张的声音又随之传来:“我受伤了——啊——我在流血——喂喂为什么我的眼前开始模糊了——”
这时听筒那边响起了他的挚友夏油杰附和的声音:“应该是失血过多了吧。”
五条悟:“啊原来是失血过多!三月月快来啊,高专后山竹林,你再不来就要失去我了——”
随后也不等我说一句话,听筒就只剩下了盲音。
这个人在说什么??
为什么会受伤?回收咒物的时候遇到了袭击吗??
话说杰既然在他旁边,那硝子呢?硝子来治疗不是更快吗??
大概是刚睡醒头脑还不太清晰,总之我甚至无法思考这其中那么多的槽点,匆匆忙忙披了件外套就往他刚才说的地点赶去。
天黑之后的竹林显得格外阴森,我一路跑过来时,耳畔只有风和林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林中有一片空地,是我们平时训练时最常来的地方。
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我隐约在夜色中看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背影。其中硝子负手站在最旁边,五条悟和夏油杰则蹲在空地中间像是在摆弄什么。
我一句叫喊还未出口,就见眼前忽然亮起一抹火光。
接着那两个蹲着的人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又两秒后,有一道火星直冲上了天际,最后“砰”得一声,在夜幕下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而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无数烟花应接不暇地在夜空下绽开,璀璨到直接照亮了半边天。
我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
直到这一箱几十发的烟花全部炸完,空气中残留着不算好闻的硝烟味。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一条胳膊搂上我的肩膀,很是满意道:“怎么样三月月,是不是觉得被震撼到了!”
……确实是大受震撼。
不过我看着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戴墨镜看烟花的意义是?”
我感觉到五条悟搭在我肩上的手一僵,继而利落地摘下墨镜别在自己的领口,一脸坦然道:“透过墨镜能看到烟花的本质你不懂么。”
“……”你根本就是忘记摘了吧绝对是忘记了吧!
这时硝子点了一把仙女棒,走过来分了我十几根,我借着火光看见她嘴上咬着的细长女士烟后,顿时惊讶:“硝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不久前,”她随口解释,同时吐出一口烟圈,“做完任务来一根会很放松。”
虽然但是…硝子你现在又抽烟又酗酒的,完全就是不良少女了啊喂!
不远处空地上,夏油杰从旁边搬了一箱新的烟花,蹲下后朝我们喊:“我点了哦。”
五条悟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又是长达一分钟之余的绚烂烟花时间。
我看着手中的仙女棒慢慢燃尽,又等到那箱大烟花悉数放完。
在愈发浓郁的硝烟味中,我终于问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放烟花?
事实上我说出口的声线在忍不住地发抖,好像是在担心听到某个答案。
谁知五条悟却不假思索。
“什么为什么,烟花这东西当然是想放就放了~”
硝子蹲在竹子边,将手里燃尽只剩焦炭的仙女棒一根一根插进松软的泥土里,顺便点头应说:“偶尔放一次烟花也挺好玩儿的。”
夏油杰则眯着眼笑道:“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到时候再一起去庙会看烟花吧。”
“希望能有完整的年假,我可不想在假期还要去忙活祓除诅咒这种事。”
“你知道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吗悟?”
第三箱烟花是硝子点的,甚至没有提前跟我们讲,烟花突然炸响的声音很难不吓我们一跳。
但我被吓过之后,随之而来的确是一阵没来由的轻松。
“对了,”烟花放到尾声时,我这才想起来,“你在电话里说什么自己受伤流血不止啊!”
被突然翻旧账的五条悟:“啊……”
然后他把右手大拇指伸到我眼前,很认真地说:“看。”
看……我打着手电筒的光在他的拇指上仔细看了半天,最终也只看到指腹处一道淡到不能再淡的细细红痕,甚至再过几分钟估计就完全没有痕迹了那种。
“我点烟花的时候确实被打火机弄伤了,”五条悟张口就来,“杰可以作证哦。”
我:“……”
夏油杰:“或许吧。”
“喂!”
我看向硝子,真诚地发问:“反转术式可以治脑子吗?”
硝子淡定地又吐出烟圈:“早就说了,我可不救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