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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人旷野Ⅷ ...

  •   阔别近一年,降谷零终于踏回日本的土地。

      诸伏景光现在大概还在北欧——之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偶然搭档、也是目击泷川飞鸟死亡现场的那一次,他俩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痛苦仍然成功地装作交谈甚欢,然后理所当然地交换了手机号。当然,这并没有暴露的风险,因为降谷零对每个他的搭档都做了类似的事(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同意),完美贯彻心理阴暗的情报收集爱好者的人设。

      从那以后他们保持着必要最低限度的情报交流;诸伏景光的上一个任务地点在瑞士。降谷零想,那里的冬天可不好熬,而且一直到四五月都还会下雪;不知道景光怎么过的冬。不过危险应该暂时没有,降谷零决定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他在东南亚追了三个月毒/枭的下线后,组织把他派到美国去辅助贝尔摩德情报工作;据她说,她原来的搭档在打听消息上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就和一条小狗差不多,所以她把他打发去休假了。说这话的时候,贝尔摩德的语气倒没有轻蔑,而是极为调侃暧昧,甚至还有一丝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爱怜;降谷零在这些天的情报搜集里听了一耳朵关于“黑狼”“地狱猎犬”以及“千面魔女的狗”的恐怖传说,不由得猜想对方也许和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言归正传,这个神秘主义的女人没有告诉他任何有关要找的代号成员的信息,除了这两处地点和人称代词是“He”,还有她最后补上、模棱两可的一句“他脾气挺好”——谁知道她的标准是什么,也许贝尔摩德觉得她自己也算得上脾气好呢。她八成也没有通知这位代号成员要和降谷零——或者说,安室透——接头!或许,这也是获得代号的考验的部分之一。降谷零一边在心里默默祝愿她手头的任务全都失败,一边不由得坏心思地想要不要把神秘主义也加在自己的人设上。嗯,会方便行动很多。

      他先去了酒店的住址,敲门,理所应当地没有人开。降谷零摸出他用精湛的偷窃技术从保洁员手里拿来的万能卡,开门——也没打开。他试着撬锁,发现门并没有反锁,说明这门从里面上了附加的物理锁。根据住户登记信息,这里面现在理应没有人;也就是说,无论他素未谋面的未来搭档现在有没有在这间屋子里,他回到这里都是走窗户的——尽管这是六楼。

      ……这行径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泷川飞鸟?说起来,他还没有搞清楚那家伙的代号和身份到底是什么。而且,泷川又为什么会不认识克丽丝·温亚德——也就是贝尔摩德本人?那天晚上她抱着泷川飞鸟毫无生气的尸体走出水之教堂,降谷零能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此外,她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和搏斗过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是她直接杀死了他——贝尔摩德的体术甚至还要在降谷零之下,不可能在尚有反抗之力的泷川飞鸟手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受伤地安然离开。他向贝尔摩德旁敲侧击过几次,她都以“还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之类的话搪塞过去;除了她,和他搭档过的、哪怕是代号成员,对于“黑发绿眼亚洲男性的代号成员”也显得一脸茫然;而他也没有再见过杀人嫌疑最大的琴酒。他是凶手吗?

      降谷零收回思绪,目光穿过酒店走廊里的窗户,描摹着东京的天际线,短暂地放飞思绪。不知道那对爆处组的幼驯染现在如何了?班长和娜塔莉又进展到了哪一步?这座城市总和很多回忆牵连在一起:樱花飘飞的夜晚,闷热的夏天,汗水和笑声,轰隆隆的机车引擎,便利店和劫/匪,踩下油门后飞跃断崖,火中的洗衣店,在港口西装革履地暴晒,公寓里的电影,毕业演讲,闪闪发光的朝日影。

      他把这些东西全都锁在记忆深处。安室透要开始工作了。

      =========

      他开了一间隔壁的房间,并略作等待,在夜色的掩护下从窗户进入原目标。房间里和地板上用胶带安置了头发丝粗细的透明线,可以通过是否被移动来判断有人进来过——这真的不会被风吹变形么?降谷零腹诽,并没有避开,甚至大大方方地踩了过去。他保持着随时可能被袭击的高度警惕,没有开灯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确定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安全。希望贝尔摩德说他脾气好是真的,他一边心想着,一边摸黑用酒店固定电话旁边的便利贴写明来意,贴在客厅的窗户里侧,毕竟自己大摇大摆进入私人领地的行为和挑衅也没什么区别了。写完“V希望我来找你”和自己的卧底专用电话号码,降谷零揣摩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在句子后面画了个笑脸(如果是萩原研二的话,应该会画心吧),并继续写:“如果你没有联系,我还会再来的~”

      是不是有点轻佻有余,神秘不足呢?他决定不管这件事,开始从房间的细节里推测里面住着一位怎样的人。降谷零尽量不移动屋内的摆设,仅用敏锐的视力透过黑暗打量着。

      双人间,卧室是两个。之前和原搭档一起住过?其中一间应该是被保洁收拾过了,没有任何遗留信息。另外一间的枕头和被子被还原成刚铺好的样子,但是有部分褶皱没有铺平;一次性拖鞋摆在床边,还算整齐。比较在意整洁的正常人的做法。浴衣应该被穿过一次,孤零零地挂在衣柜里……这至少能说明他没有/裸/奔/的爱好。还没拆过的男士内裤,昂贵的牌子。成年男性,如果是自己买的的话,可能是很会享受生活的类型……不对,泷川的风衣也很贵,没觉得他是多会享受生活。

      降谷零烦躁地用手拍了拍脸。怎么又想起他了?在那个燃烧的夜晚过后,他刻意地让自己的想法和名为“泷川飞鸟”的存在保持一定的距离。情绪管理也是卧底的重要部分,其中当然也包括直面死亡的心理干预。接受,不逃避,然后处理它。这没关系。但不是现在——专心点,安室透。他对自己说。

      卧室里没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浴室打扫得很干净,降谷零检查了医药箱——把药品放在浴室是他们这行人的习惯,因为血在瓷砖上总是比在地板上好打扫。基本没用过的程度,绷带和止血的药物倒是稍有减少。武器随意地放在客厅地板上,不算过于凌乱,也没有走火的危险;但也没有整洁到分门别类地拆开放好。根据型号来看,是偏好冷兵器的类型,至少不是狙击手。霰/弹/枪和手/榴/弹……射击能力不太好么,以及,也负责暴/力/攻/坚。

      降谷零直起身来的时候,脑海里突兀地掠过一句:没有生活气息。这是当然的,组织成员最好不要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任何痕迹。贝尔摩德称泷川飞鸟的那间公寓为“死人的安全屋”,死人暂且不提,他们五人第一次踏入泷川公寓时看见的其实就是典型的安全屋状态,基本不能从中推断出居住人的身份信息。

      应该在接受到这部分培训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才对。降谷零心想,但他又是为什么把他们邀请进安全屋里呢?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就算考虑并假设泷川飞鸟是个本性温柔善良的人,那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因为他毕竟是组织的人,而且是代号成员,作为早早埋伏在警方的卧底。

      ……完全说不通啊,太多谜团了,泷川飞鸟。他苦笑着,询问回忆里昔日的同期的幻影,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泷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要来读警校?为什么会不认识贝尔摩德?为什么把我们五个邀请进那间公寓,也邀请我们迈进你的生命?为什么会迎来这种结果?

      而他想象中的泷川飞鸟可疑地目光游离,就像每次他试图隐藏些什么而又心虚的时候:……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真的吗?

      那是当然!想象中的泷川飞鸟铿锵有力地说,问我还不如问Nanana!

      为什么是东京电视台的吉祥物啊。降谷零好笑地叹气,在他自己心里泷川飞鸟真的就只是这种形象吗,明明是极其擅长隐瞒的家伙。

      他同时意识到有什么极为接近一个合理猜想的直觉在他脑中转瞬而逝。就像拼命回忆一个记不起来的梦境一样,他试图抓住那一丝灵感,也意料中地完全错失了。不过根据降谷零的经验,只要再有类似的触动,他大概就能立刻想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稍微有些空调味道的、夏夜室内的微凉的空气,不再留恋这过于像泷川飞鸟风格的酒店房间,再次以一个翻窗户的危险动作回到自己刚订的隔壁。

      一晚过去,他没有接到任何通讯;明明贝尔摩德说他的未来搭档这几天应该回了东京才对。而泷川飞鸟的公寓附近理应遗留着一些公安的眼线,为了避免被自己人盯上,降谷零决定先联系一下自己的直系上司。当时他报告自己要回一趟东京的时候,黑田兵卫就告诉他有东西要给他看,他猜想是和组织有关的一些不能上网的材料;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之前定好的接头地点。

      事实证明,降谷零猜对了。

      ==========

      “实践考核评级优秀,笔试评级优秀,综合评级优秀。”黑田兵卫公事公办地宣读结果,“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松田阵平,如果你对——”

      “——诸多条款没有异议,并对本职位可能面临的危险有着清醒全面的认知。”松田阵平不怎么礼貌也不怎么尊敬地接话,“没错,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黑田兵卫对他的冒犯行为仅仅是瞥了一眼,看来他手下的刺头不少:“那么,阅读并签署保密协议——”

      松田阵平直接把他面前装订在一起的黑字白纸翻到最后一页,在一处空白签上自己的大名——这些文件他事先也看过了。

      “一式两份。”黑田兵卫提醒道。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拿起文件抖了抖,确实掉下来另一份——他翻了一下,再次签名。黑田兵卫伸手取走第一份,从桌前起身,对跟着他站起来的松田阵平伸出右手。

      他说:“欢迎加入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

      松田不自觉地站直一些,握住他的手。黑田兵卫以上下五毫米的幅度点头表示满意,转身领他向警察厅的走廊更深处走去。并没有什么特工大片里面的场景,只有常规的多道防盗门,无死角摄像头和厚的足以承担掩体职责的混凝土墙壁而已。真正成为秘密档案守卫的是这座大楼里的人。

      在去往有关泷川飞鸟最后一份文件的走廊里没有第三个人。黑田兵卫在前面带路,突然提起:“松田,你对北原久雄的案子有什么了解?”

      松田呼吸为不可察地一停。“北原久雄?”他重复一遍,“那是谁?”

      “你曾在去年11月25日陪同泷川飞鸟去警察医院。”黑田兵卫没有回头,“由于我们的失误,他当时处于失温状态,情况很不好。”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真的只是失误?”

      黑田兵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失温的原因是他打捞了北原藤香的尸体。据他的证言,她是他见义勇为但没能救下的少年的姐姐,而二者的父亲是北原久雄。不久前,北原久雄被匿名举报贩卖麻药,由于他和泥惨会以及某个组织有所牵涉,对其进行保护性羁押;北原藤香曾经拜访过他的所在地。11月25日凌晨,北原藤香和北原久雄在前后间隔不超过两小时内被不知名人士谋杀。泷川飞鸟声称,有人在半夜给他发了带有坐标的短信,于是他一路追踪到日比谷公园。”

      他在门上输入密码并录进生物信息,铁门应声而开。黑田兵卫站在门口,转身看着松田阵平,那只独眼仿佛是穆迪的魔眼,能够看穿一切。

      他平静地说:“接下来给你看的,是对北原久雄的审讯记录。”

      =========

      “我说过了!”中年男人近乎癫狂地重复道,“是寇修!是寇修啊!不是我!不要找到我头上——”

      “冷静点,”高清摄像头直拍被审讯者的脸,出声的公安并不能被拍进画面之内,不过怎么听怎么像是风见裕也,“公安会保护你和你的女儿,并保证你能受到公正的司法审判,前提是你能对我们进行准确的信息和情报提供——”

      “我都说了!是寇修!寇修!不要找上我!不是我!”

      “可以了。”黑田兵卫的声音突然响起,“接下来……”

      音频戛然而止,画面突兀而不祥地全黑了五分钟。再亮起来时,北原久雄萎靡不振地瘫在椅子上。

      风见:“那个叫‘寇修’的男人,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是怎样的?”

      “我……”和眼神一样,他说话的声音还很恍惚,“那是一个……被试的广告,药物公司在寻找被试的志愿者那种,有酬的,非常丰厚……我缺钱,我就去了……”

      “哪家公司?”

      北原久雄说了一个名字:“我也查了,就是个皮包公司……里面八成只有寇修一个人。”

      “你拿到的药是麻药?”

      “他号称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已经进行过动物实验,现在找志愿者是为了测试对人副作用。当时我们是分两种药……”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有。我吃的药叫P什么……总之我们都叫P药,另一波人吃的是什么T什么N,他们好像感觉不大;TN后来我也吃过,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比较提神。”

      “什么叫感觉?”

      “P药……很像是致幻剂。不过成瘾性貌似不大,就像烟一样……我留了个心眼,把给我的药攒了起来,高价转卖给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你引起了泥惨会的注意?”

      “我有什么办法!”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手铐和椅子钢架发出哗啦的碰撞响,“他们拿利美威胁我!还有翔太和藤香!我能怎么办?”

      没人理他。“详细说一下你加入泥惨会的过程。”风见裕也公事公办地说,难得透露出一种厌恶。

      “他们问我货是哪来的,然后我就……被迫,我是被迫的——”

      “我们相信你。”风见裕也的语气极为敷衍,“请继续说。”

      “……我就告诉他们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联系不上寇修……我找到那家医药公司原来的地址,发现还有一批药在那里……泥惨会好像知道他的来历,他们的人往药里加了料,答应让我做中间人……”

      “你对寇修有什么印象?”

      “被试人……”北原久雄不答反问,“TN和P药的被试人,你们这些公安……他们还有多少人活着?”

      “这和问你的问题无关。”

      “我就知道……”北原久雄喃喃道,“他们都死了……寇修把他们全都杀了……我看见过,一枪爆头啊,一句话都没留下来,我就只是运气好而已。泥惨会的人也是,他们有不少都死在他的枪下。但他突然就消失了,可能以为我们已经……哼,都一样……”

      有人敲了敲桌子。“描述一下寇修的主要特征。”

      “黑头发,对,黑头发。”北原久雄说,“男的,不知道多大,听声音很年轻,二十多岁,最多三十。很高,感觉有一米八多……”

      他神经质似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听不见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在码头,泥惨会的人突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警方在来的路上,让我看着办……我能怎么办?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只能进仓库一把火把货烧掉,一了百了——然后寇修,寇修就回来了。他消失的那么彻底,我以为他死了,但他回来了;我知道,他是魔鬼,他从火里出现,肯定是从地狱里回来的——”

      “说重点。”

      中年男人猛地向前一探,可惜他被牢牢铐在椅背上,显得他那痛心疾首得过头的表情格外滑稽:“他说合作已经结束了——警官!我是被他和泥惨会骗了!他和泥惨会假装不和,实际上是拿我当靶子啊!警官,您明察秋毫,我是无辜的,我鬼迷心窍啊!”

      “我们会客观地反应你的情况。”风见裕也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你还有别的要补充吗?”

      “没有了……不,不对。”北原久雄抬头,浑浊的眼睛找不到焦距,既像是在看他对面的人,又像是在直直地盯着摄像头。

      他说:“寇修的眼睛是绿色的。”

      ==========

      天色已晚,降谷零站在街角,盯着那间公寓。他刚才进行了一次私闯民宅,除了地板上的灰以外一无所得,只照旧留了字条。按理来说,他已经尽了作为普通下层成员的本分,短时间内靠他自己是不可能在偌大的东京找到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组织代号成员的,现在合情合理的做法是回去睡觉;他在这里纯属一种毫无效率的无用行为。

      不过那两个家伙居然在旁边租了公寓。刚拿到消息的降谷零默默腹诽,他可真担心哪天他俩突然发现旁边的邻居虽然回来但是换人了。可别被灭口了啊。萩原应该没问题,松田的话……大概没事吧。

      那家伙的犯罪记录啊……虽然在北海道看见本人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心理预期,不过直面证据果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优秀卧底降谷零熟练地把自己的感性情绪打了个压缩包,准备到时候追查的时候一起解决;不过,知道了泷川飞鸟的代号,还算有所收获。

      萩原和松田的公寓在夜晚亮着灯,能隐约听见电视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对照得黑暗沉默的隔壁格外寂寥。降谷零把自己挪到阴影下,继续思考;他也许只是需要一个缓冲来逐渐接受同期的另一面。

      寇修。K-o-s-h-e-r。源自希伯莱语Kashrut,意味“合适”、“正确”,“清洁”,而Kosher本身的词义为:符合犹太教规的、清洁的、可食的,泛指与犹太饮食相关的产品。鉴于组织里所有代号成员的代号都是酒,那么实际上应该指的是Kosher wine,寇修葡萄酒。所有按照犹太教法规生产的葡萄酒都可以归为寇修酒,在其宗教节日逾越节中被饮用;在《圣经·新约》中,最后的晚餐,耶稣和他的十二门徒共同度过逾越节,那么他们所饮的葡萄酒在理论上来讲也是寇修酒。

      听说代号都是Boss指名起的,不知道依据到底是什么,降谷零认识的代号成员不算多也不算少,很难说酒名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除了气质。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泷川在刚见面没多久的时候就一本正经地向自己介绍飞天意面神教——想到这里降谷零又想笑了,这家伙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笑出来——完全看不出犹太教或者基督教的宗教背景啊。

      他思考着,却辨认出黑暗里有什么在动,定睛一看是有人急匆匆地在夜色里穿过长街,走向公寓的室外楼梯。安室透的代号成员雷达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一身黑衣,似乎是男性,身高目测超过一米八,好像携带了一些质量比较大的物品,可能是武器——这个形象侧写让他同时也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然后他看见对方在客厅灯光下闪过的戴着防毒面具和护目镜的脸。没跑了,一般人不会打扮得这么诡异。

      降谷零决定跟上去。神秘主义者的话,有点恶趣味应该也没问题吧?他想着,同时警惕地提防对方突然转身对自己动手,压低帽檐,穿过马路;那个人已经走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脚步悄无声息。他径直路过二楼前面的门户,向着走廊尽头走去;降谷零故意慢吞吞地走着,发出些微的声响,显得自己像个普通人——

      那个人在萩原和松田的门前停下了,抬起手,敲响了门;另一只手朝怀中探去。屋内传来说话声和拖鞋响,有人要过来开门。

      降谷零瞳孔一缩——他不是撞见了这位代号成员杀人灭口的任务现场吧?来不及多想,他拉开自己的配枪的保险再塞回枪套,但没有按搭扣以便迅速拔枪;同时给自己的行动设计剧本:以接头成员的身份过去搭讪然后装傻,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疑似正在拔/枪的行为,迫使他推迟计划;紧接着联系总部给两位拆弹警察进行人身保护或者干脆假死——如果对方给自己一枪,那他就更有理由正当防卫了,贝尔摩德也没借口说什么;但事情会闹得相当大,希望他的未来搭档一定要是个聪明人,别这么干。

      公寓内的脚步声迫近门口。降谷零也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行踪了,把虚假的笑容面具扣上自己的脸,直接出声、伸手搭肩:“那个——”

      门应声开了,是松田阵平,降谷零用余光瞪他,但松田脸上的震惊之色丝毫不减,好歹没喊他名字,算是个进步——他的手成功落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于是安室透笑眯眯地开口了:“哎呀,V叫我来找你,真是坏心眼的人……你怎么在这?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么辛苦——”

      和降谷零设想的所有场景都不同。这位代号成员既没有勃然大怒地大打出手,也没有心领神会地和他搭戏。他僵硬地停了下来;场面尬住了。

      “怎么啦,小阵平?”萩原研二的声音,“外面不是——”

      他在距离门口大约三步远站住了,显然和松田阵平一样震惊。

      降谷零硬着头皮继续演:“嘛,不好意思,我的这位朋友就是有点不擅长和人交往——”

      几人的目光中心动了。他先是继续坚持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听见塑料袋响的时候降谷零就知道自己想错了——递到松田阵平手上。

      “藏红花。”他开口说话,语气非常像播音主持,有种古怪的感觉,但声线却极其熟悉,“伴手礼。”

      现在极端震撼的人成了降谷零:“你——”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打算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拨下去,但他最后只是动手摘了自己的目镜;那双曾经瞳孔涣散地望着他的绿眼睛瞟了爆处组的两位成员一眼,然后掀开了自己的面具。

      降谷零的第一反应是去捏那张属于泷川飞鸟的脸,对方屹然不动地任他捏,眼中居然有一丝好笑的意味,仿佛有谁也这么干过似的(松田阵平心虚地咳嗽了一声),但那并不是贝尔摩德的杰作。如假包换。完好无损。泷川飞鸟。

      “不可能。”降谷零说,仿佛要把某个人死亡的证据化作武器、狠狠地掷向他一样,“你死了。谁派你来的?打错算盘了,我可是亲眼所见。你是谁?”

      而那个人显得有点疑惑,但还算镇定,轻轻地笑了。

      “泷川飞鸟。”他说,“你好。”

      他们现在面对面站着,降谷零的手还放在比他高半头多的人的肩膀上;于是泷川飞鸟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对方微不可察的颤抖。这个人——虽然他的行为和语言内容都非常可疑,不过看气氛而言,估计又是一个旧友——看起来非常需要一点安慰。于是他试探性地抱了他一下,一触即分。

      降谷零听见自己心里那个打包得严严实实的、专门用来存放自己暂时没时间处理情绪的空间在那一瞬间崩溃的声音,里面的内容物在他胸膛里汹涌澎湃地决了堤,打在肋骨上激起回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仍然——至少今天晚上,绝不可能——假意无动于衷。

      降谷零松开手,仍然瞪着他,但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神估计连半分威慑力也没有。松田阵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倚在门边,但眼底的情绪仍然很复杂;萩原研二倒是吃够了瓜,轻咳一声,拍了拍手。

      “好啦,”他说,“两位,不如我们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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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人旷野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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