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纪》第七张面具

4、主仆

　　“下去吧。”展鹏一挥手，对着身边那人命令道。
　　万灵山庄不留无用之人，这小小的厨房师傅当然也不例外，此人在外也曾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酒中仙。所以区区一坛酒，怎会难倒这千杯不醉的小刘师傅。
　　看着瘫倒在石桌上的少年，这人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小刘师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不能违抗庄主之令，于是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开始吧。”
　　张大夫上前在苏清流的鼻前用手来回晃动了几下，待到他睁开眼，手才慢慢的抬起，指尖一道淡淡的白烟划出，原来他的拇指这里压着一根长约三寸的香。这香的味道他们闻不到，只有在喝了撒有七星幻域花粉的酒的人方能闻到。
　　他们只需让这人忘记过去，让他以少主仆人的身份待在山庄即可。这人的血珍贵无比，一个会走路的灵丹妙药不留在身边岂不可惜。只要人在山庄，那么他的血就取之不尽，就算没有红灵果也没有关系。
　　半个时辰之后，展庄主看着仍旧没有催眠成功的苏清流，有些恼怒：“这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这人的意志很坚定。”张大夫万万没有想到，用了这七星幻域，再施以摄魂术，这苏清流还能对他的话产生抗拒，硬是不愿除去以往的记忆。以前或许对他真的很重要。
　　“继续。”
　　又过了半个时辰。
　　张幕把香收起，应该差不多了，他试着问道：“你是谁？”
　　“苏清流。”苏清流两眼呆滞，木木的回答。
　　展庄主在一旁接着开口道：“我是谁？”
　　“万灵山庄庄主。”
　　“他是谁？”
　　“万灵山庄少庄主。”此刻的展文煜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少主的仆从，随时侍奉少主左右，全力保护少主。”
　　“你还记不记得是何原因留在山庄？”
　　“在三年前…….后来被少主救了…….失忆……为了报恩……甘愿为仆……自愿留在山庄内。”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个看似非常完整的“故事”。
　　“很好，等明日醒来，你便是少主的仆人，从前的一切与你再无任何瓜葛。现在，去睡吧。”苏清流听令，两眼一闭，慢慢的向后倒去。
　　“待他明天醒来，给他换身衣服，搬去文煜的院子。”
　　展文煜看着床上那睡相平和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抹去了这人的过去，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那些平静的日子】
　　清晨的风总是让人感到舒爽，今天对某个人来说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苏清流此刻正静静的站在少主的房门前，手边端着一捧清水。
　　他很多东西不记得了，但庄主曾吩咐过他要好好照顾好少主这件事，他记得牢牢的。和他一同伺候少主的，还有小梅、小绿、东淮，不过小绿经常不在。
　　听见门内有了一些动静，于是苏清流端着水盆推门而入，迎向他的是少主那震惊万分的目光，还未等他说话，就听到对方一声怒喝。
　　“出去！”一个东西砸了过来。
　　其实万灵山庄的人，谁都知道少主从不允许任何人在他起床的时候进入他的房间，可惟独苏清流不知道。苏清流看了看大发脾气的少主，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只是端盆水而已，他只是想让少主梳洗一番，难道这也错了？心里有些憋屈。
　　“东淮，把这人丢出去！”
　　还没等苏清流想明白，眼前景象忽然‘嗖’的一变，他下意识的想要稳住身形，身体一下子变得有些轻飘飘的，没有远远的飞出去，不过还是摔得有些狼狈。苏清流试着动了动，还好没觉得哪里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着轻松爬起来的苏清流，东淮蹙眉，这人居然没有受伤，他刚刚扔出去的力道可不小。
　　眼前这人高大威猛，相貌冷峻，身手敏捷，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高手了吧。
　　“我可以进去么。”苏清流对高手一向很尊敬。
　　“在外面等着。”东淮抱着把剑在门口装门神，看都不看苏清流一眼。
　　于是苏清流也只能像个门神一样的站在门口，低头思索着。他平时是怎么照顾少主的，怎么都不记得了。看样子自己的记性很差，或许应该准备个记事簿在身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少主才准许苏清流进去。
　　“少主，水凉了，我给您重新换一盆，请稍等。”说完，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45度行礼的动作。
　　展文煜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默许的点了下头，苏清流已经变成了他的仆人，而他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伺候自己。
　　“少主，您的毛巾。”苏清流双手捧上，供少主试用。
　　展文煜愣了会儿，方才接过眼前那迭的四四方方的热气腾腾的帕子，看着苏清流恭恭敬敬的接过他擦完脸的帕子，挂在左手手臂上，然后递给他一杯温水。
　　“少主，请漱口。”苏清流看着手中的杯子，有些纳闷，为什么这里没有牙刷。他问过院子里面的小梅，可小梅不清楚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脑子里明明记得有这个东西，而且每天非用不可的，难道是他幻想出来的？
　　“少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苏清流嘴角微扬，非常优雅的侧过身，笔直的站立着，左手靠近小腹，微微颔首。把轮椅推倒少主的跟前，方便他坐上来，随后推着少主缓缓来到圆桌前。
　　“少主，您的粥。”轻轻把盛好的粥放在少主面前，苏清流默默地退到一边。
　　这人还挺讲究，一口一个您，东淮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看着低头喝粥的少主，苏清流心情愉悦，他做的不错。
　　展文煜对着这个焕然一新的苏清流充满好奇，这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恭敬和服从。他是什么来历，从何处学会这些。还有，这人虽然做着仆人做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觉得谦卑，反而有些……贵气。展文煜心里疑惑不已，虽然平时下人伺候的也很周到，但是却没有像他这样的，给人感觉那么的与众不同。而且更让他觉得费解的是，在苏清流的牵引之下，自己的举止好像也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当展文煜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往脸上贴时，苏清流的眼神忽然变得很热烈。
　　人皮面具！原来真的有，这东西透气么，滑不滑，戴着什么感觉，苏清流恨不得上前摸摸，眼中星星闪闪，一下子把刚刚的建立起来的神秘形象毁的一干二净。
　　“少见多怪！”把苏清流的白痴样尽收眼底的东淮，狠狠的讽刺了他一句。
　　“少主为什么要带这个？”苏清流虚心求教。他是真的从没见过，才会这么好奇。
　　“……”
　　苏清流看着脸上明显写着‘我不告诉你’五个大字的东淮，倒也就真的没问下去。
　　苏清流内心琢磨着，自己服侍了少主那么久，没理由不知道的，或许他真的有健忘症，所以把这个都忘了。他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伺候好少主，不让自己被赶出山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苏清流也开始与山庄中的人渐渐熟络起来。小绿告诉他说，因为一直照顾少主的缘故，他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所以才觉得陌生。
　　胖子胡丘，脑袋和身体看上去都是圆滚滚的，就这副样子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驯马的好手。且不说这胡胖子的驯马术如何，就他那双眯眯眼，被他看上的马匹即使不是千里良驹那也是万里挑一的。
　　然而就在前不久，苏清流路过马厩，看到一匹毛色油亮，四肢修长，体态十分优美的枣色马，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结果就被视马如命的胡胖子毫不客气的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颜面尽失。
　　苏清流瞅了眼身上那块皱了吧唧的地方，怒了，随即冷冷的丢下一句：又不是汗血宝马，有本事买辆法拉利。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实际上他也不晓得自己说的这个法拉利是个什么东西，总之在他的印象里，跑得非常快就是了。
　　汗血宝马胡胖子没听过，法拉利胡胖子更是没听过，可是他拉不下脸去问一个比自己小了不止一圈的苏清流
　　又过不了几天，胡胖子耐不住了，马鞭子一甩，自个儿出门找法拉利去了。

　　苏清流的头发很长，长的他不会打理，不过好在挺顺溜，所以经常是一根带子就搞定了。虽然扎的时候，两边都会有一部分头发掉出来。
　　红姨特别喜欢摸苏清流的头，每次她把这小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之后，他的反应都会很有趣。无奈的不得了的表情，明明自己才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却常常一副大人样的装深沉。
　　苏清流只知道红姨以前开过绣坊，针线活不错，做衣服很拿手，小绿身上穿的那件就是出自她的手，看得出来很精致。
　　于是苏清流也让红姨为自己做了件黑色长袍。衣服的手工很好，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几番交流之后，红姨仍是不太明白苏清流需要进行怎样的改动，因为苏清流口中的一些词她闻所未闻。最后在无可奈何之下，苏清流心思一转，手指蘸墨，直接把图画于纸上。
　　红姨拿过来一看，那图虽然寥寥数笔，却画的极为传神，心中诧异：这小子居然精通书画，着实看不出来。
　　在这其后的第三天，苏清流如愿以偿的穿上了新衣，黑底暗纹，袖口略宽，颜色很素雅，却显得颇为大气，让苏清流整个人看上去不禁多了几分沉稳。

　　而在这庄中，也有看苏清流不顺眼的，庞坤就是其一。
　　山庄的规矩第一条：有能者留之，无能者遣之。几乎所有人都有一技傍身，而庞坤更是当中的佼佼者。
　　想当年，庞坤的名气可谓是响彻一方，风雷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或许是树大招风，前来挑战的人开始络绎不绝的出现，但往往在数招之内就被庞坤一一击败，这也让他变得更加的狂妄，桀骜不驯。终于有一日，被一个白衣男子，当着众人的面，在一招之内，斩断了一条手臂，从那以后庞坤销声匿迹。
　　一年之后，庄主带回一个独臂的中年人，此人虽然衣衫褴褛，面目沧桑，双目却炯炯有神，眉目之间满了戾气，这人便是庞坤。
　　如今的庞坤功力更是炉火纯青，实力不容小窥，在他眼中，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这苏清流，便是那弱者中的弱者。

　　庄主的书房内。
　　“文煜，那人如何。”
　　“……他对于以前的事情似乎还有一些印象，但是记不完全。他对孙儿很顺从，从不忤逆。”展文煜曾经让苏清流一个时辰之内跑了四十次厨房，为了试一试他的耐性，结果那个人在第四十次端着那盅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鸡汤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除了笑的有些僵硬，手有些抖，说话好像有些磨牙之外，举止还是挺恭敬的。
　　无论他做任何事那人都安静的守在一边，从不多话；而且从不质疑自己的任何命令，即使有些看起来非常的强人所难；那人还专门备了一本书册在身，用来记录他的一些生活习性以及在他看来很无聊的琐事，他曾看过一眼，然后给了那人一句评语：字太丑，结果那人每天晚上就开始埋头苦练，勤奋的如同一个快要赶考的书生。想着这些的时候，展文煜的表情不似以往的冰冷，甚至有些温和。
　　也就是说这个苏清流是在掌控之内了，展庄主捋了下胡须，默默点头。
　　“明天，你带他来书房。”
　　明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展少庄主放在扶手上的手明显的紧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明白时机到了。

　　这一夜，对某人来说过的特别的漫长。
　　站在月下的两人静静看着这夜色。
　　“少主，起风了。”苏清流看着自家少主，平常这时候，少主早就入睡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天已渐渐入秋，夜晚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少主的腿经不起冻，把手中的薄毯拉开轻轻的盖在少主的腿上，遮住压好，苏清流默默的站在一边。
　　夜空中繁星点点，苏清流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忽然一道星光滑落，苏清流急忙合掌，双目紧闭。
　　“你在做什么。”展文煜侧着头，不解的问道。
　　“……在许愿。”苏清流睁开眼，他刚刚脑子一团乱，结果什么愿望都没许。
　　“为什么要许愿。”
　　“刚刚那颗是流星，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便会成真。”这个说法真老套。苏清流在心中吐槽。恩？那刚刚自己许愿做什么，苏清流再一次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解。
　　“流星……”展文煜看着天空。
　　“少主，夜深了，我推您进去吧。”
　　展文煜仍旧一言不发的坐着，身体向后靠了靠，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经过那么多日子的相处，苏清流也差不多摸透了少主的脾性。知道少主这是不愿进屋，于是就从房内抱了张薄被毯出来帮他盖上。
　　奇怪了，自己好像做的越来越……顺手了，他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苏清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只手撑着下颚，看着漆黑的夜空，继续开始他那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