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达传说]翱翔于夜空之星》瞬华月息

2、Bon Voyage II

　　这世上原来真的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怪人。
　　普尔亚是海拉鲁最年轻的研究人员之一，容貌姣好头脑聪慧，但性格颇为随意和任性妄为，经常让身边人跟不上节奏。

　　在拉高血压的同时也有有趣的一面。她知识渊博，胆量很大喜欢尝试各种新事物，总能诞生很多有意思的想法，人也不坏，就是说话直接。

　　反正她身边说话直接的大有人在，习惯就好。

　　果然按照普尔亚所说她们一来二往很快熟悉起来。海利亚的研究人员一部分在利特村下方的驿站驻扎，另一部分直接寄宿在利特的旅馆方便去梅德，普尔亚是后者，她有空便会去旅馆看看普尔亚又在捣鼓什么。

　　“艾丝特的手真的很巧。”目睹她调试弓的普尔亚不知第几次感慨这点，“又会缝纫又会调整弓箭和滑翔伞，利特族的手艺都被你学到了。”

　　“要靠这个吃饭嘛。”
　　利特族最擅长的工艺便是弓和羽绒衣物，会定期拿到村里的商店和下面的驿站出售或者交换一些利特没有的东西，比如鼓隆族的矿石和格鲁德的首饰，还有其他属性的箭矢。

　　毕竟不可能一直让利特白养她，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目光落在普尔亚床上摊着的纸卷，艾丝特好奇地凑过去，“这是？”

　　“希卡族以前绘制的海拉鲁地图，”普尔亚笑嘻嘻展开，“过了那么久是有变化的就是不多，现在还能用，你看利特，还有驿站。然后我之前在这里，”她指向地图中间，“中央区域的海拉鲁城，火神兽在旁边的奥尔汀区域，水神兽在下面的拉聂尔区域卓拉领地，艾丝特戴着的项链出自格鲁德吧？雷神兽和格鲁德都在利特下面这块，都是沙漠哦。”

　　“好厉害啊…”艾丝特还在消化普尔亚的介绍，看着地图属于利特的一小块和整个区域由衷感慨，“原来利特那么小。”

　　普尔亚灿烂一笑，“有机会可以来中央区域看看，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和我一起搞研究。”

　　这番话令她怔住，“哎？”
　　对方眼中满满都是笑意，却能看得出是认真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种能力。”
　　“人不能妄自菲薄。”普尔亚理直气壮打断她的输出，“研究人员和军队本就稀缺，现在为了研究古代技术和应付盖侬苏醒海拉鲁王族在免费提供教育和训练课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其实只是你缺人吧。”
　　“嗨嗨?”普尔亚没有否认，更加理直气壮，“我是真心觉得你可以，艾丝特，你心细手巧又耐心，我们就缺你这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啦。”

　　“艾丝特，你总不可能一直呆在利特吧。”普尔亚眨了眨眼，“利特不小，是世界很大哦。”

　　***

　　不得不说普尔亚那句话仿佛石子投入水中激起圈圈涟漪。
　　在利特生活了十多年，最远的脚程都是去驿站和用滑翔伞到对面的飞行训练场看看竹马。驿站来来往往的游客和商人里最多的是海利亚人，听说她的情况偶尔会推荐去附近的海利亚村子居住都被她婉拒。利特的大家对她很亲切，她亦从没想过离开利特。

　　“最近我听说那个古物不是谁都能操纵。”
　　“嗯？”

　　力巴尔整备好弓箭坐在锅前往里面加暖暖蘑菇，“那几个海利亚人说拥有强大神圣之力的才会被选中，好像还要通过艰难的试炼获取资格。”顿了顿他语气上扬，“如果真是这样还挺有趣，最终操纵者怎么看都意味着最强的战士吧。”

　　“是呢。”
　　“…你怎么了？”
　　“欸？”
　　“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艾丝特摇摇头，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火光把他深色的羽毛染上一层暖色，目光始终炯炯有神。

　　光是这样就知道原先对风神兽不感兴趣的他已志在必得，他一向如此，对自己要走的路无比清晰且能坚持做到最好。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能一直留在利特吗。”
　　“是谁跟你多嘴？”听到这句力巴尔紧蹙眉站起身，“不用管别人的话，和你一起生活至今的我都没意见，关其他人什么事。”

　　“不是不是，大家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这么想。”
　　“你想留就留啊，利特不至于连容纳一个人的空间都没有。”
　　“嗯，利特很大嘛。”

　　脱口而出时脑海炸开类似的台词和对话的后半句，艾丝特一怔，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有的时候做出决定只在一瞬间，她确实在那个晚上看清了方向。
　　第二天她去和普尔亚了解更多的情报，海拉鲁研究人员预计还会在利特停留几天，紧接着去下个地点格鲁德定期检查和研究雷神兽，随后返回中央区整理阶段报告。

　　比想象中还紧凑的行程，显得之前那段时间更像是白白流逝。
　　所以她更不想继续浪费。

　　首先是和族长商量，族长无比支持她的决定。

　　“小艾丝特尽情去做想做的事吧，但要注意安全。”
　　“也记得回来看看。”

　　一句话令她红了眼眶，族长笑着用毛绒绒的羽翼摸她的脑袋更是泛酸。和族长对完话后心里的落差和不舍越发浓烈，而这份感情在沉淀后直指力巴尔。
　　他们在利特的同辈里年龄最为接近，再加上因缘和从小一起长大，她相当舍不得他。

　　「从没想过离开利特」，或许里面最多的因素是「从没想过离开力巴尔」…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
　　但不可能不对他说。

　　一般来说力巴尔天刚亮就会去飞行训练场，等到月亮高挂才回来吃晚饭和休息，睡前还会盘点今天哪里完成得已经很漂亮，哪里做得还不够好需要改进。

　　第二天她借由滑翔伞去飞行训练场，这地方由于独特的地理因素到处都是上升气流，再加地势高，利特族的祖先发现后在这里设立了驻扎点方便来往。原先只是为了一族练习高难度飞翔动作和作为紧急避难处使用，在力巴尔代表利特连续漂亮赢下海拉鲁的弓术大赛并刷新记录后族长允许他再把这里改建成弓术训练场。

　　人在雪地行走总是会迟缓，滑翔伞只能从高到低，这种时候就无比羡慕会飞的利特族。

　　其实普尔亚最初说得对。利特村建立在高海拔，哪怕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已经适应环境，或许和普通海利亚人比起来步履要轻松许多，却仍然比不上利特族。

　　利特族的伙伴对她又颇为照拂，如果一起行动——比如去驿站，回程他们甚至不会走最喜欢的上升气流通道直接飞回去，而是会耐心陪她走回去。

　　有时温柔很大概率会成为压力，出问题的不是他们，是她。
　　她很喜欢利特族，发自真心把他们当成家人和伙伴看待，可他们终究不是同族，很多地方都不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从小在利特长大的她真的能够融入自己真正的同族吗？

　　想来或许她一直都在害怕迈出这步罢。

　　抿紧下唇，艾丝特在飞行训练场的入口处驻足。
　　耳边传来上升气流独有的声音，风声大到难以辨别其他声音，夹杂雪山飘落的雪花和身后迅速拉开的宁静一下进入与世隔绝。

　　然而屏住气息捂住双耳，能隐约从中捕捉到细微的振翅。

　　深蓝色的身影于上升气流的无数风柱里敏捷穿梭，如同化作疾风本身，甚至双眼无法完全跟上他的速度，反应过来时已有几个靶子被打碎，再立刻开始下轮的俯冲射箭训练。

　　摇摇头，艾丝特抓紧时间跑去训练场旁边的小楼台爬上去，中央的锅下方点燃火焰，给雪白的地方增添几分暖色。随手把携带的食材丢进去先行熬煮，艾丝特往外走了几步。

　　似是感应到第二人的到来，力巴尔在高空转了两圈后稳稳降落在起飞台，收起弓箭看了她一眼，轻舒气。

　　“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啧。”

　　和反应不同他翘翘嘴角，而后语气意外轻松，“正好我饿了。”说着他便把弓箭放下，“不错，雪地就该喝点汤。”

　　手指攥紧，艾丝特深呼吸。

　　“力巴尔…”
　　“嗯？”
　　“…你的翅膀受伤了。”

　　欲开口的话语在看到左边翅膀暗红色的血迹时戛然而止。

　　“噢。去飓风中心时没控制好方向，没事。”提起这话题他有些懊恼和不甘，“可恶，到底是哪里还不够，我一定要掌握它…”

　　鼻子发酸，她自己都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
　　能意识到的只有心疼和担忧他的受伤，对比之下的失落，以及对他的骄傲。

　　力巴尔是利特这辈最年轻和最出色的战士，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赋出众，还有从未松懈过的每日训练和严以律己。
　　他始终笔直正视所有困难再去想办法克服，他值得一切。

　　“…哎，我刚刚是打算先中断涂点药的，既然你来了那帮我吧。”留意到她的反应，力巴尔极其别扭地侧头指了指旁边的药瓶，理所当然的语气沾染轻微的紧张。

　　她又何尝听不出来，从小她就清楚他还最为细心。点点头，艾丝特熟练转开药瓶小心翼翼给竹马上药，揉伤处时注意到他微微一抖，不由笑笑。

　　“谁让你伤在翅膀。”

　　利特毕竟是鸟人一族，翅膀尤为敏感，然后是头颈和背部的羽毛。

　　“喂。”

　　“你啊，真的很厉害。”
　　指尖拂过羽翼，艾丝特由衷感慨，“好奇怪，看到你这样感觉就能充满勇气。”

　　“去吧。”

　　“什么？”

　　少年鸟人轻叹一口气，翠绿色的双眸意外温和，“你不是要离开利特跟那些海拉鲁城来的人去学习吗，去吧。”

　　“你怎么…”
　　“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了我，也不想想我是谁。”他颇为骄傲地昂首，嘴角的弧度也神采飞扬，“不用在意别人，你的生活你自己决定。”

　　心口微发堵，艾丝特轻靠在他的背部，毛茸茸的触感愈发温暖。停顿几秒她弯了弯眼角开口，“今天我想看看你射箭。”

　　“啊？呆到晚上会遇到骷髅怪，还是趁天黑前回利特吧。”见她只是笑着对视，他不免无奈偏过头给熬煮开的锅加岩盐，“…算了你想看就看，晚上我们一起回去好了。”

　　“你好久没带我飞了。”
　　“喂，你适可……”
　　“难道是觉得现在练就的技术还不成熟带人不方便？”
　　“那今晚等着吧！”

　　他气鼓鼓丢下一句，随手抄起木汤勺调匀，把碗塞到她怀里，“汤好了！”

　　“谢谢你，力巴尔。”
　　“哼。”

　　从那上挑的语调听出些许愉悦，艾丝特小口小口享用新鲜暖暖鳟鱼熬成的汤，感受暖意从胸腔扩散开来覆盖全身。
　　午餐过后伤势经过处理，她坐在起飞台观赏力巴尔换好靶子后继续训练，从下而上的风柱似乎能吹进裤脚，双颊被刮得刺疼。

　　即便如此她依然安静坐在原地看他一直练到用完今日份的所有箭矢收工。

　　意外的是说出口前明明感到惴惴不安，离别前的最后几天他们一如往常相处，在这几天她和利特族其他人都亲自打过招呼和表达谢意，几个同辈伙伴对她表达依依不舍与支持，还组织在晚上一起唱歌给她听作为临别礼。

　　很快到了跟随海拉鲁研究团离开的当天。

　　普尔亚对她应允很兴奋，前一天晚上让她一大早去旅馆。遵守时间和村落里的大家打过招呼，虽然遗憾力巴尔不在，但估摸还是老样子，再说本来他的性格就不适合这些离别的场景，于是收拾一番去赴约。

　　他们之前那样足够了。

　　见到普尔亚，后者立即开心地扬起笑容拉着她去利特村下方，远远就发现驿站附近原先驻扎派来保护研究团的一支海拉鲁士兵都在整装待发。

　　“格鲁德离这里还蛮远，骑马都要将近一周，对了艾丝特你会骑马吗？”普尔亚把她拉到一匹灰马前方，“不会也没关系，你可以坐我后面！”

　　“好。”

　　内心有些紧张，艾丝特捂着心口深呼吸。普尔亚这会倒是心细，一直拉着她说些有趣的话题舒缓她的紧张，直到一惊脸色微变。

　　“啊呀那家伙来了。”
　　“那家伙？”

　　“艾丝特，拿上这个。”

　　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力巴尔把手中的弓递给她。
　　下意识接过，是利特族最擅长制作的游隼弓，可相较一般的游隼弓要轻盈许多，想必弓身和弓弦都经过特殊调试。

　　“你力气小，这副弓用起来会更顺手。”他从身后的弓箭筒再拿出两捆炸弹箭，“这些也拿上。虽说你射箭技术肯定比不上我，在我见过的海利亚人勉强算得上不错，更何况你看了那么多年海拉鲁第一弓箭手训练，不要丢人啊。”

　　把东西都交在她手上后他欲言又止几分钟后终究说不出口，只好立刻转身振翅欲飞，“那就这样了！”

　　“力巴尔，我会想你的。”

　　他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即便眼神里满是窘迫和无奈。

　　“有空我也会回来见你。”
　　“既然选好道路了至少得做出成绩！”

　　像是憋了股气，力巴尔提高声音喊道。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和平时不同的失态，砸了咂嘴，比起平时在他人面前的表演炫耀更像是为了掩饰尴尬起飞，在半空优雅地划了几道弧线往飞行训练场的方向径直而去。

　　说个「加油」都能这么别扭，不愧是他。

　　握紧弓箭，艾丝特不由自主轻笑出声。侧头正对普尔亚深思的目光，莫名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赶紧解释。

　　“我和力巴尔一起长大，他性格就这样，说话不太好听，但人不坏。”

　　说来普尔亚来利特这些天好像没和力巴尔真正见过，别说她了估计这批研究人员都没。虽说利特会帮助海拉鲁研究人员上梅德，力巴尔对此不感兴趣最初说着有这时间当交通工具不如去训练一早就跑得没影。

　　“我知道他，其他利特人说他是族里最强的战士。”普尔亚摊开手，“脾气超坏，凶得很。”
　　“也、也没有那么凶啦。”

　　“原来他和艾丝特是朋友啊，难怪前几天还专门跑来问我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
　　“欸？”

　　普尔亚愣了愣，“你不知道吗？说实话当时真的有被他吓到，哪有直接上来质问的…就好像招惹了巡逻的莱尼尔！不过听完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一直嘟囔什么挺好，后面又直接飞走了。”

　　“…这样。”
　　喉咙口发涩，艾丝特抬头往他飞走的方位望去。大片大片映入眼帘的雪白仿佛能把所有异色盖住，往左便是利特村，整个村落都建立在高耸的孤岛，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木包围，要经过几座木桥连接的孤岛才能到达。

　　高耸，凛然，寒冷。
　　对于异族人来说是难以长期居住的地方，对她来说是无可替代生活至今的家。

　　勾起嘴角抬手擦去眼角的温热，艾丝特笑着看向普尔亚。

　　“走吧。”

　　所以她更能毫无顾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