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行》睿纤

3、第三章：瑞国来的信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我不说话，风易也一言不发，踏进府里，三少欢喜地迎出来，一看到我二人的状态，顿时一桶凉水，“这是怎么了？”不等他问完，珞风易阴沉着脸进到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三少回头再想找我问个明白，我能说什么，绕过他也进到自己房间，扔下三少一个人站在院子当中，莫明其妙一头雾水。
　　关上门，我一头扑倒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转些什么，操起枕头狠狠地捶打了几下，该死的！我就知道遇见秦文皓一定会惹来一身腥，我和他之间算是结下了梁子，还是一根很粗的梁子。
　　不管三年前我和他之间是不是发生过那件事，我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我心里有他。
　　要不要听从风易的建议去珞国？搬家也是件头疼的事，家大业大的，哪会那么容易，真去了珞国难道要我一切从零开始？
　　一边想着，起身开始脱下繁琐的礼袍，一不小心，怀里掉出一个紫金卷轴，对哦，可以去我皇兄那儿，避开一段时间兴许是个好办法，想着想着，刮开封蜡，打开了卷轴……

　　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母亲当年的死讯是凌晨六点打来的电话，以至于有很多年我只要一听到那个电话铃就觉得很紧张，清毅当年的死讯是医院打来我手机，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要看到手机上显示陌生号码就不敢接。
　　我很怕很怕那种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好象现在，卷轴上只有一行八个字：“少沛遇难，速来瑞国。”
　　五雷轰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手里仍紧紧揣着那个卷轴，三少和风易都在一旁，“寒儿，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突然晕过去？”
　　“三少~”话还没出口，我便哭了出来，“启秀出事了……”说着递上那个卷轴。
　　三少和风易看完后神色都很震惊。
　　“我不信！我不信！他五年前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我在三少怀里哭得抢天动地。
　　“五年时间不短，他这几年的情况我们谁都不清楚。”三少安慰道，“也许真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不可能！”脸上还带着泪，抬头很坚定地反驳道：“启秀的功夫数一数二，江湖上能打得过他的没几个，他又是我皇兄的带刀侍卫，统领五千人马，我不信还有谁可以害了他。”
　　“但是你觉得瑞成帝会开这种玩笑吗？”风易在一旁插上话，“毕竟东方公子不是别人，他与你的关系非同小可，我想瑞成帝不会开这种玩笑。也就是说，这封信的内容十有八九是……”珞风易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少的眼神止住了。
　　一听到他说十有八九，我心里更是难受，我当然知道，皇兄怎么会拿启秀的性命来开玩笑，他知道我的脾气，把我惹恼了他没好日子过，所以我心里是明白的，这十有八九啊，是……是不会错了。
　　心口好疼呀，眼泪更是止不住，但是我就不愿意相信，“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不写详细点，为什么只给我这八个字，甚至连句口信都没有~”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念叨，“这是启秀啊，是启秀啊，他不是别人，不是张三李四，皇兄怎么可以就一句话了事，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放他走，呆在我身边至少性命无忧……”
　　三少说：“寒儿你冷静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若非亲眼得见我也不会信，所以你皇兄才让你速去瑞国，我陪你一起去，我们明日就动身，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风易接上话，“没错，寒儿你先别哭，去了瑞国一切就清楚了，若是误会，自然最好，若……”风易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必是被奸人所害，我们一定会为他报仇。”
　　“嗯~”擦着眼泪点点头，“明天走不了，这么大的摊子总要交待一下，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今天晚上我陪你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风易说着摸了摸我的脸。
　　“我也陪你，好吗？”三少也说道。
　　点点头，“三少，派人送信去元府，你也知道我不能说走就走，我想让碧泉重掌美颜堂。”
　　“碧泉现在身为元夫人，而且身怀六甲，就怕元公子不答应。”
　　“事情紧迫，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另外，兰蔻，水儿，还有陈风，家里能用上的人现在全部用上，派人去璃国通知阿琦赶回来。”
　　“放心，明天就替你安排。”
　　“还有一件事，我们去瑞国的原因，除了我们三个，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这个你放心，我和风易知道怎么做的。”

　　这天夜里我一直在做梦，梦里做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完全身不由己，朦胧中看到启秀，然后拼命地追他，但是感觉被什么东西拖住腿无论怎么用力都走不动，拼命地挣扎，简直是使出吃奶的力，突然间一脚迈出去了，人也醒了——被三少摇醒了。
　　“寒儿，你在做梦吗？”迷糊间看到三少已经穿戴整齐。
　　“什么时辰了？”
　　“寅时已过，很快就要天亮了。”
　　“三少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再说还有许多事……”
　　我沉默。这几年我在秦都的场子越辅越大，花家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三少如今已经占了不少份额，启秀的事一出，他说是陪我一起去，但是他和我一样，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人，今天他一定会很忙，布庄、绣坊、染坊，织园，他的事比我的还多。
　　“风易去哪儿？”以往都是一个人睡，一下子忘了昨天晚上是三人行。
　　“他起得更早。”
　　“他也有事吗？”
　　三少摇摇头，“他的事，是公事，应该和启秀无关，你别忘了他这次来秦都的原因。”
　　我了然地点点头，“我梦见启秀了。”
　　“猜到了。昨天一直在想他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我一直想追他，但是迈不动脚。”
　　“梦是反的，老人不是常说吗，梦都是反的，所以……”三少急切地解释，但是解释了一半自己都圆不下去。如果梦是反的，那就是说我追上了启秀，那启秀就应该没事？但是恐怕连三少自己都拿不准这件事的虚实。
　　“三少，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在床上挪开一点位置，然后拍拍枕头，三少会意地和衣侧身躺下伸臂搂住了我。
　　蜷蜷身子缩进他怀里，长吁一口气，“三少，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北上去璃国的事吗？”
　　“当然，和你经历的事我都记得。”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对你说过，我说如果遇着什么事，哪怕再凶险再麻烦，就算看起来走投无路了，但是只要我心里没慌，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有转机，是直觉。”
　　“记得，你是想说启秀的事，你心里也有这种直觉？”
　　“嗯！我说不出所以然，虽然一开始我看到那个卷轴的时候，也觉得启秀遇难了，但是等到睡过一觉冷静下来了，我心里还是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没了。我说实话你不要吃味，如果有一天启秀真没了，我会有感觉的，哪怕我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只要我心底里没觉得发虚，我就知道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三少轻叹了口气，“先去了瑞国再说，我并不是不信你的直觉，但凡事眼见为实。”
　　“眼见着的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是真的。”
　　“这话又怎讲？”
　　“以后你会明白的。天也亮了，今天还要忙好久。”
　　“嗯，我替你唤小乐。”

　　辰时刚过，我便坐车前往元将军府。
　　还记得元哲吗？当年刑部尚书大人的二公子，与当年的二皇子秦文韬交好，秦文皓登基后，封他做了内廷威卫，专门负责贤明殿的守卫，也就是御书房。
　　说起他的事，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几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仗着自家老头在朝中做官，不愁吃喝不愁花销，一天到晚和秦文韬那个风流无边的家伙混在一起，秦都大街小巷的花楼几乎都被他踏足，那些叫得出名字的花魁个个都是他的红粉知己。
　　被人宠久了，哄惯了，元哲的自信心也超级膨胀起来，觉得自己的魅力简直是无边无际、所向披靡，只要他看上的花朵，那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摘下来。
　　可惜呀，这世间所谓一物降一物吧，能降住这个超级自恋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碧泉姑娘。
　　这话说就长了，一直以来我考虑到碧泉和兰蔻是女儿家，不便经常抛头露面，所以安排她们的工作多是内部的管理事务，但是两年前听雪楼决定上演了一部经典舞台剧《白娘子传奇》，碧泉自告奋勇地毛遂自荐，要扮演许仙。
　　说实话，碧泉的气质一直给人感觉很象侠女，那天在后台试装，换上男装后上台那么一亮相，惊艳呀惊艳，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面若秋月英气逼人，在场的姑娘们个个惊叹。
　　这次的舞台剧碧泉真是亮点中的亮点，然后舞台上那位儒雅俊秀的翩翩“公子”就让慕名而来的元大公子给看对了眼。
　　这位传说中的太子党一向是要花得花，从不落空，他以为只要勾勾手指，花言巧语一番，碧泉就能拜倒在他的草裙之下，结果没想到，一帆风顺的元大公子在这里栽了一个大跟头，上演了一回滑铁卢般的爱情“悲剧”。
　　碧泉是谁，且不说她过去的经历练就了她的性格稳重内敛，就单单这几年在我手下做事，她的心智和为人处事，就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所能比拟的，再加上她会武功而且武功不错，骨子里便少了一分小家碧玉的弱不禁风，多了一分江湖儿女的豪气如云。
　　这之后的情节发展真的可以写一部很狗血很文青的言情剧，那两年若非我们这些人亲眼到见，打死都不会相信这戏居然是他们两人扮演的。
　　他二人的故事待日后得空再慢慢道来，反正几经波折，元哲终于讨得美人归，而且这两年也收了性子，正而八经地做事，再加上碧泉怀了身孕，元哲整天乐不颠颠地越发象个顾家好男人。
　　但是就因为这样，当我说明来意后，元哲第一个反应是不同意。
　　“方大人，你也知道，碧泉现在身为人妇，而且有孕在身，怎好再抛头露面。”
　　“这个我知道，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事情逼在眼前了，除了碧泉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担此重任。”
　　“花公子呢？”
　　“他也没空，我这一趟离开秦都他要和我一起。”
　　元哲为难地低头不语。
　　“元将军，我知道你很为难，对于碧泉来说，现在这样实在有些吃力，所以我让兰蔻也出山帮她，只要一个月，我保证，只要一个月！”其实我心也没底，一个月，从这里到瑞国的路程都要一个月。不管了，先糊弄过这一关再说。
　　“方大人，可否告之在下，你这一趟离开秦都究竟是何因？”
　　“这……”有些心虚地错开元哲的视线。
　　“方大人，你和我交情非浅，有些话我也不用拐弯了，昨日金殿之上你受封为一等虞靖候，这本是可喜可贺之事，我原也打算择日登门道贺，不想方大人今日一早就来我府中，可是开口却说要离开秦都，我听说昨日皇宴之后，皇上单独诏见了方大人……”
　　我低头不语，想不到只过了一夜，这件事便在秦都的官场传开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想，方大人离开秦都的原因和……有关？”元哲刻意在中间的关键字眼处顿了一下，然后审视地打量我的表情。
　　抽搐嘴角假笑一声，“元将军过虑了，我方某可以拿身家名节来担保，我离开秦都的原因绝不是元将军所想。”
　　“那你究竟为何……”
　　“元将军，”不等他说完，霍地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此事确实强人所难，我也不勉强了，我自会另择他径，叨扰元将军了，告辞！”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诶~方大人……”元哲在身后还挽留地叫了一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碧泉在丫环的搀扶下出现了。“公子，许久未见了。”一见到我，碧泉脸上立刻露出欣慰的笑意。
　　“碧泉，好久不见，”垂眸瞟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还好吗？”
　　“公子这是准备要走？”碧泉前后看了看，“许久未见为何不多坐一会儿？”
　　还不等我编词，元哲赶忙上前识趣地替我圆场，“是呀是呀，方大人只说路过元府，顺路过来探望你，我留他多坐一会儿，他却说诸事繁忙，急着要走。碧泉，你有身孕，快些坐下，别累着了。”说着上前扶住碧泉，小两口恩恩爱爱地靠在一起，这中间元哲悄悄用眼神暗示了我一下。
　　“碧泉，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其他事，看你一切安然我也放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启秀，我们都安好，他呢？不由得心尖酸了一下。
　　“公子，你若无事怎么会一大清早来元府，我在美颜堂呆了这么多年，我很清楚这个时辰可不是公子的闲时……”碧泉含笑说道。
　　有些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这就是我教出来的人，一句话正中核心，碧泉说得没错，一般早上我都会在各个店里转一圈，然后回学校看账本，中午之前我都不会出来。
　　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元哲却抢在我前面说话了。
　　“碧泉，方公子打算和花少爷回南礁城过双月节，所以特意来请你出山帮忙，重掌美颜堂，只要一个月。”
　　感激地看了元哲一眼。这家伙最终还是答应了。
　　碧泉看看我又看看他相公，意味深长地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既然是公子的要求，我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公子尽管和花公子去南礁城，秦都的一切我自会替公子打理好。”
　　“多谢！我明日就出发，离开的这段时期美颜堂所有员工都归你调遣，我也叫阿琦回来帮忙了，一切拜托！”
　　“公子放心。”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方大人，我送送你。”
　　“留步留步，元兄还是多陪陪碧泉，不用送了。”
　　“那好，等方大人回秦都之日，元某一定为你接风洗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画外音：
　　方寒离开的时候，碧泉看着他的背影轻悠悠地说道：公子这一趟，一个月怕是回不了。
　　元哲：你如何知道？
　　碧泉：如果只是回南礁城过双月节，你觉得有必要现在就急着动身吗？相公，这话该不是你随口掂来，想替公子遮掩什么吧。
　　元哲：夫人真是眼光犀利，没错，这话确实是我随口说出，不过，连我也不知道他这一趟为何如此匆忙。
　　碧泉：这么多年跟着他，我很了解他的性子，遇着前面有石有山，明明是近道，他却非要想着法子绕另一条路，这绕的路虽说无风无浪、平平坦坦，却生生绕了一个大圈。用他的话来说，反正都会达到目的地，为什么要去浪费资源开山劈路？赚你一千赔了八百的事我绝对不会干。更何况这条远路上说不定还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元哲：他就是在钱眼里长大的。
　　碧泉：所以说，以他的性子，事前一定会权衡轻重，如今美颜堂这么大的场子，岂是说走就能走？除非……
　　元哲：除非什么？
　　碧泉：除非有大事发生。
　　元哲的神色一沉，说道：夫人先进房歇息，此事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看着丫环扶着碧泉进了屋，元哲转头唤了小仆：立刻更衣！我要进宫。
　　小仆恭敬道：今日不是少主当值，少主也要进宫？
　　元哲若有所思道：有大事发生了。赶紧准备好马车，我们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