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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新皇大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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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正午,方府。
其实我更想睡个午觉,但是没办法,“女子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提着一本书,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围着桌子绕圈。
桌案的另一头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一身粉锦银绣荷花的劲装,在椅子上盘着两腿,没精打采地用手托着头,“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跟念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长长的哈欠,“夫死从子~~”
“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挑眉看着她一付慵懒样,“小雨!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家,娘亲把你送到秦都,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学。你看看……”手里的书上上下下把方雨指了一遍。
“这些东西好无聊,我要是早知道来秦都是学这些东西,打死我都不会来。”方雨嘟着粉红的小嘴,委屈地顶了一句。
“还敢顶嘴!在家里爹娘太宠你了!”
小雨瘪着嘴,气呼呼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最是见不得眼泪,心一软,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那你想学什么?”
“飞檐走壁,舞刀弄剑!”方雨兴奋的两眼直放小星星。
“胡说!”怒起将手里的书拍到桌上,“你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舞刀弄剑呀,还走檐走壁,那是飞贼干的活!正而八经的东西不学,天天想着男孩子的东西!成什么体统!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碧泉姨不就嫁得风光吗?她不是一样会舞刀弄剑!”方雨小性子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一句顶一句。
“你能和碧泉姨比吗?”
“还有兰蔻姨!”
“你能和兰蔻……”
“还有水儿姐姐~~”
“你能和……”
兄妹俩一高一矮,争得面红耳赤,闻声门外又走进一人,“好啦好啦,大中午的,你们两个又在吵什么?”
“三少,你过来管管她!我是管不了,这点小丫头,天天脑子里想着就是刀呀剑呀。”
方雨皱着鼻子冲我很响亮地哼了一声。
“你说她要是能我有十分之一的脑子,我也就教她算账做生意,可就她!”正抱怨着,一回头看到方雨正悄悄地往窗边踮着脚挪过去,再抬头,窗外隐约露出思源思淼两兄弟鬼鬼祟祟的脑袋。
“方小雨!”一声大喝,吓得她一溜烟窜到窗外,二话不说一个轻功腾起身飞出窗外,外面思源思淼稳稳地接住她,三个人撒脚就开跑。
一个箭步冲到窗外,“小雨你给我回来!!思源思淼!你们两个就等着挨罚吧。”掀起衣摆也要翻窗,身后的三少一脸苦笑拦腰将我抱下来。
“放开!三少你放开!我要去把他们抓回来!”
“行了行了,让他们去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十五六岁的时候天天想着怎么挣钱。”三少疼惜地替我理了理肩上乱了的发。
“这小丫头片子小时候可不是这样。”
“呵呵,大了就会变嘛,更何况她现在不正是正长性子的时候嘛。”
“……你还护着她说话。”
“我这是护着你~~”
“真的?”嘴角一丝笑,挑眉故意问道。
“那还有假~”三少笑眯眯地凑上来,“过会儿我陪你去挑点礼品,过两日,该是大日子呀。”
“嗯,确实是大日子,我原以为这一天怎么也得个十年八年的,想不到这么快。”
“他对你可是一直都不曾死心。”
“你又知道…”
“有眼睛的都知道。”
“风易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他一直都想你去珞国。”
“他是这么说,但是去珞国根本不现实嘛,这不要说现在,就是再过几年我这里一样放不开,他又不是不知道。”
“你若真想走,哪里会放不开。”
“什么意思嘛,你是说我不想走?一股子酸味,前前后后七八年,我若真是那样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两个了。”
“你看看,一说到这事儿你就动气。”
“谁让你拿我的软肋激我,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我也不是!”
“好好好,是我的错,别生气啦~~”三少一伸臂,揽过某寒向里间走去。
“又干嘛?”
“陪我睡会儿午觉,大中午让你们两个吵得头痛了。”
躺到床上后,“风易什么时候回?”
“信上说,明天就该到了,你想去接他吗?”
“嗯~你去吗?”
“等明天我忙完店里的事,就陪你去。”
康祥二十九年八月十九日,康祥帝第四子曜,接诏登基大宝,改国号泰明,曜即秦国第十四位帝王——泰明帝。
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在我们身边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寒儿,你皇兄来了一封信。”三少进门的时候,拿着一个紫金卷轴,“八百里快骑哦~”说着,还把卷轴在手里抛了抛,“我看那个送信的驿官累得够呛。”
“叫小乐带他去好好休息休息。”一边应着,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祭香师的礼袍,“八~~百里快骑,就为送一封家书,一个月一次,有什么好新奇的。”方寒接过卷轴随手塞进衣襟里,“无非就是想我过去陪他两天,每次去不是拿一大堆的事让我帮忙,就是天天陪他看折子,我烦着呢。”
“那就别去~”三少说着,从身后环抱住我,“祭香师呀~~”
“怎么?”
“寒儿身上真香~”说着,埋进颈窝里深深的嗅了嗅,“这身袍子是新做的?”
“嗯,前天宫里刚送来的。”
“他可真上心呀~”三少意味深长地挑挑嘴角,“穿起来越发像只鹦鹉了。”
“你少来了,酸不叽叽,大早上的吃这么多醋,你也不怕嗝应得慌。”
“不行呀,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手上没停,冲三少轻笑道,“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呀,装纯情~~”
“不装就不装罗~~”话还没说完,三少的手已经悄悄伸进我衣里。
“喂喂!!今天可是大日子!你别乱来……”
“我知道~又不是你的大日子,你那么积极做什么~”一边说着,三少的手越发探得更深。
“要是迟了,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一边说怕什么,一边嘴上还没停,轻咬住我的耳垂。
半边身子一麻,“三儿~你丫发春呀~~”
“寒儿,这袍子穿你身上不好看,我帮你脱了~”三少手上没停,瞅着机会扳过我的身子,含住嘴唇探进了舌。
“喂~我刚穿好!”
“那就过会儿再穿一遍~~”
“你大清早吃错药了呀~~喂~~别~~”
两个人缠着缠着,慢慢向床边靠近,“三少~~时间不够了~~三少~~”
纱幔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呻吟声悉悉索索衣服的磨擦声,三少那丫脱衣服的手法真是娴熟,我折腾了半个时辰的东西他三两下就给摸到门路,后腰突然多出一只手,手指带着力道来回在臀间腰椎几个穴道轻轻拿捏着,那感觉就象有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小腹,整个腰下都是酥麻的,那里就是我的软肋,让三少拿住基本上我就可以缴枪任他摆布了……
两人正缠绵的时候,从外间传来珞风易的声音:“寒儿!寒儿,好了……吗?”
那声音刚飘进耳里,我就一掌推开了三少,连滚带爬地窜了起来,动如脱兔!动如脱兔!!
珞风易最后一个字跟着他的人一起进到房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反正觉得脸和脖子都烧得慌,衣冠不整地背着身站在镜子前佯装镇定地理着袍子,床榻上,三少一脸无所谓地翻身坐起,靠在床柱边斜着眼看着珞风易,一腔酸味地抱怨道:“搅人好事,小心出门踩狗屎。”
珞风易轻轻一笑,“你以为人人都有狗屎运呀,你这大清早的又吃什么醋!”
“爱吃,碍着谁了?”
“我知道,”珞风易一脸了然,故意拿话刺他,“我和寒儿去参加大典,把你一个人晾在家里,换作是我心里也不会痛快~”
三少臭着脸,嘟囔道:“你知道就好!”
珞风易不理会三少扮黑公,走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某寒手忙脚乱整着礼袍,轻轻环住我的腰,眼里带笑地说道:“寒儿,这新服穿你身上真叫一个好看呀。”
三少见没人理会他,再加上看到珞风易的殷勤,更是不爽,冷着脸哼了一声,扔下我们甩开衣袖出了房间。
看着三少的背影,我有些不忍,埋怨地斜了一眼珞风易,“你明知道他介意,何必说出口。”
“知道知道,你心疼他,大不了今晚破例让他陪你,他若不高兴你也不会高兴,我便做一回好人,得给你再加上一笔。”
“反正欠多了,也不差这一笔了。快替我系腰带,我们要来不及了。”
“乐意效劳。”
泰明帝登基大典,从早上辰时中祭天祭祖位,繁文缛节一直折腾到下午二三点,才到了泰明帝最后登基宝座的仪式。三呼万岁之后,便是新的一批朝官的赏封拜陟,祭香师一职原本是虚职,爵位二等奉鳞伯,虽然职位不便更动,但是金殿之上,泰明帝将其爵位升至一等虞靖侯,超品,岁俸银七百两,禄米七百斛,居然与一朝镇国公享有同样的待遇。此诏一宣,满朝哗然。
跪在金殿上,真真是咬着牙接了旨。
新皇御宴之上,四方官员心照不宣纷纷向我这边敬酒,若非风易在一旁接挡,只怕还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得醉酒失态。
偷偷斜眼看过去,珞风易一直神色不爽,他和我都心知肚明,但是现在场面上周旋的时候,谁也不能把这件事摆在脸上,酒过三五,我佯装着酒力不行,欲先行告退。
和珞风易出了瑶仙殿,刚过福安门,迎面恭敬地现身一个宫人,本公子认得他,他是秦文皓的近身太监余公公。
“老奴见过世子殿下、见过方大人。”
“余大人~”心里暗自叫苦,没好事了。
“圣上有旨,请方大人长元阁觐见,陛下有要事商议。”
“既有要事,也该明日早朝时与百官共议,如今天色已晚,方寒非常参官,不便久留宫中。”
“方大人,此乃皇上旨意,老奴只是传信之人,方大人若有疑虑,可当面向皇上禀明。”余公公满脸恭敬的笑容,叫人不好发作。
珞风易握住我的手,紧了又紧。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只能尴尬地不说话。
见我半晌不作答,余公公知情识理悄声说道,“方大人,恕老奴直言,今时不同往日了,方大人还需再三斟酌呀。”
“寒儿,我陪你一起去。”
“殿下,我王有旨……”
“本殿下刚才听到了!”珞风易冷冷地喝止余公公,“本殿下自会在长元阁外等候。”
“老奴多嘴,还请殿下恕罪。”
“风易……”
“走吧,该来的迟早要来,今日躲过了,明日一样躲不过。”
往日一眼望不到头的东福直廊,今晚走来却感觉好短,一路上,珞风易始终牵着我的手,掌心温暖的气息让人微微有些安心,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珞风易刚才那句话:该来的,迟早要来。
秦文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长元阁内灯火通明。
外阁的珠帘前,“启禀圣上,方大人到。”
“宣~”阁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余公公轻轻掀起珠帘,“方大人,请~”
站在帘前我犹豫了好半天,余公公也不催,只是低头候在一旁,珞风易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放开了紧握着的手。
心乱如麻,此刻只觉得晚上喝下的那些酒水开始在胃里翻腾,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慢慢郁结成一张丝网,一点点将手脚缠住。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抬脚踏进了长元阁。
长元阁内,秦文皓在窗前负手背立,换下了豪华累赘的衮冕,身着一套燕居的弁袍,双碧玉簪穿金冠束发,那冠上雕了十二只飞升的小金龙,口含金珠,即使是闲居简服,那王冠下的剑眉星目,还是让人深感天家威严。
“微臣方寒叩见皇上。”
“免礼”
“谢皇上”
行过礼,垂眸不说话,这前面的程序似乎都没什么问题,这之后的,只看秦文皓怎么挑开那层纱。
“此时没有外人,不必拘礼,坐吧。”房间中央布置了一套酒菜,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椅子,两双银箸,两只酒杯。
“皇上深夜召微臣前来,说是有要事商议,如果只是陪皇上饮酒,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莫误了明日早朝。”
“这些话,天天都有人会对朕说,朕不想在方兄这里也听到这些话。”我低头不语,泰明帝微微一笑,“只是一杯酒而已,你会不会太多虑了?”
“只是一杯酒?”抬眸看向眼前这人。
“只是一杯酒。”
“好!”斟满酒水,端起酒杯,“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微臣告退。”说罢,转身准备出阁。
身后秦文皓的声音响起,“今日朕可以宣你进宫陪饮一杯,明日朕还可以宣你进宫陪饮一杯,后日也可以,再后日也一样。”
脚下顿住。
“今天你若走了,朕可以保证,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一杯酒。”秦文皓的声音近在咫尺在身后响起。
心一沉,半天没有说话,颈后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你到底想怎样?”
耳边一缕发被轻轻挑起,“这个皇位,朕一定要得到!”
“你已经得到了~”
“朕很清楚,若得不到这个皇位,朕便什么都不是!你难道还希望朕会和大皇兄一样,落得一无所有?那样的话,朕在你方寒眼里,便真是一文不值了。”
这双眼,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只是现在的泰明帝比那时的四皇子要多了一份气势,多了一份坚决。
“我若能应允你,便早就应允了,何必等到现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野心,人人都有,若无权无势,拿什么保护自己心中所爱,这些年来,你也亲眼见着了,那听雪楼的路辰瑶就是最好的例子,流云阁里,若不是朕的一道旨意,哪里会有今天的靖南王!”
“不要把所有人说成一样的!!风易当年……”
“那是他没那个资格!”秦文皓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这是实话真话,珞风易的当年所为就象一根针扎在心里,那伤口硬生生包着那根针落成了疤,我从来不敢问风易这句话: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并非王爷亲生儿子,你还会放手吗?这句话就象禁区,我和珞风易谁都没有勇气踏入,但是现在秦文皓的话就象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挑开了那块疤。
低头看向别处,“该说的话,这些年里我早就说完了。”
“八年五个月零九天。”秦文皓毫不停顿地接上,一脸平静轻悠悠地又重复道:“三千零九十二天。”
心尖一痛,抬眸震惊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记得?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他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他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还要说出口!
移开视线向后退了一步,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朕不会问你原因,”秦文皓向前逼近一步,“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如今,朕若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不惜任何代何!这么多年,朕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那气势压得我很想逃,而且脚下也不自觉在慢慢移动,但是还不等我有什么大举动,秦文皓突然伸臂揽住我的腰用力将我禁锢在他怀里,我的心呀,跳得飞快,扑通扑通又慌又怕。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想光明正大地做一件事!”说完,按住我的头深深地吻上。这个吻有多霸道有多强势,完全不顾后果。我在挣扎,想逃,但是一个有武功,一个没武功,秦文皓只用一只手抓我的胳膊,整个人便动弹不动。
“方寒!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我心里有多苦有多痛,你可知道?这么多年的心酸苦楚,我一个人咽下,你几时看到过?等了你八年,望了你八年,你还要我等下去吗?”
又急又怕,又伤心又委屈,“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秦文皓紧紧抓住我的肩头,那力量大的惊人,生生要捏碎我的骨头,那双眼里有多痛有多累。
“风易……”我知道风易在外面一定能听到我的叫声。
“寒儿!”
果然!
拼命挣开秦文皓的禁锢,转头扑进珞风易怀里。
“我们走吧,回家,回家……”珞风易扶起我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刚刚转身,从门外突然冲进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身上的铜甲“哗哗”作响,锃亮的兵刀在灯火摇曳中闪着寒光,左右分列将我和风易团团围在中央。
珞风易神色一凛,回头对坐在桌边镇定地端着酒杯的秦文皓喝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文皓冷冷一笑,“随你怎么想。”
“为了寒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彼此~彼此~”
强强相对,我记得他们俩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如今却变成这样!
“够了!你们想干嘛?大开杀戒吗?!”
“寒儿~~”
“方寒,今天朕可以放你走,但是踏出长元阁的时候,你要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毫不在意吗?”秦文皓的眼神很坚决。
“寒儿,你……”珞风易有些不确定的在我身上扫了一眼。
紧抿着唇,在他们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逃出长元阁。
门口余公公候在外,没理会他,直径冲过去,身后隐约听到他唤了一声方大人,然后吩咐着小太监替我照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