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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琉月宫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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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元府离开的时候,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碧泉能应下这件事算是让我吃了一枚定心丸,如今美颜堂九个分店,工厂、学校、听雪楼、冰羽楼,这几年我还开了一家酒楼,借三少的便利还开了一间制衣坊,专门为秦都的富贾贵胄定制成衣,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看场,我这一趟岂能走得安心。
可是转念一想,我心里仍然有些发毛,元哲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我疏忽了。
我带着小乐四处走动,刚从冰羽楼出来,迎面就遇上丁一,气喘吁吁地连跑边叫:“公子~公子~”引得路边行人纷纷回头。
“慌什么~大呼小叫的,这认识的知道我是你家公子,不认识的还以为我抢了你的钱。有什么事慢慢说。”
丁一扶着马车喘着粗气,干咽了一下,“公子,府里来了一位公公。”
我心里格登一跳,这大清早的宫头里来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管他是哪个园子里的公公,我都得提防着点。
秦文皓登基后,尊封自己的母妃许贵妃为静德太后,尊封二皇子的母妃肖皇后为贤容太后,而大皇子的母妃,那位当年在九祥城设下精妙连环计的琴贵妃,因为“嘉平事件”的败露,在被打入冷宫后不久就失心疯,新皇登基前便随老皇帝仙逝了,但是秦文皓仍然追封她为敬顺太妃。
秦文皓的正妃被封为宁皇后,两个侧妃分别被封为萱贵妃和艳贵妃,如今宁皇后育有一子,萱贵妃艳贵妃仍无所出。
看出差别了吗?
从认识三少和风易到现在整整八年的时间,三少还是孓然一身,风易也是,我最心疼的就是风易,他的王府里到现在连一个男宠都没有收过,更不用说立妃,其实就算他收了男宠我也不会怪责他,毕竟他又不常在我身边,总要考虑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吧,憋坏了我找谁哭去呀。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这样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上青楼楚馆,就算有我也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因为我知道那些只是他的性伴侣,并不是他的爱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答应秦文皓的原因。我爱的人,我要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容不下别人,什么三妻四妾,共侍一夫,这种事想都别想,就好比,假如珞风易有一天立了妃,我肯定会结束和他的情人关系,虽然我心里会非常难过。
——我是某纤串场的分界线——
纤:那你自己不也是有两个爱人嘛。
寒:那是特殊情况!
纤:呸,什么特殊情况,分明是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
寒:这分明你情我愿,我又没逼他们。
纤:拉倒!自私的手电筒!
寒:什么手电筒,这又是什么。
纤: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呀。
寒:一边呆着去,这戏还演不演!
——我是某纤消失的分界线——
“公公?哪个公公?”
丁一为难地挠挠头。
好吧,我问的是废话,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公公是谁。
回程的马车上我脑子里不停地在算计,想到最大的可能性是昨天晚上秦文皓特意诏见我的事,就是不晓得打翻了后宫哪个园子的醋坛子。
到家下马车的时候,吩咐两个少年,“小乐,你去找花少爷,传信给他就说我进宫了,让他通知珞世子,丁一,你去账房找初凝,包十两银子的红包,过会儿送到正堂。”转念一想,“等等,包五十两。让初凝记在我的账上。”
“是,公子。”
踏进大门,万伯迎上来,“公子回来了。”
“嗯,宫里来了人,是谁?”
万伯走近一步低声说道:“是琉月宫的洪公公。”
“宁皇后的人?”我心里一跳,自从秦文皓的大婚喜宴之上,她为众宾客长袖献舞之后,三年我没有再见过她,不要说三年,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她找我做什么?”
万伯摇摇头。
“知道了。”三年都风平浪静,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
掀起衣摆跨过门槛,满脸笑容抱拳行礼,“哎呀洪公公,真是贵客临门呀。”
“哎呀方大人,老奴给方大人行礼了。”
“洪公公太多礼了,请坐请坐,万伯,看茶~”
放下茶杯我先开口,“洪公公您是内舍监总管,是大忙人,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不瞒方大人,老奴传皇后娘娘口谕,诏方大人即刻进宫觐见。”说着洪公公站起了身。
心念一转,“这么急做甚,”起身拦住他,“您难得来我这府中走走,多坐一会儿又何妨。小乐……”
“公子~”小乐醒目地递上一个小红布包,沉甸甸地接过手。
“洪公公,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将布包塞在他手中,“方某面薄,这点银两权当是方某孝敬您的吃酒钱,还望公公莫嫌弃。”
“方大人真是要折煞老奴,老奴只是个奴才,传话带信那是份内之事,怎能叫方大人如此破费。”洪公公说着,手上端着布包却不推回,一脸假笑地应道。
“公公真是太客气,方某一点心意,公公若是不收,这以后传出去,方某的脸面如何挂得住?”
“方大人一番盛情,哎~~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手指捏了捏包里的银两,估莫着份量,然后喜滋滋地将那布包塞进衣襟,贪婪的神情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一声,“公公言重了,请坐,”转头吩咐道:“万伯,替洪公公换上新茶,就是上次我皇兄从南面送来的七境云雾茶。洪公公是贵客,自然得特别招待。”
这话儿我特意说给他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是要让他觉得在我身上能捞到好处,我才能用得上他。
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我赚的银子是多,我花的银子也多,但我的银子只花在刀尖上,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一个保身立命的筹码,因为,我到今天都还记得这位宁皇后,也就是秦文皓当年的正室云妃是如何深藏不露地算计了我一把,就象一只毒蝎狠狠地蛰了我一下,不见血不见伤不见红不见肿,但是那毒液却浸到骨头里,让人叫不出骂不出,咬牙切齿的痛。
我也做过女人,深知这世间女人的智商只分两种,要么愚笨到家,要么精明到底,不过,女人的精明不像男人的深谋远虑和运筹帷幄,是用在齐家治国、成仁取义上,女人的精明是自私是阴毒,是可以让所有男人望尘莫及的狠绝。
我十六岁从家乡出来,只身一人在秦都闯荡,从来只有我算计别人的地方,还从来没让谁算计到我头上的,我一帆风顺了这么多年,偏偏就在这个女人手上吃了一次亏,还是个哑巴亏。不过,她也就只能让我上一次当,绝无第二次。
被蛰了一次,我永远都记得这个教训——千万不能相信这个女人!
新茶泡上后,洪公公心满意足地品尝了几口,“方大人,时候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随老奴一起进宫复命呀,奴才就是怕耽搁久了,娘娘怪责下来,奴才吃不消呀。”
放下茶杯轻声一笑,刷地打开手边的折扇,“洪公公,今日非节非宴,皇后娘娘为何特意要诏见我?”
“娘娘的心思,我这做奴才的怎么会知道。”
“若说别人不知我还信,若说公公您不知,我还真不信。”
“老奴也是猜测,昨日皇上给各园子的娘娘都打赏了一瓶美颜堂的香水,皇后娘娘一直赞不绝口,奴才想,许是诏方大人进宫打赏。”那厮说的时候还一脸讨好的笑。
妈的!五十两银子都撬开你的嘴,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进宫?”
“好好,方大人请~”
“公公请!”
秦都的皇城座北朝南,东南西北各有四个宫门入皇城,东西两条直路将前廷和后宫分隔开,而南北横街又将后宫分成东西两园,跟着洪公公从西门入宫,直接穿过南横街就是后宫的范围,一过永安门,入眼最显著的一座宫殿就是皇上的寝宫——翔龙宫,紧挨着它左右各有一处宫殿,琉月宫和栖凤宫,这是皇后居住的地方。
你没看错,就是两处,因为秦国的国君可以同时册封两位皇后,而且无论谁先谁后,两位皇后的品级是不分贵贱的相同,也就是说琉月宫和栖凤宫的地位是一样的。
可是,秦文皓只册封了一位皇后——就是这位宁皇后,一提到她我就憋得心头冒火,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实在厉害,居然可以让秦文皓对她承诺,只封她一人,永不封第二个皇后,若违此誓,BLABLA……
栖凤宫也就是当年肖皇后的寝宫,“香水事件”发生后我曾经来过这里,如今的宁皇后偏偏选在琉月宫住下,经过栖凤宫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想法,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昭示世人,她绝对不会象肖皇后那样位居后宫之首却软弱无能、毫无实权,只能忍气吞声任人摆布。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对权力的的欲望绝不亚于当年的琴贵妃,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能够入住栖凤宫的女人,能够和宁皇后平起平坐的女人,势必要比她更厉害才有这种可能,放眼望去,还真难有这样的角色。
宁皇后喜欢白兰花,这种白色娇小的花朵含苞吐蕊的时候香气清雅甜美,最是浓郁,宁皇后对这种味道格外着迷,甚至连香水的味道都只钟意白兰花香。听说当她一出生,其母便为她种下一棵白兰树,那棵树陪她一起长大,在她做了王妃后,还特意让人将那棵树移到王府,如今又将这棵粗壮的白兰树整株移到了琉月宫。
盛夏这个时节正是白兰花的花期,走近琉月宫老远就能闻到这种令人陶醉的香味,高高的树木从宫墙后探出浓密团状的树冠,清翠碧绿的叶片好象千万只绿蝶一般紧密地连在一起,宛如飘浮在琉月宫上空的一片碧绿色的浓云。
站在宫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借这一缕幽兰般的香味让我心如止水吧。
垂首,跟着洪公公踏进了琉月宫。宁皇后正在园子里采花。
“奴才洪生叩见皇后娘娘。”
“微臣方寒叩见皇后娘娘。”
“免礼。”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的牙就开始发痒,很想狠狠地磨挫一下才能止住那个恨。
“你们都退下吧,洪生你也退下。”
“奴才遵命。”
虚索一阵后,四下安静了,我低头没有看她,我不能保证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失控干出点什么事。
“许久未见,方公子一向可好?”这女人的声音还是这么清婉柔美,但是在我耳里听来却分外冰冷。
她叫的是“方公子”而不是“方大人”,多么明显的暗讽呀,“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方某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我特意在皇后一词上加了重音,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斜眼看过去,宁皇后正背着身修剪着多余的树叶。
听到我的话她只是轻声笑了笑,“方大人何必在真人面前说假话呢?本宫知道,你对本宫打心底里厌恶憎恨。”
你还真说对了!
宁皇后掂着一朵白兰花轻嗅了一下,取来一方丝帕将它放进夹层,“新皇登基,皇上特意将方大人敬献的香水赏赐给后宫的嫔妃们,皇上知道我的喜好,所赐之物均是白兰香味,真是让臣妾受宠若惊……”说着,慢悠悠地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过来,“多谢方大人。”
“不客气!”目光对视,毫不退让。
宁皇后垂眸温婉一笑,“看来,方大人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没错!你算计我的事,我永远都会记得!”
“方大人言过其实,本宫只不过是对民间的百姓生活有些向往罢了,所以扮成普通女子乔装出府,何来算计一说?”
“你少在我面前装纯良,我知道那件事一定是你做的!”
“方大人缘何如此肯定?为何不说那件事本宫也是受人之托呢?”
“受人之托?哼!你想说是他暗中指使的?我认识他八年,太了解他的禀性,他如果是这种人,还需要你做什么手脚。”
宁皇后得意地掩唇大笑几声,“既然方大人说得如此肯定,那本宫就来问问,这三年里,方大人可是找到什么证据来证明是本宫所为?”
沉默。我没有找到证据,甚至我都不敢去向秦文皓求证这件事。
“想不到方大人的气量如何狭小,竟和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斤斤计较,那件事已过去三年了,何必记挂心上不能释怀,还是说方大人也如我们女子一般,如此看重这贞节名声?”宁皇后的嘴角扬起一丝心昭不宣的嘲笑。
“不要说三年,三十年我都不会原谅!你只求别有一天栽到我手上,到时候也叫你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好呀,本宫倒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方公子究竟有多厉害。看你如今的样子,让本宫猜一下,那位珞世子和花家三公子应该还被你蒙在鼓里?想不到你居然可以守口如瓶三年,看来,本宫一不小心就刺中了你的痛处。”
别过脸不想看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你叫我来如果是想拿三年前的事来炒剩饭,恕我没兴趣奉陪,告退!”
刚转身,宁皇后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听说昨夜皇上单独诏见了方大人。”
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那又怎样!你休想在我身上再淘到一分好处。”
“如今本宫贵为一国皇后,刚才方大人的言语足已让本宫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冷笑一声转回头,“你以为我会怕你这样的威胁?你若真有这个心,何必遣退左右,你若真以为捏住我的把柄,尽管一试,看看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几个人会信!”
宁皇后意味深长地一笑,“让人相信的东西,有时候未必是从嘴里说出的,亲眼见到的东西最让人信服。”
“亲眼见到?你放心,方某好歹是个生意人,被蝎子蛰了一次还会让它蛰第二次?同样的错误我怎么可能会犯两次。”
“你太自信了,诚然,你有自信的本钱,你的身世、你的背景、你的精明干练让世间多少人羡慕不已,但是,也正因为你太自信,有一天你反会为其所害,你若不信,尽管对本宫的话置之不理,本宫相信,同样的错误你一定会犯第二次,因为,你始终觉得那只是你一时疏忽大意。”
看着宁皇后我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她的话让我有一丝动摇,有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三年前那件事也许并非偶然。
“方大人,你觉得本宫算计了你,殊不知本宫反倒觉得是种荣耀。论聪明才智,本宫绝不是方大人的对手,八年前你只是一个小小平民,而如今你却是一方巨贾、富可敌国;论身份背景,本宫更不是方大人的对手,璃国越孝帝当年的献皇子曾是你的好友,瑞国成帝是你同母异父的皇兄,珞国世子如今的旭王爷是你的情人,巨贾天下的花家三少爷也是你的情人,这些人哪个不是这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不用说当今皇上对你痴心不已,拭问,像方大人这样的人物,世间还有什么人可以算计到你?”
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方大人,若非你太骄傲了,怎么会让本宫这样的一个弱女子有机可乘,只是让蝎子蛰了一回,你就会记恨一辈子,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被蛰过。”
沉默地听着她的话却无言又对。尽管我有些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一点道理。
“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微臣告退。”不等她回应转身离开,没想到刚到门口,迎面碰上余公公。
“老奴给皇后娘娘行礼,给方大人行礼。”
“余公公,你怎么来了?”
“皇上口谕,宣方大人即刻前往贤明殿,有要事商酌。”
余公公宣旨的空当,我站在他对面眼神一偏,正好看到他身后不远处角落里的洪生,心里立刻明白,准是这狗奴才去通风报的信儿,不用说肯定也是后面这个女人的主意。
我不想去,我可不可以拒绝呀。
“微臣方寒领旨。”
“既然皇上宣诏方大人,本宫就不留方大人了。”宁皇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隐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方大人,你可要好好地辅佐皇上。”
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身拱首,“微臣告退。”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直到迈出了琉月宫的正门,完全离开了那个女人的视线,我才咬牙将那句脏话骂出了口: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