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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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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实在是疲乏至极,也顾不上和展昭斗口,先赶忙找了间客栈换身干净衣服,又叫了两小坛女儿红,心情蓦然大好,“展小猫,想来你现在也是没心情喝酒,白爷爷与你相交一场,就代你享用了。”
一旁展昭正修书包大人说明晚归情由,此时抬头看向白玉堂,面色越发难看,“此事白兄认为还脱得了干系?”
“脱不了脱得了,白爷爷不在乎。”白玉堂品了一口酒,故意咂出声,“当一个人倒霉到了极点,再没比突然出现一个垫背的更让人心情畅快了。”
展昭眸光暗闪,定定看了白玉堂一眼,忽而笑道,“白兄所言极是。”两人相视一笑,似是烦恼突然一扫而空,展昭旋即起身倒了杯酒,微笑抿了口,“入口清冽,果然好酒。白兄可有意以一品楼的莼鲈佐之?”
“兄有意,弟岂敢不从。”白玉堂放声大笑,“可见一个人若太喜欢吃鱼,势必是会被猫挠的。”
“一个人若太喜欢凑热闹,就怨不得麻烦总是会找上他了。”展昭对白玉堂的调侃不置可否,只略举杯,一饮而尽。
江湖瞬息万变,所以贩卖消息的人一向不愁生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消息机关一路当然也不例外。近十年来,这一行里最有名的莫过于三个人,而樱吹琴娘子、“一字一金”莫移无疑都位列其中,但若提起未归客,即使心高气傲如莫移与琴娘子也要恭声称一句前辈。
作的本是私密的买卖,未归客却偏偏有个很大的弱点,他自己也承认,“我若是哪天死于非命,一定是因为贪吃误事。”不过,对此未归客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说辞,“若是吃都不能好好吃,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用等人杀我,我自己就先抹了脖子。”
只是如果一个人若太逞口腹之欲,被人找到的机会总是多了些。
当下正是鲈鱼肥美的季节,一品楼的大厨钱食髓又是未归客的老友,每年此时他都会蒸上一条鲈鱼以飨知己。
如此佳肴,如此好友,未归客又怎么会不来呢?
一品楼靠窗的位子上果然有人。
“采花年少事,不似旧时情……”一个童颜鹤发的老翁正在吟诗,摇头晃脑,掂着个枣花糕啧啧有声。
“脍鲈江汉未归客……”展昭上前一抱拳,“前辈别来无恙。”
“呀呀呀,你离老汉远点!”那老翁年纪虽大,却是精神矍铄,一见展昭立即噌地向后跃开,连连摆手道,“你们两个如今正是印堂发黑,人走背字。可莫带坏了老汉我的运势。”说话间,衣袖一展一抚,竟是用上了十足功力的流云铁袖。
“来得好!”白玉堂眉峰一挑,争胜之心大起,大笑道,“展小猫,你不许插手!”右手起势便是小擒拿,于腕处着力翻转,无名指与尾指微屈,三指一搭,已叼住对方命门。
未归客挣之不脱,举掌反切白玉堂咽喉。
身形略仰,白玉堂顺势变招,金丝反缠一剪一拖,仍旧锁住对方虎口。
未归客人老身手却不老,拧腰挪移,脚下迷踪错步,手掌一缩,只余袍袖凌空横卷,及至白玉堂面门,却猛击出一记重拳。
白玉堂生性逞强,此时不退反进,两指曲起相扣,指风迅疾无息,后发而先至。
未归客识得厉害,不敢硬敌,再振袖,袖如飘絮,化柔制刚。
白玉堂出指!
仍是单手,仍是两指。
未归客见右边衣袖被牢牢钳住,立即松劲,同时扬左袖向身后疾甩,势如风卷残云。失了内力依托,织物轻薄柔软,嘶啦一声,半截衣袖就此被扯下。
他身后是方桌,堆满了盆碟的方桌。
刚才还令人食指大动的鲈鱼羹,此时被未归客衣袖带起的劲风一卷一掷,热气腾腾汤汁淋漓的尽向白玉堂而去。
白玉堂好洁,本能侧身后退。他手上只有赘物,指间正夹着那半幅衣袖,此时用力挥出,衣袖翻卷如旗招展,将兜面罩下的秽物尽数裹住。
未归客等的就是这一瞬!
就在白玉堂退后之际,未归客瞧准这一空隙,游鱼一般向门口滑去。
可惜去路之上,还有一个展昭!
先前白玉堂曾声明要一人迎敌,展昭也无意挟多胜少,故而略退半步。
此时未归客双肩刚一动,展昭身形已抢先补上空位。
未归客双掌齐出,欲逼退南侠。
展昭下意识去按剑,手腕刚一抬,才蓦然忆起巨阙已被白玉堂因过于扎眼而强留在了客栈,心念方动,掌心旋即翻出,反掌逆袭。
砰砰凌空对了两掌,未归客身形立缓,此时白玉堂的刀已至他背心,再想走已是不可能了。
未归客不走,他反身迎上,大喝一声道,“你们苦苦相逼,老汉就只有从这里跳下去了!”说话间拽了袍子翻身向外,不似脱逃竟真的就要往楼下跳。
惊见未归客决绝如斯,展昭忙伸手一架,白玉堂刀势亦生生顿住。二人本就无意伤人命,更未料到此事竟如此隐秘,不由面面相觑。
“展小猫,你真的想不起来你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竟能把未归客逼到跳楼?”麻烦比白玉堂预想的更大,他拉了把椅子,往背上一靠,烦心的死命摇着扇子,大有把扇子扇烂的冲动。
“没有。”展昭施施然在白玉堂对面坐下,皱眉思忖了半晌摇头道,“我又不是你。”对此事他颇为肯定,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乡下祭祖实在没有空闲去得罪三山五岳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白玉堂让展昭一句揶揄堵得心口直发闷,奈何他理亏在先发作不得,只能摆出一付不屑强辩的神情在心里死命将杯中茶水臆想成猫血。
近日里赶场似的追杀进行到如今一次比一次凶险,五拨倒有三队人马是回头客的地步,展昭终于摸清这里头实在大半是由于白玉堂人缘过差的原因在推波助澜。
“此事不可说,也说不得。”未归客又复气定神闲之态,慢条斯理地打着机锋道,“天机不可泄漏。”人尚半骑跨在栏杆之上,已自来熟地唤了小二收拾上菜。
却恰在此刻,人皆落座之时,忽有破空之声锐细,展昭刚刚拿起筷子,蓦然反手一夹。
“白五叔,”楼上诸人讶然听得一个刻意拖长了的绵音故作娇软地唤道,“你可叫人这一通好找。”
只见一盛装的年轻女郎拾级上楼,一袭淡梅色忍冬暗纹长裙,深松色大袖上密密匝匝织满了同色的藤蔓浮纹,步履姗姗,环珮寂然。
展昭看了眼身旁比来人大不了几岁的白玉堂,想笑又不能笑,勉强绷着面皮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你因何不来问我?”那女子娇嗔着莲步移近,一阵若有似无的栈香漫过来,分明是幼美可人,白玉堂的神情却活似白日见鬼。
“小女子柴媛,见过展大人。”女子曼声拜倒,舒袖之际,那藤蔓织纹好似活物,争先恐后着铺展开去,点点暗绿碎芒正趁这衣影蜜香掩护下,挟腥风锐声而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女子近前之时,展昭突觉有异,何况先时夹在筷子间的锐物还未脱手,怎会大意。此时见她展袖,忙一个甩手箭扔出,随即朗声道,“展某不敢受此厚礼,原物奉还。”说话间已旋身凭栏跃起,纵身而下。
但白玉堂更快!
柴媛刚一开口,他已抢先倒翻出去。此时展昭人尚在半空,他业已落地。四下一张望,未归客早已跑的没影,不由恨得直磨牙。
“白五叔怎地走的如此之急?”柴媛以袖掩口,亭亭立于楼头眉目传情似地向下张望。“二叔说,你若有疑,自管问他。”
“好得很!”白玉堂冷哼一声,不怒反笑,“你们柴家也鬼祟了这一路了,倒是叫柴荣出来,白爷爷也不听你们废话什么情由,今天他便是虚空里能说出朵花来,也要刀箭上先见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