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幸福》Syibl

6、第 6 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吴溪有些昏昏沉沉。昨天大概就打了几个小盹儿，让原本脸色就不好的吴溪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你怎么了？冷彦青看着眼前好像风一刮就会倒的的人。
　　没事。去哪儿拍？
　　就在这儿啊！
　　吴溪没有再说话，帮忙背着包，拿着三脚架，走得有些晃悠。
　　我来吧，冷彦青急忙接过。
　　摔不坏。
　　不是，你看你走路都带晃的。不等吴溪回话，冷彦青就一把拿过了包。
　　放置好三脚架，冷彦青将几台相机分别置于不同的方位，对准不同的方向，接着开始了足以让吴溪惊掉下巴的动作。他伸手按下快门，一台接一台。
　　你……吴溪欲言又止。
　　拍照啊！冷彦青看出了他的疑问，你说我要是对着一处拍，正好别的方向上有好东西怎么办？况且也是数码的，就算是胶片的，我也已经计算过成本了，我把旅费、时间和胶卷放在一起比较，成本最低的是胶卷。所以别人拍一张，我就会拍十张甚至更多。用不同规格、品牌、感光度的胶卷去拍相同的景物，得到的也是不同的画面啊！
　　大概也是你这种有钱人才会有这样“独到”的见解吧！吴溪想到。即使觉得冷彦青的做法再奢侈，吴溪也不得不佩服起他的想法。可摄影这东西，不仅仅是一种记录，同时也代表着某种内心的情感宣泄，如果只是一味地拍，而自己从不去注意将要被拍摄的物体，那就只是在拍照，而非摄影了。吴溪没想和冷彦青说，所以就看着他，心里想着，那还要我来干嘛呀？！
　　冷彦青发现吴溪站在一边，你别愣着啊！拍啊！
　　你这四面八方的都有了这么高档的相机对着，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吴溪说完就转身向更远的地方走。
　　哎，你去哪儿啊？
　　摄影！
　　真是……怎么碰上这么一稀奇古怪的人儿。冷彦青有些懊恼。
　　吴溪在还没过脚踝的草地上走着，手里握着相机，眼睛不停地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这儿一片都是草地，碧绿碧绿的，天很蓝，云朵压得也比较低，这样的景色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的确可以称得上天堂，只是在吴溪看来，好相机只拍一些风景未免太肤浅。
　　环顾四周，除了那个聚点儿，就只剩下草了。太阳还低低地挂在那儿，吴溪感到有些失望。
　　看着不远处的冷彦青，一会儿摆弄着相机，一会儿按下快门，一会儿又看看电脑，忙的不亦乐乎，吴溪更觉失望。
　　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冷彦青回头招呼一个上午都没声儿的吴溪，哎，吃饭去。
　　吴溪缓缓地走近，也不看看冷彦青辛苦了一个早上的成果，自顾自地朝聚点儿走去。
　　哎，你慢着点儿，等我会儿，这东西不得拿啊！冷彦青开始有些窝火了。
　　吴溪二话不说就拎起三脚架，伸手又想夺过冷彦青手里的摄影包。
　　你干嘛呀？！冷彦青是真的火了，我请你来不是让你帮忙拿东西的，你说你这人整天没句话不说，还老没好脸儿。我说，到底是你姓冷还是我姓冷啊？！
　　吴溪顿了顿，依旧没有开口，向聚点儿迈开步子。
　　我还没说完呢！你……冷彦青看着眼前毫不犹豫的背影，话刚到嘴边儿，又给憋了回去。
　　XX,这都什么事儿啊！冷彦青暗自骂到。
　　一顿饭，吃的是了无生趣。吴溪因为没睡好，胃口还是不大好。
　　冷彦青也窝着一肚子火，更是吃不下。
　　吃好了饭，吴溪找到接待的人，这附近有牧民的家么？
　　牧民啊？有的。
　　有多远？
　　开车的话不会很远……没等人说完，冷彦青就在那儿喊，我下午有事儿，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说完就向100米开外的小停车场走去。
　　那走呢？吴溪看着冷彦青问道。
　　走？这个嘛……啊，正好有个人给我们送供给来了，你和他一块儿回去吧？
　　成啊！说着吴溪就被领到一个牧民身边。
　　那牧民穿着洁净的蓝袍子，拿着优美的长马杆，说话温文尔雅。
　　吴溪就随着那牧民去了离聚点儿挺远的家里。
　　单户的蒙古包不是很大，但对于一家四口人来说绝对足够了。女主人热情地给吴溪递上马奶酒，吴溪被并不纯熟的汉语包围着，有点陌生，却又有温馨的感觉。
　　家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吴溪以为，身材的极致便是这种包裹在厚厚的羊皮大衣里的纤细。
　　吴溪把剩下的时间都花在拍照上了，自由自在来回踱步把尾巴连摇带甩的马，奶孩子的蒙古母亲，挤羊奶的孩子，一切都很和谐。傍晚的时候，太阳逐渐沉下地平线，留下一束束金灿灿的光芒。
　　内蒙的天暗的很早，吴溪就应邀住了下来。想着接待的人知道自己的去向，也不担心在聚点儿的冷彦青，这一夜，吴溪倒是难得的熟睡，累了两天，这个觉睡得很沉很沉，沉到没有梦境。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钻进毡包。吴溪毫无征兆的醒了。
　　被男主人送回了聚点儿，吴溪看见冷彦青一脸铁青地站在毡包外面。
　　你也太自说自话了，一句话不说就跟外面住了，我这儿工作还没完呢。你别忘了我请你来的目的。
　　吴溪没说话，任由冷彦青冷言冷语地说着，不狡辩，不代表他不记得是冷彦青自己说“我下午有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你也不想想，这样绕半个中国旅行，又和你专业对口，还能赚钱，你到哪儿去找这种好事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吴溪不作声，冷彦青这才发觉自己话越说越重了，清了清嗓子之后，尴尬地说道，那什么，我也不是有意的，有点急了。今天得去趟呼和浩特市里。
　　知道了。简短的回答之后，吴溪转向自己毡包的方向。吴溪早已将当初因为冷彦青的那句话而产生的某种强烈的感觉给埋了，埋得深深地，埋得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所以对于冷彦青的冷言冷语，吴溪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在去市里的路上，冷彦青别别扭扭地开口，我……这个……啊！来这儿之前也没跟你说，之后的路还长着呢，也不能冻着，今天就去买两件厚的衣服吧……
　　恩……
　　沉默……沉默……冷彦青抓狂中……
　　安静……安静……吴溪图个清净……
　　到了市里，冷彦青轻车熟路地带着吴溪到了一家男式羽绒服的专卖店。老板很热情，貌似和冷彦青也很熟，两人聊着，吴溪站在一边发呆。
　　那个，今天来给我朋友挑两件厚点的，我们还得往西边儿去。冷彦青见吴溪还愣在一边，连忙指着他。
　　老板给吴溪拿了两件，一件黑色，一件军绿。
　　拿那件紫的吧！吴溪和冷彦青同时说了出来。
　　有点惊讶，却不表露于色，吴溪径自走了过去拿起挂在门边的紫色羽绒服。
　　出了门，冷彦青随口问道，你也喜欢紫色？
　　恩……
　　呵，我也是。而且你皮肤白，穿紫的也好看。冷彦青好像一下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兴奋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原来不喜欢紫色的，有一次我弟送了我一件紫色的毛衣，穿在身上看着很顺眼，就喜欢了……冷彦青以为他俩终于可以像小说里写得那样“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谁知道一边的吴溪依旧一脸冷漠。讪讪地笑过之后，气氛再次陷于沉默。
　　没有交谈的旅程单调而又无聊，仅凭着几张DVD遮掩这种难熬的尴尬。冷彦青有点委屈，自己那么好心好意地带他来买衣服，不说声谢谢；之前一个人坐草地上也不帮忙拍照；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跑去牧民家也不打声招呼；最要命的是，整个一闷葫芦，怎么和他说什么都不搭腔。真是欠了他的，自己花钱买罪受。
　　冷彦青在商业街上看见两个乞丐，一跛一瞎，跛的正沿路拉着二胡，而瞎的拉着他的包带。冷彦青抓起手里的相机，远远地拍了起来。“咔嚓、咔嚓”，一张接着一张，冷彦青前前后后，考虑着构图，吴溪在一边冷眼看着，心中的不爽渐渐积聚。
　　拍完了乞丐，冷彦青和吴溪驱车回聚点儿。冷彦青边开车边说道，咳……刚才拍的没什么感染力啊，真是……
　　什么叫有感染力？把别人的痛苦放大就是有感染力了？你以为拍些让人同情的弱势群体就能引起人们的共鸣？你的水平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不知道一些东西人们看的太多就会麻木么？吴溪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
　　冷彦青有些惊讶，没想到吴溪还能说出这么多句子。惊讶之后就是郁闷，怎么有这么刻薄的人？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针对我啊？我拍照吧，你看不惯；我和你说话吧，你老对我爱搭不理的。我可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么招人讨厌啊！再说了，我怎么拍是我的事，你不但不给提点意见还就知道批评我，有你这样儿的么？还有啊……
　　够了，我不想听，开你的车。
　　你别太过分啊！
　　谁过分啊！！吴溪有些恼怒。
　　嘿！我招你惹你啦？！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仇人啊！你以为全世界都欠你的啊！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在乎自己的心怎么想！当初对你客客气气的，是因为你照顾过我，还顾虑我妈。哼，我以为你和那些有钱人不一样呢！谁知道，都一副嘴脸！原本当你是朋友，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才被你关照！吴溪终于把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脸也因为生气而红通通的，吊着眼角看着一边儿的冷彦青。
　　冷彦青因为吴溪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车速也降了下来，愣过之后，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大声。
　　笑什么！吴溪感到身边的人不可理喻。
　　咳咳……我说，你原来就因为这事儿不理我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咳……那不是张延在那儿呢嘛！那小子心眼儿小，不那么说他心里能舒坦么？没想到……哈哈……没想到您也是一小心眼的主儿啊……哈哈……
　　一通话说的吴溪是既郁闷又羞愤。什么叫心眼小？不过自己从前的确不会计较别人说什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那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要不你罚我？怎么罚都成啊！冷彦青见一旁的吴溪的脸一阵儿白一阵儿红，心里又窃笑起来，这学弟还真逗。
　　吴溪又恢复到以前的沉默，只是这回，车里却不再冷冰冰的。
　　话一旦说开了，俩人都不再别别扭扭的。冷彦青虽然依旧自顾自地说，也不在乎吴溪那种冷淡的反应，知道他不善于交谈，那就自个儿说呗。
　　听了冷彦青的解释之后，吴溪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再计较了。本来么，大家相处也就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吴溪虽然从来都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却也不希望把关系搞的太僵。
　　这样想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柔和了很多。
　　回到聚点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冷彦青倒没觉得可惜。相反，能把和吴溪之间莫名其妙的冷战解除了，心里很是舒坦。
　　吴溪把自己在牧民家的照片拿给冷彦青，这我昨天在那牧民家拍的。
　　啊，我看看。冷彦青接过相机，连上电脑。一张一张的看，冷彦青发现，在吴溪的照片里，透着一种淡淡的情愫，说不出是什么，但感觉很温暖。
　　恩，不错呢！冷彦青一边把相机递给吴溪一边说道，你不爱拍风光照？
　　没。接过相机，淡淡答道。
　　那你那天怎么不和我一块儿拍？冷彦青疑惑。
　　得有什么可以拍的才行啊！吴溪抬了一下头，
　　你的意思是我忙活了一个上午全是白搭了？冷彦青的语气里听不出气愤。
　　我俩的摄影理念不一样，这样下去又得吵起来。吴溪没有多说什么。
　　咳……你当我多大啊？分不清好歹？
　　我只是觉得，只是照风景，这样的照片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只拍风景，不关注生活的话，摄影的功能就不能体现出来了。
　　那我今天拍那俩人你还那么说我？冷彦青装着委屈的样子。
　　可我说的没错啊，拍这种照片的人多的是，大家拍出来的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是将眼前的人和事单纯记录，这样的照片读者看得多了可不就得麻木了么！吴溪没想到冷彦青还有这样一面。
　　那你说应该怎么拍？冷彦青兴冲冲地问。
　　等。
　　恩？
　　我说等。等到那个最有价值的瞬间。今天走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孩子给他俩送钱，那个拉二胡的朝那个孩子笑来着。那个就是我们要等的那个瞬间。这个瞬间表现不是乞讨的痛苦，而是一种温情。
　　呵呵……冷彦青听完后开始咧开嘴笑了起来。
　　傻乐什么！吴溪感到莫名其妙。
　　我说，难怪你脾气那么怪。
　　什么？
　　一般有水平的艺术家脾气都很怪吧？！要不说艺术家都是疯子呢！我服了！冷彦青不无真诚地说道。
　　有点惊讶，心里却因为受到肯定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第一次，吴溪在陌生人面前展开了笑容，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让冷彦青愣了，原来，原来这个男人还有这样儿的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