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幸福》Syibl

4、第 4 章

　　等到吴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了。至于醒过来的原因，看看在一旁乐的跟朵花似的的冷彦青就知道了。他手上拿着一个塑料饭盒，盖子打开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儿的皮蛋瘦肉粥。
　　“嘿嘿，饿了吧你！看你睡觉的时候老是不老实的揉你那胃，肚子还老咕咕的叫我就知道了。”冷彦青一边傻乐着，一边把饭盒递过去。
　　吴溪感到很神奇，的确很神奇。自己睡了多久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从自己看到粥时那种几乎双眼放光的感觉可以推断真的是过了很久了。犹豫了一下，接过饭盒，拿起勺子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从昨儿个中午开始胃里就没进过东西了，对于平常饭量就不少的吴溪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啊！嘴里还是没什么味儿，不过，胃已经很配合的不难受了。
　　吴溪和冷彦青说了声谢谢，发音模模糊糊。
　　冷彦青又开始乐起来，“烫，你慢着点儿，你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冷彦青对于眼前这个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的男人愈加好奇起来。短短的几次见面，已经可以感觉出这个人的冷淡，他似乎可以漠视一切，可此时却对着一盒粥忘乎所以，完全没了那种锐气。
　　“你……你怎么还在？”想了一下，吴溪最终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对于这个自己两次醒来都在身边的男人，吴溪似乎也开始放松了平日里的某种戒备。说不上的感觉，只是单纯的认为他貌似可以信任，这样的感觉一出来，吴溪不和陌生人多说话的习惯暂且抛在一旁。
　　“感动？感激吧！我出去了一趟，想想也没什么事就又回来了。顺便和你说说这次拍照的事。”
　　“恩。”吴溪把饭盒放到一边。
　　“我把第一站定在了呼和浩特……”
　　冷彦青花了十几分钟大致将他俩这次的路线说了一下，吴溪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你觉着怎么样？”看吴溪一直没啥反应，冷彦青停下来问道。
　　“恩。”
　　“你这习惯哪儿来的啊？问你什么都是恩，和你说啥你也都是恩。”
　　“恩？哦……”
　　“……”
　　说着护士进了病房，量了体温后就跟冷彦青说，“没事儿了，可以出院了，去药房拿药吧！”
　　“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还是这句话，吴溪这回却没转身。“我还不能回去，我这样被我妈看见了她又得担心，要不你把我载到朋友家吧？”
　　“这样啊！那你朋友住哪儿啊？”
　　吴溪说了地址，冷彦青却显得异常惊讶。
　　“你说那是你朋友家？”
　　“恩。”
　　“可他明明是我弟弟啊！”
　　“诶？亲弟弟？”
　　“亲的。”
　　吴溪不禁瞪大了眼睛。想起那个大学时在酒吧打工认识的男孩，再仔细看看冷彦青，两人竟一点共同之处都没有。当时的吴溪为了减轻母亲过得更轻松，一面刻苦读书拿奖学金，一面还要打工。吴溪不是个乐意和人交谈的人，从来都没有和人交谈的意愿。从7岁起就被认定是个有自闭症的孩子，因为除了和自己的母亲有些交谈之外，他几乎都不愿意和别人多说哪怕是一句话。可是吴溪还是彻底败给了那个来酒吧唱歌的男孩，别人都叫他阿航。男孩也很少说话，每次见到吴溪都是善意地一笑，后来两人因为同时看上了一幅画而越走越近。吴溪还是不喜欢和人交谈，可面对这个被他称为陌陌的男孩时，却有说不出的安心。
　　“陌陌？为什么这么叫他？”冷彦青问道，想不到自己的弟弟还有个这么可爱的昵称。
　　“刚开始当他陌生人，后来熟了，干脆就叫了陌陌。”吴溪对于自己今天的表现也感到惊讶，好像话说的太多了……
　　见吴溪沉默了下来，冷彦青没有再开口。虽然想了解了解这个冷漠的男人，却因为他的冷漠而莫名地想要尊重他。
　　车很快就开到了冷彦曦的家，门铃按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吴溪拨通了冷彦曦的电话，“喂，陌陌，你在哪儿呢？”
　　“啊，吴溪啊，我在海南出差呢！有事儿？”
　　“这样啊！没事儿，等你回来再说吧！”
　　“哦，好。”
　　电话挂断了，吴溪有些为难地看着冷彦青。
　　“走吧，跟这儿看着有什么用。去我那儿吧！”说着拽着吴溪出了楼门儿。
　　这一路上吴溪都没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开始只是因为累了想歇歇，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冷彦青无奈地笑笑，打开空调。
　　吴溪睡得有些沉，大概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原因。他在车上还做了梦，他梦见一个人喊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又温柔，然后伸手揉碎了自己的头发，可好累啊！吴溪毫无跟他玩笑的意思，继续着沉睡。接着就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记忆里没有谁给过自己这样的温暖，吴溪想起了一个词，爸爸。
　　“爸爸……”冷彦青看着怀里的吴溪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此刻却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喊着爸爸，让人怜惜。
　　“彦青？！”一个满是惊愕的声音传来。
　　冷彦青把目光从吴溪的身上转移开来，看见张延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哦，张延啊！你怎么来了？”
　　“你说了来找我，等你很久，又说你去了医院，所以不放心就过来了。这，谁啊？”
　　“不是说了没事么，朋友，就他，生病了。”
　　吴溪被说话声吵醒了，醒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冷彦青打横抱着，还保持着这个暧昧姿势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放，放我下来。”说完吴溪就迫不及待地要跳下来，一个没站稳又倒了下去。冷彦青拉着他，“稳着点，你急什么。”
　　吴溪红了脸，站在一边。
　　“那……”张延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事？”冷彦青保持拉着吴溪的姿势，深怕他又腿软倒了下来。
　　“没，没事了。那，那我先回去了。”张延转身离开。
　　冷彦青又想拉着吴溪进家门，吴溪却抽出自己的胳臂，略微尴尬地跟在后面。
　　张延出了院子却没有继续走，而是蹲在路灯旁边，胃又开始没来由地痛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原本说好给自己庆生的那个人不在自己身边，大概以后也不会在了。冷彦青和自己那么长时间的朋友，之前自己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在看到他抱着另外一个男人时，又出来作祟了。可让张延止不住地发起抖来的，却是被自己握紧的左手，那里，缺了原本应有的那份温暖。
　　吴溪进门之前就发现整幢房子的灯都亮着，在黑夜里像个会发光的水晶宫般矗立着。进了门更是被眼前略微刺眼的灯光给刺得眯上了眼。冷彦青把吴溪带到二楼的客房，“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吧，我帮你找套睡衣去。”说完径自走开了。
　　冷彦青跑到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好容易找到一套灰色的睡衣，却在拿起来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该死！”
　　冷彦青冲下楼，一边走向院门，一边给张延打电话。没人接，冷彦青加快了脚步。
　　张延的电话铃声却在门口传来，冷彦青打开门，看到蹲在地上的张延。
　　“张延？你怎么了？胃病又犯了？”冷彦青试图把张延拉起来。
　　“没事儿，我先走了。”张延推开冷彦青，迈开步子。
　　“你等会儿，今天你不是你生日嘛，我这儿有事走不开，改天给你赔礼去。”
　　“原来，原来他还记得，那那个人呢？他在哪儿？”张延停下了脚步，转身，冷彦青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说真的，下次一定补给你。”冷彦青边说边伸手帮他拭泪。“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胃又痛了？”
　　“不太舒服。”
　　“别回了，跟我这儿过一夜吧！”冷彦青不由分说地拉起张延往家走。
　　客房给了吴溪，张延便和冷彦青睡一块儿。床头的灯开着，张延知道冷彦青有不关灯的习惯，只是灯光让他没有办法熟睡。
　　即使张延放轻了动作，冷彦青还是醒了过来。
　　“怎么了？睡不好？”
　　“没事。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什么？”冷彦青揉了揉眼睛，双手撑着自己靠到床头。
　　“你那个朋友……是很好的朋友么？你原先从来都没忘过我的生日……”
　　“你丫还为这事儿堵着呐！咳……那孩子吧挺可怜的，发烧倒在马路上，医院通知我去的。他是萧老师的学生，萧老师说这孩子就从小就没爸，他妈身体还特差，出了这种事怕他妈担心，这不就没告诉他家里嘛！所以先上我这儿来了呗！”
　　“就觉得他可怜？我就觉着你挺照顾他的。你说你兄弟的生日都能忘了，还找借口。”
　　“说你小心眼儿吧你还不信，你说咱俩什么关系啊，啊？！还能为这事儿犯堵，够可以的你。再说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拍照嘛，他就是要和我一块儿去的，萧老师推荐的人。对他好点儿，以后有的是用得着他的地方。”
　　张延不说话了，他只是想试探试探冷彦青。他总觉得，冷彦青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种让他嗅出同类气息的感觉。
　　冷彦青见张延没了声儿，就重新躺下睡了，刚才说的是实话，但又不全是。说可怜吴溪倒不如说怜惜他，毕竟看到吴溪蜷缩着身子脸色发白时，他竟一时把他看成了梦一，手还就这样伸过去揉了他的头发，现在还记得那柔软顺滑的发丝从指尖滑过的感觉，凉凉的，很是舒服。至于“利用”一说，冷彦青纯属是为了安慰他的好兄弟，当初张延被冷睿逼到退学毁了前程，自己怎么也无法原谅，不管是专制的父亲还是任性的自己。
　　当房内重新归于平静时，掩着的房门外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吴溪睡到半夜感到渴得不行，摸索着爬起来，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睡在哪儿。恍恍惚惚地走到一个门边，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吴溪很气愤，绝对有理由的气愤。他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有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第一次以为自己找到了那种可以感受的到却不同于母爱的温暖，到头来却只是因为自己可怜，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吴溪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与不甘，自尊好像一下子被践踏到无法复原的地步。拖着脚步，吴溪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