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了反派黑莲花后（重生）》岁岁辞晚

4、第四章

　　乔映瑶与金盏一同到前厅的时候，宴席看着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人群三三两两地坐在矮桌后边，那些小声谈笑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倒也并不显得吵闹。

　　乔映瑶站在门边远远地朝着兄长福了一福，再抬眸的时候眼睛陡然酸涩起来。

　　上一世，将军府被栽赃叛国之后，父兄都没有逃过冤死的命运，她甚至不曾见到过兄长的尸身。
　　还能再见到兄长一面，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罢？

　　乔映瑶站在这儿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她向来不喜欢做这些如芒刺背的目光，便不再逗留，带着金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身旁坐着的小娘子乔映瑶瞧着眼生，乔映瑶朝她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
　　乔映瑶不是个多么容易和旁人熟络起来的姑娘，此刻便也只是做做表面上的功夫，并没有什么要与这小娘子说话的心思。

　　可那小娘子倒是个十分自来熟的姑娘，挪着坐垫就往乔映瑶的身边靠，笑道：“娘子便是这将军府的乔二娘子罢？”

　　乔映瑶一怔，只能如实答道：“是。”点点头又问，“娘子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这娘子闻言竟是露出了几分难过的神情来，滞然地望着乔映瑶，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乔映瑶看着她，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一世的自己在今日可没有见到过这一个小娘子，也不知为何，今日发生的许多事儿竟是与从前不一样了。比如，上一世的自己也不曾在府中的花园瞧见谢裴。

　　小娘子难过地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无言了半晌，小娘子好似不死心，又将大半个身子凑了过来，试探道：“二娘子，我是西巷子那张家的，行三，名唤张慈慈。你可……可记着我？”

　　这下轮到乔映瑶怔住了。

　　张慈慈这个名字，乔映瑶自然是有印象的。
　　在惊愕中，乔映瑶将视线落在了这面生的小娘子身上，怎么也不能将眼前之人与幼时那个玩伴联系在一起。

　　都说是女大十八变，可这变化……当真是有些大了些。

　　张慈慈见乔映瑶一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便更是惆怅，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去，悠悠然的声音又传来：“是我打扰了二娘子，望娘子莫要见怪才是。”

　　“哎，”乔映瑶回过神来，忙喊住了张慈慈，“我、我记着你的，你幼时总是与我一同玩耍，后来听闻你被家中送去了江南，便……便没有再见过面了。”

　　张慈慈眼瞧着便开心雀跃了起来，应道：“是我、是我！”
　　顿了顿，张慈慈又眨眨眼，脆声道，“自那之后，我们已是许多年不曾见过面了。瑶瑶，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张慈慈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乔映瑶，有些无措地解释：“二娘子莫怪，我嬷嬷就总是说我，与人相处起来总是没有个边界感的，容易吓着旁人。”越是说着，张慈慈的声音便越是小，“是不是吓着二娘子了？”

　　乔映瑶又是怔了怔。
　　幼时的张慈慈可不是这样的，她从前与乔映瑶相似得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般，好好的两个小姑娘家家每日里总是翻了这个墙爬了那棵树的，一点儿都没有世家贵女乖巧温顺的模样。
　　怎么只是这些年不曾见面，就成了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想到这儿，乔映瑶不禁也是有些怅然。

　　实际上改变的又何止是张慈慈一人呢。

　　连自己也是，上一世为了讨太子殿下的喜欢，不是将那些旁人口中所谓的“坏习惯”都改了个干净，成了一个人人称赞的、温良恭顺的将军府二娘子么。

　　“怎么会呢。”乔映瑶回神，朝张慈慈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意，“我没能一开始就认出来你，才是我的不是。倒是难为慈慈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她叫我慈慈诶。
　　张慈慈的笑意更深了些，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眸，温声道：“瑶瑶与从前别无二致，自然是能认出来。”

　　“慈慈倒是好看了许多。”乔映瑶朝着张慈慈靠近了些，亲昵又温和，“想来那江南的水土养人也不是随意说的，将慈慈养得这样好看。”

　　“你只会打趣我。”张慈慈将桂花糕推了推，“这桂花糕好吃得很，阿瑶也尝一尝罢。”
　　顿了顿，张慈慈像是恍然间发觉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桂花糕又拿了回来，讪讪道，“差点儿便忘了，阿瑶就是将军府的嫡女，这厨娘做的桂花糕自然是日日都吃，哪里还有什么新鲜的。”

　　乔映瑶眼疾手快地从小碟子上拿出一块桂花糕来，眨眨眼睛，温声道：“这桂花糕我向来都是喜欢的，谢谢慈慈。”

　　张慈慈见状笑得更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慈慈，”乔映瑶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的桂花糕，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便想起了谢裴跪在雪地的模样，闲聊一般说道，“今日我来的时候，瞧见谢小世子跪在我家的花园里，给我吓了一跳呢。”
　　“你可知道这位谢小世子？”

　　谢小世子？
　　张慈慈沉默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也是不久前才从江南回来，只是听说那人是上京城小世子，这段时日也不知道触了永平王什么霉头，被丢到张家住着呢。”
　　“我家里那些哥哥弟弟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平日里没少欺辱这小世子，这会儿可能……可能……”

　　张慈慈越说便越是有些不好意思。

　　乔映瑶猜着，今日想来也是被张家那些郎君刁难了罢？

　　张慈慈又说：“我知道得也不算多，大多是从家中姊妹口中听说来的。说这谢小世子虽是永平王府的嫡子，可自出生起便伴随着什么灾祸，自小就不受宠。永平王更是瞧着小世子便生厌，早些时候在王府中就是受尽虐待的。这下到了这张家来也是，张家人向来是不将他当一个小世子看的。”

　　乔映瑶听得有些发愣。

　　见乔映瑶不回话了，张慈慈眨眨眼：“瑶瑶可是觉着小世子可怜？”

　　乔映瑶回神来，一时间也没有听清这张慈慈说了什么，就胡乱地点了点头。

　　桂花糕是没有兴致再吃下去了。
　　乔映瑶垂着眉眼将桂花糕放在了眼前的小碟子上，又想起来谢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竟是有些怅然。

　　乔映瑶从未见过少年时期的谢裴，从未见过这样苍白的、脆弱的谢裴，尽管是上一世谢裴病弱的那些日子，与现如今的谢裴相比起来，都是好了不少。
　　这会儿的谢裴仿佛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轻轻地一摔，就要粉身碎骨。

　　在乔映瑶的魂魄跟在谢裴身边时，看见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万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原来，少年的谢裴是这样的。
　　原来，谢裴这样可怜。

　　“瑶瑶？”张慈慈扯着乔映瑶的袖口，轻轻地晃了晃。

　　乔映瑶回过神来，眨眨眼，应了一声，又说：“慈慈，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可否去你家中寻你说说话？”

　　话一说出口，乔映瑶也有些后悔。
　　自己不过是想到了谢裴脆弱苍白的模样，又听说了谢裴这段时日都住在张家，便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就算是去了，就算是见着了谢裴，自己又能做什么？

　　自己应该做什么？

　　乔映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在意谢裴。或许是好奇自己死后，魂魄为何会跟在谢裴身边无法离开；又或许是好奇上一世的谢裴为何会认识自己，甚至帮自己报了仇。

　　张慈慈不知乔映瑶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着应了下来：“自然是可以，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可有数不清的话要与你说呢。”

　　乔映瑶见状也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

　　幼时的自己与张慈慈是十分亲昵的玩伴。
　　毕竟能与当时的乔映瑶玩在一起的，想来也就只有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慈慈了罢，两个小姑娘互相陪伴着度过了许多年，直到张慈慈不知为何被送往江南。
　　这会儿，倒像是回到了幼时一般亲昵。

　　忽然间，乔映瑶察觉到不远处有股视线正直直地凝视着自己，像是黑暗中窥光，带着诡异的试探。

　　这道视线来得过于直白，乔映瑶皱了皱眉，循着视线的来源望去。

　　只一眼，乔映瑶便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浑身冰冷，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面上的血色也在霎时间褪去，素白着一张干净的小脸。

　　是太子殿下，谢呈。

　　太子殿下像是没有察觉到乔映瑶的失态，轻轻地、缓缓地朝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意。
　　乔映瑶的脸色更白，好似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回到了前世，太子殿下端着一杯毒酒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挂着的也是这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乔映瑶眼眶微红，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乔映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兄长的宴席上见到谢呈。
　　谢呈是个十分自大之人，大概是因为他被封太子的时候年纪尚小，当上了太子之后更是尊贵得万人之上，自然养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可在上一世，谢呈在乔映瑶跟前向来都是带着浅淡笑意的，像是平易近人的邻家哥哥一般。
　　甚至让乔映瑶以为，谢呈本身便是一个这样的人。

　　直到，直到……

　　直到谢呈端着一杯毒酒到了乔映瑶的面前来，冷宫的地板那样冰凉，却不及谢呈眼中露出的那一丝杀意来得刺骨。

　　谢呈将毒酒递到了乔映瑶的面前，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瑶瑶，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那杯毒酒葬送的不只是乔映瑶的性命，还有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谢呈的那一段年少岁月。
　　以及，她对谢呈的满腔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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