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GL）》风中绯尘

3、第三章

　　我坐在那岸边。
　　茫然。
　　我只是想起她而已，之后，我便顺着那莲花池的通道，莫名其妙地游至人间，与那通道最后相接的，是一片湖，听人说，那是西湖。
　　我不知何去何从，或许我该回去，回到那方荷花池，不分昼夜地，只要我想，便藏在某株莲花后听佛讲经。
　　然而，我化了相。
　　望着面前伸展的十指，我知道那是属于一个人的部分，我不懂为何，我只是想着佛的经、想起了她，钻进那条似乎只有我知道的通道，随波逐流……当我慢慢爬上西湖的岸边，我才发觉自己有了相，人相。
　　我该怎样回去？
　　我思考，但找不到解决。很多人经过我的身边，他们都看我，一种惊异的、奇妙的眼神，偶尔我也看看他们，看他们朝我勾起嘴角，一如当时她的动作，我低下头，我不喜欢那表情，不喜欢他们那表情，让我觉得欢喜的，让我想凝视的，仅是当时，她的笑……
　　也许，我该寻她。
　　心中存惑，不得不解……
　　只是想起她，便再也忘不掉。
　　仅此而已。

　　******

　　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在搀扶下扭入花轿，白马上，那样傲然绝世的青年，眼神却在扫过花轿的瞬间溢满柔情。
　　……他会对她好的……
　　温柔含笑地目送新娘上轿，一行人吹打而去，黑眸终究沉黯，转身，笑意便不自觉地凝固唇边。
　　英雄美人，神仙眷侣，一段武林佳话就此铸就。
　　有何不好？
　　她得幸福，她便、心满意足。
　　慕之如慢慢朝屋中走去，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累，好沉重，她只想立刻坐下，任何事都不想，遗忘、遗忘到整个世界，什么都不剩，连她自己，也消失……
　　……
　　——之如姐，你不要嫁人，再陪陪伶儿，伶儿不想没有之如姐，伶儿不能没有之如姐……
　　怎么了怎么了？谁说要嫁人？
　　那年，她年华二八，尚未决定继承展家剑，小小的少女，扑进她怀中的瞬间，梨花带雨，于是，原本被牵动的心情没理由继续隐藏，许下那缠绕她一生的纠结。
　　——爹说你要嫁人了，说你要离开展家，叫我不许总缠着你，学点正经的玩意儿……
　　那是他们上门求亲，我没答应。
　　抚着少女头颅，她笑盈盈。
　　——真的？
　　放心，我不嫁，之如姐永远在你身边。
　　刹那阳光洒落花瓣一片灿烂，小小少女笑得令人目眩。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之如姐了~~~~~
　　当时姨母去世已有一年，记得姨母去世当天，她也来祭奠。灵堂上，展伶一直哭一直哭，说再也不会有人宠她依她疼她，直到慕之如触动心酸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我也没有娘，所以以后我对你好，好不好？
　　答应过，所以一定要做到。
　　忧思成疾的小少女，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告无力回天，是她，偷偷跑去那片传言有去无回的灵湖寻药，拼了命采回一株药草，结果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月，此后，她得到了学习展家剑的资格。
　　对她好，宠她依她疼她，因为自己答应过，发过誓言。
　　少女的改变有目共睹，从阴沉封闭到敞开心扉绽露笑容，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本只是妹妹般的疼爱宠腻，不知何时竟染上单纯之外的色彩……
　　动了情，为那纯粹的美丽，恣情的表达，毫无保留的依赖，明媚的少女，其实也是她心中的阳光。
　　只是，不能说，秘密，永远只能埋藏心底。
　　那年，她选择继承展家剑，心中暗暗，许下保护一生的承诺。
　　……我只要，你幸福就够了，真的……

　　……
　　闭眼，拉开房门，却被前厅传来的一阵嘈杂打乱思绪，脚步稍停，思索片刻，回身朝前厅走去。
　　“怎么了？”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险些一头扎入她胸口，伸手稳住她，慕之如淡出询问。
　　“哎！”抬头，迎上那俊俏面庞，小丫头瞬间红了脸，“少、少主，外、外面有个人……”
　　“人？”失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莫非是仇家寻仇不成？
　　“您去看看吧，老爷已经出去了，总之……那、那真的很奇怪，而且她不肯走……”
　　微微皱眉，慕之如迈开步伐，小丫头连忙跟上，直到庄外那抹人影入眼，耳边这才再次响起小丫头的声音。“少主，她就那么坐在那儿，似乎小姐的花窖刚走她就来了……我上前问过，她却不说话也不动，怪怕人的……”
　　展老爷已经在询问那抹身影了。
　　一些家丁围在旁边，眼中有着惊艳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惧怕。
　　慕之如轻轻眯眼。
　　庄前石阶，静坐一抹纯白身影。
　　纤纤细细，只影单薄，她看着，一时间竟没有挪动脚步。
　　忽然，身影晃了晃。
　　怕是在场所有人都没能料到下一刻的发生，只见那身影缓缓站起，在众人的诧异视线中，颤颤的，一步一步，朝慕之如走去，直到近了身，她抬头，微微一笑。

　　******

　　慕之如这才看清她的脸庞，瞬间，心头仿佛有什么被牵动了。
　　却说不清的，似乎追溯到很久以前，久到无法感受；却又那般清晰，如同昨日的初见。她不解，明明与这少女是初次见面，却好像认识了许久。
　　那般熟悉的感觉，却偏偏想不起。
　　忍不住皱眉，如果以少女这种程度的醒目，她没理由在见面后遗忘，却，真的想不起，丝毫想不起。
　　肌肤如白玉凝脂，微微闪出水晶剔透，唇色同样呈现淡淡苍白，双眸若幻、浅浅的一影淡金，如丝雪发垂至腰间，精致玲珑好似一尊水晶娃娃，偏偏，眉心一点血色，红到透彻，红到触目惊心，如花的一瓣。
　　是……人么？
　　慕之如不敢说。
　　妖物？
　　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些匪夷所思。
　　“你……”
　　眯眼，想开口，少女却忽然伸手，冰冰凉凉的滑腻触上她的脸，于是少女再一次勾起唇角。
　　她盯着她，感到她应该想说话，一张一合的唇瓣中却没有任何声音，莫名地慕之如就是知道，那句话的含义。
　　“你……”
　　再次开口，少女却摇晃身子，双眸倏然合闭，轻轻软软的微凉倒入她怀中————

　　……我……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