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夜》子夜鼠

4、慌着呢

　　高三是高中生涯中最后一年冲刺的时光，每个人都上紧发条不让自己掉队，教室里，走廊上，就连厕所都有人随时拿着重点本背诵知识点。

　　“紧张”是几乎能够在所有高三生脸上看到的情绪。

　　郑知艺他们所在的班级是重点班，平时各科老师抓的比较严，拖堂、占课，几乎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班里有个女孩子因为压力太大，长时间失眠焦虑，记忆力减退，明明背的很熟练的单词，课文，老师一提问，她就忘得一干二净，那天一个没忍住，在课堂上崩溃大哭，父母给的压力，自己的高度紧张，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求救方式。

　　她说的那些话，那些情绪感染了很多人，有些心思敏感的女孩子也跟她一起小声啜泣起来。

　　那节原本是体育课，英语老师占了课，见到女生哭成这样，不禁也回忆起自己的高三时光，她很共情，也没责怪，想了许久，那女生或许只是单方面的宣泄，有些话说出来就好了，她作为老师，虽然做的都是本职工作，但在那些情绪到来的时候，她很难说自己不是罪魁祸首之一。

　　安慰的话，暂时不能说。

　　英语老师卷了书本，留下一句，“这节课还是上体育课，你们去外面放松一下吧。”

　　班主任听说这件事后叫来了那名女同学的家长，在办公室谈了一个小时的话，双方都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也在商讨应对方案。

　　这个女同学平时成绩很好，是那种虽然反应很慢，但会比别人付出十倍二十倍努力的人，按说她的成绩，考过很多知名院校的一本线不是问题，但以目前这种心态来看，就怕在考试时发挥失常，最终留下遗憾。

　　最终商讨出的对策是父母先将女孩儿接回家，找一个心理医师做一下心理疏导，在家中放松几天，先别急着来学校。

　　那名女同学回家后，班级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自从进入高三后，来自父母与学校的多方面压力简直如同唐僧给孙悟空戴的紧箍咒。

　　高考是郑重的，严肃的，是人生中的一道分水岭。

　　要提起一百分精神应对，每分每秒不可懈怠，这对几乎每个高三生来说是如同魔音绕耳般的咒语。

　　然而在之前，这种紧张与郑重更像是一种公式化的，一种被强行灌入的思想。

　　直到这个女同学的情绪崩溃。由她衍生而来的更多复杂情绪，在班级，乃至整个高三年组中蔓延。

　　下课的时候，郑知艺去找宋小贝，原本想叫她一起到操场上转转，但走近才发现，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竟然趴在书桌上无声的掉泪。

　　郑知艺吓了一跳，“小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宋小贝后桌是王文庭和姚志宇，听她这么一说，也关心宋小贝的情况，忙问怎么了。

　　宋小贝闻声抬头，擦了把眼泪，“没什么，就是我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压力，可是今天看刘心那样，忽然也挺难受的，心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小艺，你说高考真那么可怕吗？”

　　郑知艺想了想，其实也没有更好的答案，但是按她自己的想法来说，她认为：“尽人事听天命吧，倒不至于多可怕，而且你想啊，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宋小贝摇头，在后面探过大半个身子的姚志宇也跟着摇头，两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搞得郑知艺脸一红，悄悄的用余光扫了眼没说话的王文庭，她咳了声说：“人活着是为了快乐幸福啊！但是也没人说考上一流大学就一定快乐幸福，没有考上一流大学就一定不幸福，你们说对吧？”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姚志宇和宋小贝一脸虔诚信徒的模样，努力点头。

　　“那你呢，你有没有压力？”

　　一直静静听着的王文庭忽然笑着问，郑知艺扭头看他一眼，双眼含着笑意，“我还好，我爸妈说了，如果我考的不好，将来找不到特别好的工作，那就找个像我爸对我妈那么好的人嫁了，最好有点小钱，让我一辈子吃穿不愁就行。”

　　宋小贝滋了声，摇摇手指，“不行哦，女人要自立自强，不能全靠男人的。”

　　郑知艺噗嗤笑，“开玩笑的，虽然不能把人生全部压在男人身上，但是吧制造幸福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努力去寻找最容易获得的那种不就好了，干嘛非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呢，你们说对吧。”

　　姚志宇单手托腮，说：“有点子道理，我以后也不辛苦奋斗了，照我这模样，傍个富婆应该是没问题的。”

　　宋小贝哈哈哈笑的张狂，“就你？你对自己也太盲目自信了吧，富婆要你干嘛？把你放在家里辟邪吗？”

　　姚志宇脸黑了下去。

　　宋小贝又说：“富婆就算要找个男人，也该是王文庭这样的吧。”

　　郑知艺转头悄悄瞥了王文庭一眼，听王文庭笑说：“我就算了，天生挨累的命，别人花钱养我我受不起，让我养别人还行。”

　　宋小贝眼珠子滴溜溜转：“那你和小艺不是挺合适，你负责赚钱，她负责花钱，一拍即合。”

　　郑知艺满脸涨红的推了宋小贝一把，“乱说话咬你呀。”

　　“哟哟哟，某人恼羞成怒了哟~”

　　“你烦死了，不和你说话了，我走了……”

　　郑知艺慌忙起身，因为太急，被椅子腿绊了一脚，差点没摔倒，是王文庭拉了她一把，“小心点。”

　　这下郑知艺的脸更红，慌里慌张嘀咕一声“谢谢”，然后脚步加快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姚志宇悄悄在桌子下面戳了戳王文庭的腿，王文庭看他，“干嘛？”

　　“你和郑知艺，你俩还没~嗯哼~”

　　他挤眉弄眼的，表情挺精彩，王文庭蹙着眉头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不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俩还没挑明呢？”

　　王文庭正玩俄罗斯方块，心不在焉的说：“挑明什么？”

　　“你说挑明什么？还装。”

　　王文庭不说话了，没搭理他。

　　姚志宇哼笑，“别怪哥们没提醒你，昨天打篮球，听见六班一小子提起她了，正跟咱班同学打听她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行动，你可别晚人一步啊。”

　　游戏过了一关，正好上课铃也打响，王文庭扭头朝着教室南侧看去，第三排靠窗位置，郑知艺靠着窗棱，手上抱着本书，正在默记着重点知识，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微偏头朝这边看过来，王文庭也没躲，冲她笑了笑，郑知艺也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不像其他女孩儿，喜欢披散着长发，偶尔心血来潮悄悄涂个睫毛和颜色不大明显的口红。

　　她总是素面朝天的模样，长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马尾梳的高高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雪白的颈子，像个骄傲的白天鹅。

　　挺随和的一个姑娘，但也很有自己的原则。

　　从高一到现在，追她的男生，十几个总有了，王文庭都知道，哪个班级的，长着什么模样，他一清二楚。

　　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在郑知艺的生命中逗留哪怕一分一秒，她不曾给过任何人期待。

　　“放心。”

　　王文庭突然说这么两个字，弄得姚志宇一脸懵，“啥呀？你说啥呢？”

　　“我说放心，她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哎哟哟，瞧给你自信的，不说别的，庭，就你这份自信，哥们就比不了。”

　　“那你学着点。”

　　“切~”

　　王文庭这份自信没维持多久，在这一年十一月末的时候，从外地来了一个插班生，听说老家是这儿的，前些年跟爸妈到外地生活，最近转学回来，是为了在这边参加高考。

　　插班生是个男的，挺帅一男的。

　　跟郑知艺还挺熟，他家里特地找关系，把他弄到这个班，就是因为他跟郑知艺认识，彼此有个照应。

　　关路明初来乍到，对这边的复习进度不太了解，老师的教学方式，他也正在努力适应中，郑知艺为了帮助他尽快适应，几乎把下课的时间都给了关路明。

　　有一节下课，除郑知艺之外的小分队凑在一起闲聊。

　　姚志宇是王文庭铁哥们，为了哥们的终身大事，他必须两肋插刀，冲锋陷阵，于是，他向宋小贝刺探敌情，“嗳，那个关路明和郑知艺什么关系啊？”

　　“关的爸爸和小艺爸爸是朋友，小时候俩人经常一块玩，前几年还经常在一起过寒暑假呢，也就是上高中后课业紧张，关路明在外地补课，寒暑假都没再回来。”

　　姚志宇：“完了，青梅竹马？”

　　宋小贝哈哈笑，“看电视剧看多了？还青梅竹马呢。”

　　王文庭全程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一直在那玩俄罗斯方块，看上去挺淡定，挺事不关己的，可接连的闯关失败告诉一旁偷看的姚志宇，这家伙，心里慌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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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代部分占比不多，很快就会进入成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