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夜》子夜鼠

3、夏日心动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注1

　　2006年，暑假。

　　手机铃声响起，将睡懒觉的郑知艺从睡梦中叫醒，睡眼朦胧捞过电话，好友宋小贝在电话里兴奋的说：“走呀，去政府广场滑旱冰，唐天他们也去。”

　　郑知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兴致不高昂的样子。

　　昨晚爸妈和朋友去唱K，死活要把她也带上，一大帮人玩到凌晨一点钟，郑知艺回来都累瘫了，她嗜睡的很，睡不痛快能郁闷一整天。

　　“不去了吧，我还没睡醒呢，你们去吧。”

　　宋小贝哼哼两声，“你真不去？王文庭也去的。”

　　“王文庭？”

　　“是呀，怎么样，去吗？”宋小贝在电话那边贱嗖嗖的笑。

　　郑知艺清醒了几分，从被窝里爬起来，揉了揉乱蓬蓬的长发，纳闷的说：“他平时放假不是要在家里带妹妹么？以前都不怎么跟我们出来玩的，今天怎么回事啊？”

　　“听唐天说，他妹去姥姥家过暑假了，快开学才回来呢。”

　　“奥，原来这样。”

　　“哎呀呀，话费很贵的，我就当你去了，你赶紧收拾，我去你家找你，我们一起走。”

　　电话“啪”挂断，没容得郑知艺再说什么。

　　起床洗漱，照着镜子扎了个高马尾，发型是满意的，紧接着是脸蛋，别的都还好，可能是因为熬夜的缘故，只有嘴唇有点干，郑知艺‘蹬蹬蹬’跑回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润唇膏，浅浅的涂了一层，才总算满意了些。

　　在衣柜里翻找一通，最终换上一身米白色的背带短裤，里面搭一件浅蓝色的短袖，白色木耳边袜子配帆布鞋，从卧室蹑手蹑脚出门，对面卧室呼噜震天响，九点钟，爸妈睡的正熟，郑知艺没打招呼，拿上钥匙，用大的帆布包装上旱冰鞋出门去了。

　　站在单元门口给宋小贝打电话，问她到哪了，她说路上碰见了唐天他们，现在一起往她家走呢，叫她等等。

　　“那你们别来我家了，我没吃早饭，去对面老头包子铺买包子吃，你们去那找我。”

　　“行，知道了。”

　　“啊，对了，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要给你们带一份？”

　　宋小贝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但她超级喜欢老头包子铺的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爆汁，只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所以也没跟郑知艺客气，“行，我要两个，你们呢？”

　　旁边几个男生女生七嘴八舌的，有说吃过早饭了，有没吭声的，就唐天嗷一嗓子：“给我带两个，我没吃早饭。”

　　郑知艺被震得把电话拿开老远：“唐天，你嗓子安喇叭了吧，吓死我了。”

　　宋小贝掐唐天一把，惹得唐天又“嗷嗷”叫了两声，郑知艺在这边笑，等安静了又问：“就你们两个，还有别人要吃吗？”

　　宋小贝扭头看周身一圈，眼神示意还有没有人要，大家都摇头，她才说：“没了，就我们两个。”

　　郑知艺抿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落寞，“行，我知道了。”

　　买好六个包子在门口等，没过十分钟，马路对面出现了几个少男少女的身影，有一个人男生特别突出，在那些人中，郑知艺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穿着白背心，外套一件白衬衫，黑色牛仔裤，白色板鞋。

　　不穿校服时的他，是另一种意气风发。

　　对面几个人也看见了她，纷纷向她招手。

　　郑知艺把袋子换到左手上，也冲他们挥手。

　　绿灯亮起，几人从对面跑过来。

　　宋小贝首当其中，跑的气喘吁吁，“快快，我的包子我的包子……”

　　“我还以为你是见到我这么高兴呢，原来是为了包子，你个贪吃鬼。”

　　宋小贝吐吐舌头，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从上到下扫了郑知艺一眼，凑到她身边，悄声说：“那你呢？我约你你不出来，一提到……”

　　郑知艺慌忙掏出另一个包子塞到她嘴里，“你快吃吧，待会儿凉了。”

　　宋小贝胸腔里溢出不厚道的笑声。

　　少女的脸有不正常的红，太阳的光芒不是最热烈的时候，晒不红她的脸，她怕被瞧见，动作小小的用手背贴了贴面颊。

　　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郑知艺不经意转头，对上一双眼睛，平日淡漠，此刻却带笑的眼睛。

　　她心脏“咯噔”一下，脸红的更甚了。

　　慌不择路转回头，从袋子里掏出包子咬一口，自顾自往前走。

　　宋小贝对身边唐天说：“你咋没带旱冰鞋呢？”

　　唐天吃的满嘴油，伸手朝宋小贝要纸巾，拿到纸巾边擦嘴边说：“我不会滑旱冰，我们带风筝了，待会儿放风筝去。”

　　“放风筝？这哪有风啊？你脑袋有泡吧唐天。”

　　“你脑袋才有泡，我们刚出来的时候还有风呢。再说了，现在没有，不代表待会儿没有。”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掐架，把氛围吵得热闹了起来。

　　王文庭跟他铁哥们姚志宇走在最后面，他双手插兜，姚志宇单手勾着他的肩，风把他衬衫的衣襟吹向两边，某种不知名的花香向四下散开。

　　姚志远动了动鼻子，往他跟前一凑，像狗闻味儿似的嗅了嗅，“你喷香水了？”

　　“没喷。”

　　“那你这身上怎么这么香？”

　　王文庭闻言拎起衬衫衣领闻了闻，想起什么说：“洗衣粉味儿，你这狗鼻子还挺灵。”

　　“靠，王文庭，你骂我是狗！”

　　“昂。”

　　政府广场是市民们闲暇时过来散步娱乐的聚集地。

　　现在是暑假，广场上学生比较多，零星的青年和多数的老年人。

　　小年轻手拉手谈恋爱，学生踢毽子，跳皮筋，滑滑板，滑旱冰，骑自行车。

　　树荫下面老爷爷在下象棋。

　　郑知艺和宋小贝手拉手滑了会旱冰。

　　唐天说的不错，这会儿确实刮起了风，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放个风筝还算够用，他和另一个男生刚把风筝放到天上去，宋小贝经过时，从他手上夺走了线轴，唐天追在身后大喊大叫，宋小贝一边吐舌头，一边气他，“来呀，来追我呀，追上就给你。”

　　郑知艺在一边看他们两个打闹笑的直不起腰，完全没注意到侧面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儿正直直的朝她冲过来，有道身影像风一样靠过来时，她只闻到了那人衬衫上的花香，手臂上搭上来一只戴着黑色运动手表的宽大手掌，她身体不受控的向他靠过去，旱冰鞋下的轮子咕噜噜擦过地面，鞋尖抵着男生白色板鞋的鞋头。

　　小男孩儿双脚点地，一个急刹车，吓得浑身冒汗，极有礼貌也极抱歉的说着“姐姐对不起”，郑知艺晕晕乎乎的说了声没关系。

　　等小男孩儿离开，郑知艺抬眸，看到王文庭还未来得及舒展的眉毛，而后望进他的眼睛。

　　“谢……谢谢。”

　　“吓到了吗？”王文庭问她。

　　郑知艺点头又摇头，她心跳的很快，也说不清是不是吓到的缘故。

　　他放开了她的胳膊，叮嘱说：“小孩儿多，滑旱冰注意躲着点。”

　　“嗯，我不滑了，有点累。”

　　她滑到长椅边上坐下，脱掉旱冰鞋换回帆布鞋。

　　远处，唐天正笑容很大的跟宋小贝比划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在炫耀自己风筝放的高。

　　郑知艺看了会儿起身准备去买水，却看见王文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买了一袋子饮料正在一个个的发下去。

　　她没盯着看，佯装玩手腕上的手链，冰红茶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抬起头，甜甜的一笑说：“谢谢。”

　　接过来的时候，王文庭没走，又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棒棒糖送到她面前。

　　郑知艺愣愣看着，“这是……”

　　“棒棒糖，不认识了？”

　　王文庭在笑，明显在逗她。

　　郑知艺脸一红，“当然认识。”

　　“那就拿着呀，给你的。”

　　她懵懵的接过，视线偷偷扫向别人，发现他们都没有，好像只有她有。

　　所以，为什么只有她有？

　　王文庭没多解释，他背对着郑知艺拧开冰红茶，仰头喝一大口，阳光底下，他的白色衬衫白到发亮，白色板鞋也没有一点脏污。

　　好爱干净的男生啊。

　　真是不多见。

　　郑知艺在心中默默说。

　　姚志宇在那边看了会儿老大爷下棋，因为多了句嘴，被其中一个老大爷赶走了。

　　“看他们下棋急死个人，臭棋篓子。”姚志宇滋滋说着。

　　王文庭扫他一眼，没搭茬。

　　他又说：“晚上网吧打游戏去不去？”

　　“不去，回去给我爸做饭。”

　　姚志宇感叹，“你可真是你爸好儿子。”

　　王文庭这才笑起来，胡噜一把姚志宇脑袋，“你也是我好儿子。”

　　郑知艺听后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男生可真幼稚，总是执着于这种谁是爸谁是儿子的玩笑。

　　她笑完抬头时，发现王文庭正在看她，莫名看的她脸一红，僵硬的偏过头去，脸颊却更加滚烫。

　　很久没人说话，却有香烟味飘过来，郑知艺用手挥了挥，抬头，看见面前两个男生在抽烟。

　　姚志宇抽烟她不意外，因为之前看到过几次。

　　但是王文庭也抽烟，让她挺惊讶的，这种惊讶让她想都没想就问：“你抽烟？”

　　听到她说话，俩男生一齐回头，见她目光是落在王文庭身上，姚志宇笑了笑，没搭茬。

　　王文庭说：“管我啊？”

　　他语气轻飘飘的，嘴角边还带着坏笑，倒不是生气她忽然的发问。

　　郑知艺闹了个大红脸，忙辩解，“谁……谁管你啊。”

　　王文庭笑了声：“管我也行。”

　　郑知艺一愣，一双眼满是不解的看着他，心脏在胸膛里上了发条，不敢张嘴，怕一张嘴，把这颗不安分的心吐出去。

　　“什么？”她小声问。

　　王文庭弹了下烟灰，满不在意的口吻，“你要是不让我抽，我就不抽了。”

　　边上看热闹的姚志宇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嘴巴张出了O型，眼睛瞪得圆圆的。

　　郑知艺抿着唇，绞着手指，“什么呀……”

　　“你试试说一句。”王文庭还在看着她笑，目光一错不错的。

　　郑知艺被逗得慌了神，却又不甘心的强装镇定，“那你别抽了。”

　　她就是随便说说，也没把王文庭的话当真，可是没想到王文庭真的照做了，走到垃圾箱边上碾灭烟头丢了进去。

　　郑知艺还在发愣的时候，听见姚志宇“靠”了声，“王文庭，你发什么骚呢？”

　　王文庭没搭理他，目光笔直看向郑知艺，笑问：“怎么样，我听话吗？”

　　什么听不听话的……

　　什么你试试说一句啊……

　　她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不明白了。

　　只知道那天的天很蓝，伴着中度的风，有阳光的温暖，夏日的气息萦绕周身不散。

　　少年干净的衬衫被风刮得胡乱的摆，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宋小贝说：“小艺，你脸怎么那么红？中暑了？”

　　知情人士姚志宇插了句嘴，“啥中暑了，被某人骚的。”

　　宋小贝：“啥？”

　　那是高二升高三前的暑假。

　　是他们高中生涯最后放松的时光。

　　后来郑知艺有了写日记的习惯，落笔的第一句，就是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夏日的那场心动不是姗姗来迟，是种子破土而出后的野蛮生长，为以后的几经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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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们没看错，王文庭本庭也有这样骚包的时刻。
（时隔一年回来，发现老读者跑得一干二净，嘤嘤嘤，宝宝好桑心，有人在看嘛？冒个泡呗……撒娇打滚滚来滚去~）
注1歌词来自《隐形的翅膀》张韶涵——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