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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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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庭……”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王文庭来说有些矮,换水龙头时要俯下大半个身子,他在专注手上的动作,听到郑知艺叫自己的名字,也只是不分神的“嗯”了声。
郑知艺双手捧着冰川杯,手指摩挲着杯子上蜿蜒的纹路,半晌才又开口:“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正常过。”他手上动作没停,很随意的说着。
其实她是该恨该怨的,至少不该像现在这样主动靠近,用这种关心的语气试探他的生活。因为当初她是被分手的那个人,王文庭给出的理由是不爱了,让她另觅良缘,还叫她千万不要纠缠。
他们的分手实在算不上和睦,在她顺风顺水活到二十岁,第一个跟头是在王文庭这里栽的。
可是无论她多伤心难过,也怨不了恨不起。
在他们相爱的时光里,王文庭把最好的爱都给了她。
他为她挡过刀子,那个疯子刺伤了很多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他控诉着她们的背叛,一刀又一刀。
她和王文庭在那条街上闲逛,手牵着手,谈天说地,聊未来,完全没注意到那双恶毒的眼睛已经瞄准了她,听到周围的呼喊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那双手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胸膛里的心跳声,痛苦的闷哼声,刺耳的尖叫声,是她那天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可以舍出性命爱她的男人,为什么有一天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可不爱是罪过吗?
不是的,没有人规定一场爱情可以走到人生尽头,人心易变也易冷,爱来的时候烈火燎原,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不能恨,也无法怨。
只是分手后,她才听说一些事情,猜测了很多,也联想了很多,这让她死掉的心又复燃,让她多了些意难平。
换水龙头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意味着,能留住他的时间不多了。
郑知艺很慌,嘴唇紧紧的抿着,目光始终停留在男人的脊背上,咬了咬唇,平复了凌乱的心跳,才小声开口:“王文庭,你结婚了吗?”
男人手上动作停了一刻,像是很意外她会这么直白的问。
当初分手,就是吃准了她个性高傲,自尊心强,被分手是她人生最挫败的时刻,且她绝不会再被分手后还死皮赖脸的纠缠,所以,他才说出那样一个理由。
如他所想,郑知艺当时确实很难过,很气愤,咬着红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双大眼睛哭的红肿,但愣是没有说出一句挽留。
他想过分手后也许会再相遇,也想过郑知艺会对他视而不见。
可从昨晚到现在,郑知艺的表现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郑知艺不该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啊,就……随便问问,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做不成恋人,也好歹还是高中同学呢,问问怎么了。”
这似乎是个理由,但……这也不是郑知艺的性格。
她一向只关心自己最亲近的人,最在意的事。
什么高中同学的,要不是有多密切的往来,她才不会随便问问,随便聊聊。
“没结婚。”
“奥。”
郑知艺轻轻抿唇,嘴角边有了一点浅显的笑意。
“那女朋……”
“换完了,我挺忙的,没时间闲聊,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他放水洗了下手,抽出张纸胡乱擦了擦,利落套上外套,头盔一戴就往外走,郑知艺抿着唇紧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到玄关换鞋,听着他衣服布料的窸窣声,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次见面是巧合,也或许是老天爷怜悯她的意难平。
可过了今天,是否还有缘下次再会,谁也不敢去赌。
要放任他离去吗?
要吗?
“王文庭……”
男人穿完鞋转身看她,表情透露着些许无奈。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她不太敢直视他的双眼,怕那上面透露出她不愿接受的讯息,任由心跳在胸膛里加速,连呼吸都变的沉重。
“郑知艺……”
“嗯?”
这是这次见面后,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让她想到在一起时,他每次全名全姓叫她,多半都是生气或无奈。
“咱们七年没联系了,朋友没法做,同学情谊也算不上什么,你关心这些,合适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特别放平了语气,不凶,也没有不耐烦,可是,就是这样平淡叙述的字句,才让她的心直直的往下坠,一路坠到底,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蓄力抽了一耳光。
是啊,已经七年过去了,不管当初他们因为什么分手,也许七年的时间,早就让他将她彻底忘记。
什么意难平,什么挂怀惦念,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兴许对于王文庭来说,她早就是他的过去式。
一个提起来有点遗憾,但也不至于再为此难过的过去式。
王文庭没有任何留恋,推开门就走了,目睹着他离去的身影,郑知艺的目光有着片刻的空洞和茫然。
冰川杯还握在手里,提醒着她,十分钟以前,有个男人用它喝光了一杯水,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他们的重逢不是一场梦。
可老天爷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她的面前呢?
难道只是为了开一个玩笑么?
不该这样的!
杯子被她随手放在鞋柜上,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匆匆穿上雪地鞋开门追出去。
电梯在下行。
她等不及。
从楼梯跑下去,她还生着病,身上没什么力气,跑到三楼时,双腿直打摆子,可是不能停,不能回去。
这七年来,她一直等着这一刻。
分手后,王文庭的□□再也没有登录过,原本的手机号码也注销了,他打定主意要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所以一切都做的那么干净,那么没有留恋。
这七年,郑知艺不是没有通过别的方式寻找他,可是没用的。
他们之间熟识的所有人,没有人知道王文庭在哪,做着什么。
简而言之,没人能够联系到他。
七年了,这七年间总有些失眠的夜晚,会令郑知艺想起他,每次想到,都会心痛难平。
她不能让当初的分手变成一个谜,困住她的一生。
她要一个答案。
跑到楼下,推开单元门,冷风刮得郑知艺脸颊生疼,眼睛被大片的白刺的流出了眼泪。
本来希望不大的,可谁叫她从小就足够幸运呢。
王文庭没走,正站在电动车旁接电话。
郑知艺跑过去的时候,他刚结束对话。
“王文庭……”
不知是这次见面后,她第几次喊出这个名字。
王文庭回头,看到她披散着长发,大口的喘.息着向他靠近,她病的很明显,和从前在一起时一样,每次生病都会很快的消瘦,眼睛本就大,生病时更显得可怜。
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但是不明显。
“还有事?”
“有。”
“什么事?”
“我想和你聊聊。”
“我很忙。”
“那我长话短说。”
看出她的倔强,他知道,今天恐怕她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走。
王文庭看她一眼,看到她脸颊上被冻出的红,和唇色的白。
不该答应她的,可是又……
“进去说吧。”
门厅内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郑知艺稍稍觉得暖和了点,她并没有酝酿很久,因为想到王文庭说他忙或许不是借口。
送外卖很辛苦,尤其是冰天雪地的大冬天。
昨晚那样的风雪天气,他照样接单,想来应该很缺钱。
“你当初为什么退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分手也和那件事有关吗?”
当初他退学,并没有和郑知艺说,走的匆匆,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从北城一路奔袭回哈市。
他们不在同一所大学,如果郑知艺不去找他,应该可以一直瞒下去。
可现在看来,她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她现在问起,是要一个答案,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王文庭猜不透。
也害怕猜透。
要告诉她吗?
关于当年,那些事,那些过往,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就无法改变了。
“你想多了,当时分手我就告诉过你理由,不爱了,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轻松又随意,像是在谈及一件无关于自己的事情。
郑知艺做好了所有准备,可还是被刺痛了心。
“好,那退学呢?好端端的,为什么退学?”
“不想继续读了,觉得累,烦。”
“可是你成绩很好。”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成绩好就一定要读下去,我这个人,一向随性惯了,你不是知道么。”
“王文庭!”
她很正色的叫着他的名字,王文庭不得不向她看过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初和我分手,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吗?”
她抿着唇,目光里都是痛色。
王文庭吸了口气,视线掠向远方,有点烦躁,想抽烟,在这抽又不合适,他皱着眉头,很久很久,才说出两个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