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夜》子夜鼠

15、试一试

　　“也不算生气吧，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嗯……好吧，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郑知艺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成年人的世界复杂的很，你还是别参和太多，不是要高考了吗？别为我们的事情分心，好好备考。”

　　说起这个，王文妤一脸骄傲，“放心，我学习很厉害的。”

　　“真的呀？那你说说，你意向中的大学是哪一所？”

　　“去我哥当年的大学，学临床医学专业。”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言语间带着坚定的信心，这一刻，在她的身上，郑知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王文庭。

　　“是因为你哥哥吗？”

　　“不完全是，我自己也很想学医，不过和我哥不太一样，他当初是为了梦想，我是因为学医很有前途。”

　　郑知艺忽然笑了。

　　“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就是觉得在这点上，咱们两个很像。”

　　王文妤嘿嘿笑。

　　送她到小区门口，郑知艺没下车。

　　王文妤下车前又问了一次，“姐姐真不上去坐坐吗？”

　　“碰见你哥不好解释，之后再找机会吧。”

　　“那好吧，姐姐拜拜。”

　　黄昏之时，太阳逐渐消失在一幢幢高楼的背后，由浓转淡的火红色，将天空渲染成一副自然的油画。

　　告别王文妤后，郑知艺坐在车上发了片刻的呆。

　　老旧街道的安静和繁华地带的热闹仿佛是隔绝的两个世界，很像现在的她和王文庭。

　　他们睁开眼看到的，或许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这些天一直在想，丢失的这七年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什么？横亘在她和王文庭之间的问题，难道仅仅只是当年的分手真相么？她的固执己见，对王文庭来说，会不会是一种负担？

　　……

　　驱车回到江汀湾，洗了个澡，正准备搞份减脂餐解决掉晚饭时，关路明忽然给她打电话，问她今晚有没有时间，说想请她吃顿饭，左右也是一个人待着，郑知艺没多想，说有空，就应了下来。

　　“你给我个地址，半个小时后，我去你那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就行。”

　　她这么说，关路明也没勉强，挂断电话后，简单的化了个妆。

　　她和关路明有三年多没见了，大学毕业后，两人都在外地工作，后来她回到哈市，关路明还留在外省，但微信上是一直保持联系的，也算是了解彼此的近况。

　　她知道关路明考上了公务员，但没想到会回到家乡任职。

　　两人约在一家火锅店，关路明比她先到二十多分钟，已经点了部分的涮菜，看见她进店，在里面那桌招手叫她。

　　郑知艺笑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把包和衣服都放在另一个空位上，才分出神和他打招呼。

　　“行呀小伙儿，怎么突然回这边工作了呢？我以为你会一直留在外省发展，不回来了呢。”

　　被她打趣，关路明看上去像是不好意思，笑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这不都说落叶归根么，我就是提前了点。”

　　“你可拉倒吧年轻人，还落叶归根呢，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欠下什么情债，逃回来的吧？”

　　关路明被她逗笑了，摇头说：“你这脑洞也太大了，跟你讲，我就是喜欢咱们家乡的环境，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所以才回来的，而且过两年，我爸妈一退休，他们也就都回来了，我提前回来给他们铺垫铺垫。”

　　这么说，倒是可信了点。

　　郑知艺笑着招手把服务生叫来，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涮菜。

　　关路明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在她转回身时又将视线移到面前的鸳鸯锅上。

　　“对了，你的店最近怎么样？听阿姨说，你前几天出差去了？”

　　“嗯，南方那边比较火的甜品，出去学习一下，店还不错，目前的经营状况我挺满意的。”

　　“那就好。”

　　说到这许久无话，虽然平时也经常在微信上聊天，但毕竟好多年不见，能聊的话题很有限。

　　关路明从小和父母在外地生活，口味始终偏清淡，吃不了辣，但他知道郑知艺是吃辣的，所以要了鸳鸯锅，吃饭的时候也照顾郑知艺，将她爱吃的涮菜都下在辣锅这边，郑知艺发觉，忙客气说不用，她自己来就行。

　　关路明就笑，“男生照顾女生不是应该的么，况且，咱俩谁跟谁啊？”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了解的关路明是个挺腼腆内向的人，从小就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更没有那么多的语言，小时候的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郑知艺在心里琢磨了半晌，想着毕竟人家现在是在zf上班，曾经的短板现在没准已经练成优点了。

　　她笑了笑，没接茬，听关路明又说：“听阿姨说，你还单着，你条件这么优秀，不可能没人追你，为什么不谈一个呢？”

　　真没想到上次他去家里，短短的一次会面，竟然跟她妈聊了这么多？

　　她妈她了解，是个不会催婚的人，人生信条就是快乐自由，所以从不约束她，更是很少过问她的感情生活。

　　能和关路明聊起这个，挺让她意外的。

　　郑知艺没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给了他，“那你呢，条件也不差，为什么不谈？”

　　关路明笑着挠挠头，“你还不知道我么，前些年忙着学习工作，心思都扑在这上头了，现在工作是稳定了，但合适的人，没那么容易找。”

　　郑知艺笑了，从辣锅里捞出肥牛丢进小料碗中沾了点芝麻酱后，送入口中。

　　见她只是笑，却不说话，关路明心里毛毛的，就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郑知艺把肥牛咽下去，拿纸巾擦了下嘴，“我笑你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又为什么要问我呢。”

　　关路明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倏地笑了。

　　郑知艺再看看关路明，忽然间有了些猜测。

　　这顿饭只吃了一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在店外，关路明提议说一起去中央大街逛逛，郑知艺本就没想应下，更是在看到旁边农家铁锅炖店里走出的男人时，立即说道：“不去了，待会儿有点事，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改天请你吃饭。”

　　关路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觉得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但听郑知艺这么说，也不好再多留一会儿，只好说：“行吧，那改天有空再来找你。”

　　“行，拜拜。”

　　关路明开车走后，郑知艺才明目壮胆朝着旁边看过去。

　　农家铁锅炖店外，有两个男人在交谈，年轻的男人搀扶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见马路上过来一辆出租车后，招手拦下，扶着男人过去开门后，将男人扶上车，跟司机说了两句什么，把车门关上，出租车离开。

　　男人吐了口气，转回身时，目光和她交汇。

　　郑知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出手将头发塞回耳后，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喝醉酒的男人脸上，在这一刻，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

　　就在刚刚吃饭的时候，通过几句交谈，她忽然间明白关路明约她吃饭的用意。

　　兴许只是猜测，但她真的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对男人的直觉。

　　关路明对她有意思，今天这顿饭就是来试探她的态度的。

　　而她也清楚，关路明对她的“意思”其实和爱情没有太大的关联，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至于怎样合适，这能列出很多个条件。

　　例如，从小相识，彼此知根知底。

　　双方父母认识，关系融洽。

　　两人学历合适，家庭背景也合适。

　　最主要的是，他对她兴许说不上多喜欢，但也并不讨厌。

　　用餐的后半程，郑知艺很少说话，其实就在分析这些事情，她站在关路明的角度去想这个事，忽然间也觉得他们挺合适的。

　　如果能够开展一段关系并且成功走入婚姻的话，即便缺少了些许爱情，但这些对等的条件，兴许也能足够他们幸福的走完这一生。

　　她承认，她竟然有了那么片刻的动摇。

　　为什么要在一个固执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为什么呢？

　　郑知艺反复问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在夜幕降临时，看到男人孤桀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内心有了答案。

　　她想再试一试，为了自己，不留遗憾。

　　男人看上去喝了很多的酒，走路都有些摇晃，迈出一步后，察觉自己的状态不佳，就不再动了，勉强稳住身形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郑知艺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不是特意要来见你，可是你看，我们就是这么有缘分。”

　　听了她的话，男人抬头看她一眼，笑了。

　　“过来上我车，别在这吹冷风了。”

　　王文庭没动，郑知艺有点不耐烦的拉他一把，“你最好别跟我说不，知不知道前男友对女人来说是可以挖坑埋上的存在，你今天要是敢再对我说出乱七八糟的话，我就把你打晕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