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夜》子夜鼠

14、别再见了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古怪。

　　王文庭全程沉默不说一句话，王文妤觉得这样不礼貌，想找话题又怕一不小心说漏什么，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再看郑知艺就更是尴尬了。

　　总之三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完，多半会消化不良。

　　饭后，郑知艺要帮忙洗碗，被王文妤拦下了，“哪有叫客人洗碗的道理，姐姐你去和哥哥聊天，这些交给我就好。”

　　她给郑知艺悄悄使眼神。

　　阳台的窗开了一扇，风裹挟着微冷的空气送进室内，而王文庭此刻正站在窗前抽烟，他的身影挡住了窗棂的轮廓，背影显得如此落寞。

　　此刻他是否有心事呢？

　　而那些绵绵的心事里，又是否有她的痕迹？

　　这些郑知艺猜不到。

　　郑知艺双手交握在身前，悄悄走近，却正好对上男人转身看过来的视线，夕阳落幕前的昏黄光线从他背后射/进来，朦胧了男人半边身形和俊美的容颜。

　　他单手抄兜，另一只夹烟的手垂在身侧，烟还在燃着，丝丝缕缕的烟雾向上缥缈。

　　他喉结轻滚，目光落在女人脸上，想说什么，却一时没有开口。

　　在那样短促的视线中，郑知艺却恍惚看到一丝悲伤。

　　然而当她想要再去仔细看时，王文庭已经转身将窗子关上，然后走到茶几边，将烟头揿灭在烟灰缸中。

　　“今天在你这里，多有打扰，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

　　不留她也就算了，也没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郑知艺有点难过的想。

　　“不用送了，我自己能找到路。”

　　“就送你下楼。”语气有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说完穿好外套，站在玄关等着她，郑知艺低头撇撇嘴，也赶紧穿上外套，拿好包，走前和王文妤打了声招呼，“小妤，我就先走了，拜拜。”

　　“不多坐一会儿吗？时间不算晚的。”

　　王文妤说完，对上自己哥哥明显警告的视线，嘴唇一抿，不敢乱说了。郑知艺也瞧见了，心里有些难受，说话的语气都相对低沉许多，“不了，我，我晚些还有事，有时间请你们去我家做客。”

　　“好，那姐姐拜拜。”

　　“拜拜。”

　　关门下楼，王文庭走在前面，她慢吞吞跟在后面，已经下到五楼，王文庭回头看，郑知艺还在上面那层磨蹭着。

　　王文庭手臂撑着扶手，朝上面看了一眼，见郑知艺正以龟速前进，不由问：“你脚还疼着？”

　　“还好，不影响走路。”

　　“那怎么走那么慢？”

　　郑知艺冷哼了声，“不耐烦等我呀？嫌我慢你可以回去，都说了不用你送。”

　　她的脾气来的突然，但也有迹可循，王文庭大概猜得出。

　　这次换郑知艺在前面走，她把王文庭远远甩在后面，一直到出单元门，王文庭才追上来。

　　郑知艺回头看他一眼，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心烦，语气也不怎么好，“你回去吧，出小区我自己打车，不用你送。”

　　“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话？

　　什么话？

　　郑知艺在心里琢磨着，可一看男人那张过分严肃的脸，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你要说什么？”

　　他一时没开口，而是点了根烟。

　　这个时间，他们家这边的街道出租车很少，这也正好给了他一点酝酿的时间。

　　有些话，可以咬着牙对她说一次两次，但总有特别心软，开不了口的时候。

　　比如此刻。

　　只是，他只要想到自己的心软对她来说兴许是场灾难的话，便能再咬一咬牙。

　　“上次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对吧。”

　　郑知艺几乎已经猜到王文庭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不想听，想逃，却逃不开，没有一辆出租车从天而降，在这个时候带她走。

　　“我了解的你，是高傲的，非常有脾气，自尊心也强，没道理会在我说完那些话以后，还对我这么友好，我能想到的理由，只能是，你对我还抱有期待对吗？郑知艺。”

　　郑知艺不说话，甚至不愿看他。

　　“别这样郑知艺，不要对我还有期待，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七年的时间，足够抹掉过去的……那些痕迹。”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郑知艺气愤的看着他，莹白的脸蛋上有一串泪水滑落。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男人抽了口烟，转头看向另一侧街道，“以后别来见我。”

　　泪水终于决堤。

　　女人抽噎着，“王文庭，你混蛋。”

　　“是，我是混蛋。”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驶来，王文庭招手拦下，打开后座车门，轻推女人后背，将她推上车，留下五个冰冷的字眼，“再见，郑知艺。”

　　再也不见了郑知艺。

　　不要再来折磨我了……

　　【姐姐，你们吵架了吗？】

　　【怎么了？】

　　【我哥哥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我和他说话，他没理我……】

　　路上在堵车，出租车走几步就要停下等一等，回家的这一段路，显得格外漫长，害她连哭都不能尽兴。

　　郑知艺擦了下眼角的泪，回复【他叫我以后不要去见他，这个混蛋！！！！！！】

　　【啊？这……我替他跟你道个歉，姐姐你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原因的，他那样说，也是有苦衷的，不过……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也不该这样说，我找个机会，替你报复一下。】

　　【报复？你要怎么报复？】

　　【比如在他吃的饭里悄悄撒点胡椒粉和芥末啦~】

　　“噗……”

　　这丫头。

　　郑知艺的坏情绪在看到这条微信之后，消失了一小部分。

　　【不用了，虽然我很生气，但看在他以前真的对我很好的份上，就……再原谅他一次。】

　　……

　　四月份的时候，郑知艺去了一趟南方。

　　听说这边最近爆火了一款新的蛋糕。

　　统称为千层蛋糕，但因为内馅的不同，又有多种叫法，例如：榴莲千层、芒果千层、草莓千层，以及榴芒千层等等。

　　由于信息的延迟性，哈市这边暂时还没有任何一家甜品店，蛋糕店在做这种蛋糕。

　　为了抓住这波财富，郑知艺决定亲自前往南方某座城市，付费学习。

　　做这行也有两年多，郑知艺多少也有些人脉关系，通过朋友的介绍，她来到一家比较高端的甜品工作室，跟着学习了半个月。

　　蛋糕这种东西，大多都是百变不离其中的。

　　掌握最基础的东西，再学习新种类，其实是不难的。

　　千层蛋糕之所以命名为千层，是因为它是由多张饼皮叠加，中间涂奶油以及铺满新鲜水果制作而成。

　　而制作这款蛋糕最难的部分就在饼皮上。

　　业内管这种饼皮，叫作班戟皮。

　　制作班戟皮，要有些技术性。

　　皮要薄，但又不能破，要有一定的色泽，又不可以焦糊。

　　烙这种班戟皮要用到那种不沾的平底锅，当然，市面上也有专门烙制班戟皮的锅，不过郑知艺不太习惯用那种。

　　郑知艺已经离开哈市一个星期，她妈妈才知道她不在家。

　　那天来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艺艺，听你店员说，你出差去了？去哪了？要去多久啊？”

　　郑知艺在电话这边冷笑：“哼~终于想起你女儿我了？也不怕我丢了，这都多久了，才联系我？”

　　“哎呀，这不是最近比较忙嘛。”

　　“切~”

　　“所以你多久回来？”

　　“再等一个星期吧。”

　　“你在那边做什么呀？”

　　“学烙饼。”

　　这是大家平时开玩笑的说法，这款蛋糕在南方火起来之后，基本每天都是供不应求的，制作蛋糕的甜品师，每天要烙制大量的饼皮，工作辛苦，所以给自己找点乐子，就戏称自己是“烙饼大王。”

　　郑妈妈听见果然一愣，“什么烙饼啊？怎么跑到那边烙饼去了？”

　　“哎呀，回去再跟你细说吧，我这边还忙着，先挂电话了。”

　　“嗳嗳，等一下，我还有事没说呢。”

　　“什么事？”

　　“关路明回来了，听说在zf上班呢，前些天来拜访，问我你最近在做什么，说想请你吃饭。”

　　“奥，那等回去再说吧，没别的事了？”

　　郑妈妈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没说，“等你回来再聊，你在那边注意安全啊。”

　　“行，知道了。”

　　千层蛋糕的做法郑知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对有基础的人来说不难。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哈市，也是因为难得出来一次，想在这边的各家甜品店逛逛，参观学习一下。

　　还有一个原因，她在那座有王文庭的城市，就总克制不住的想去见他，之后要怎么做，她还没想好，所以趁这次出来，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王文庭是不发朋友圈的，想要了解他的动态只能问王文妤。

　　可或许是心里还在计较那天他说的那些话，郑知艺心里还有气没消，所以也没跟王文妤联系过。

　　又在这边逛了五天，之后订机票飞回哈市。

　　回去之后也一时没空出时间来，她把学来的技术教给店里的甜品师，盯着他们做了两天，见没问题，才开始销售。

　　店员们每天都拍照帮着发朋友圈宣传，很快这款蛋糕就在哈市火了起来。

　　终于空下来的那天下午，郑知艺带着新做好的草莓千层去王文妤学校等她。

　　已经在微信上提前知会过了，王文妤一放学，就直接跑出来找她。

　　郑知艺叫她上车，小姑娘这次没再跟她客气。

　　“呐，店里新品，草莓千层，我刚从南方学来的配方，你拿回去尝尝。”

　　“哇，看起来就很好吃，谢谢姐姐。”

　　“客气。”

　　“我直接送你回去，就别跟我推辞了，把你送到我就走。”

　　王文妤观察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说：“姐姐，你还在生我哥的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