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蒂尔康奈在做梦。

      应该是噩梦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她脸上,有点暖和。
      过去的某些经历带给她通常被定义为痛苦的东西,就连梦到也会如此,那么应该就可以被定义为噩梦。

      她看见自己正专心摆弄一盆花。很眼熟。
      她抬起头四处张望一番,发现一切都很模糊,只有大致的、如同笔画勾勒出的边界能被分析出来,但依旧很熟悉,很像纽约东边的一个小房子。
      具体的地址蒂尔康奈懒得想,因为在三个月前这栋楼被拆了,她连夜赶过去收拾里面的枪械,其它问题比如可能有的拆迁费之类是由该房产的拥有者贝尔摩德解决的。

      贝尔摩德啊……她想起来某个简称,贝姐,哈哈。

      蒂尔康奈乐出了声,因为在这个现实里贝尔摩德是她的半个老师,也是她现在的‘监护人’。
      但是千面魔女并不喜欢她。玛丽苏光环又一个没有顾及到的地方,不过她大度,也就不管了。何况她们还是不明显的两看相厌呢,虽然并不表现出来,但之前搭档的那些经历很难让她对贝尔摩德有什么好印象……而来自对方的厌恶直接导致现在她的易容依旧不怎么样,只能勉强用用,可惜了。

      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顺着梦里的场景给安全屋里大叶片的植物擦去灰尘。

      按阳光照射的角度现在大概是下午,尽管知道身后的墙上就有一个钟表,但是她不想去看。
      她讨厌那东西。

      看啊——她竟然都开始评价什么喜欢讨厌之类的了,真是不知好歹!
      喜欢、厌恶,这种单词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过分了,也就清醒梦里面还能想想,诸伏警官带给她的影响太大,搞的这像是什么奢侈品一样。
      才怪,明明是违禁品。
      她笑了一声,干涩,迟钝,像是缺少保养的门轴,吱吱呀呀。

      面前温馨的、温暖的场景一点点冷却,手里用来拭去灰尘的布变得更加湿润、泛起血腥味。她的手掌被布料包裹,像是泡在新鲜的血液里。新鲜的,温暖的,湿润的。
      恐怖的。
      眼前的场景扭曲,她平静地看着一切都变成无法分辨的荒诞景象,诡谲的似乎是漩涡的东西里伸出了什么,带着扑鼻而来的腐烂腥味将她撕扯开,每一块躯体都坠进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蒂尔康奈眨眼,如梦初醒地看见自己将一把刀埋进男人后背。根据分析,是剔骨刀和心脏正中。
      刀柄是温热的,被她的体温沾染。她抬起头,矮小的身体让这个动作颇为费力而滑稽。
      男人半转过来的脸上有着因为疼痛出现的痛苦,还有不加掩饰的震惊,也许还隐约有种释然,但是记忆有些久远了,她搞不清。

      男人没有太挣扎,他已经救不回来了。
      当时你是这么想的吗?她想。因为救不回来了,因为不可能活着了,所以就干脆利落的放弃反抗?

      他甚至没有反击,明明有着和她相比过于强壮庞大的身体。那个黑发蓝眼,面孔有点欧美特征的人只是看着她,然后倒在她的身上,死去了。

      蒂尔康奈很冷静。她冷静地把男人推开,接着抽出仍然插在他身体里的武器,最后给人翻个面,让尸体的正面朝上。她盘腿坐在尸体旁边的地上,没有擦去刀上染着的血、又放任没有凝固干枯的血液摇晃,兵器被横放在身前。

      刀抽出的时候没有大股涌出的血液,没有这种不断移动、不停出声的物体,在眼下好像时间凝滞一样。

      窗外的阳光斜斜打进屋内给画面添了些温度,可没有开灯也没人说话的房间连空气都凝成了固体。一切都好像一幅精致的油画,画上的人荒诞、混乱、违背常理、像是葬礼上的小丑笑脸,而厚重的油彩将这一切定格,并扁平化。

      他死去了。那个埋藏已久的疑问便在这情景下喷涌而出。

      “为什么……”
      面容稚嫩的崭新【兵器】坐在尸体旁边,眉头紧皱,喃喃发问。
      “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反抗?”

      她看着男人的尸体。
      他是蒂尔康奈,是不知道为什么发疯背叛的叛徒,他命运的结尾是由正在被观测中的EP-101击毙。

      现任蒂尔康奈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这个人了。

      她有点想要闭眼不看这副情景。
      这不是第一次,毕竟从上任蒂尔康奈死去后,101就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的面对他,即使是在梦里。但她没有动,依旧看着那张从不熟悉的惨白的脸。

      上任蒂尔康奈,男,姓名……
      “月山崖志。”

      她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微弱,不带什么情绪。
      EP-101曾经名义上的养父,假身份‘月山绘’的来源。

      月山崖志明明是她四岁到十三岁中关系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却无法用一个哪怕积极一点的词汇描述。他们从没在一起居住超过两个月,几乎从没有任何闲聊交谈,以至于在他死去一年的现在。她竟然此刻除了一个代号、一个名字外对他一无所知。
      他死去有一年吗?还是不到一年?她突然有些怔愣。
      真奇怪。她想。
      明明是‘养父’‘养女’的名头,但是她只知道他曾是组织成员,后来叛逃了,最后由自己杀死。

      她对月山崖志没什么感情,让她记了这么久的原因一个是身份背景设定,另一个就是一个问题,一个始终困扰着她的问题……为什么月山崖志在她偷袭的时候,不反抗?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父女关系。

      月山绘深棕的眸子盯着月山崖志的蓝眼睛。
      EP-101盯着死去的蒂尔康奈。

      你究竟是为什么没反抗呢?她想。
      月山绘很少梦见月山崖志,哪怕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连对方刚刚死去的那几个月也是。
      你为什么没有反击——就这一个问题,只有这一个问题。
      她想得到答案。

      “你是月山崖志,组织的刀,你被组织养大,你被组织训练,你又不是穿越者……你为什么要叛出组织?”

      她的眼睛空白,看着尸体涣散无神的蓝色虹膜,突然想要碰一碰他。
      所以她也这样做了。
      他的脸还带着一点温度,月山绘知道他会永远保持这样,直到这个梦醒来。
      过去他们总不常交流,但是人生活在一起,在身边有同伴的情况下总是会想要说点什么的。
      不回复不一定是坏事,对组织成员来讲一个只会倾听的‘人’也是有人会想说话的,不然为什么还有树洞这种东西的存在。

      “101。”

      那是一天,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用电脑编写着什么,突然毫无理由的叫了她一声。
      月山绘后来想想,觉得可能他就是想和她拉近关系,或者单纯的和活人说说话。
      但当时她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也许她会做些别的反应,可能是会露点没洗干净的人类反应吧。不过她不知道,所以她回答:“在。”

      “……”

      月山崖志好像是被卡住了,也好像是突然沉默,也可能是无话可说,因为他停顿了很久。
      那天的101只是安静的等,因为实验体——或者说组织的几十把兵器之一不需要有疑问。

      她那一刻是怎么想的?
      她当时以为这只是一声没头没脑的呼唤,安静等待也只是因为人设需要,却在静默的不长时间过去后又听到了月山崖志的声音。

      “……月山这个姓氏,是组织给我的。”
      那个男人突然说,没头没脑,就像刚刚他突然出声一样。

      101安静地听。

      “我加入组织的时候十三岁,身体不错,锻炼有加,所以我很快就从所有小孩中脱颖而出。”
      “但是我没有代号,我等了很久,一直一丝不苟的完成组织给我的任务,但是和我同一批的小孩都有些拿到代号了,我还是没有。”
      “有一天,我十七岁多了,琴酒走到我的面前,和我说‘蒂尔康奈,我是你接下来的搭档。’”
      “我很惊讶,直到我知道上一任蒂尔康奈月山里正村死了,而他相对看好的我就成为了下一个蒂尔康奈,一切都理所应当。”
      “那个告知我里正村死了的人现在也死了,他当时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他说月山这个姓来自第一个蒂尔康奈,这不是那个人原本的姓,是从机器里摇出来的。那个蒂尔康奈培养了一个接任者,强制对方改姓月山。”
      “接着就像规矩一样,每一任蒂尔康奈都姓月山,没有一个人有异议,尽管到了我也只是第五个人用它。”

      “为什么呢?”月山崖志自问自答:“因为无论他们用这个称呼多久,每一个蒂尔康奈终究都是组织培养的,他们属于组织,所以就只能让主人为颈圈上的银牌刻上喜欢的名字。”
      “所以我也姓月山,我只留了我的名字,崖志。”

      四十九岁的男人平稳的讲述声突兀停止。他好像只是心血来潮想要讲个故事,想要说说自己的名字来源。
      那年十二岁的101没有问问题,没有给反应,因为它不需要有主动的心理,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好,疑问应该只在要完成任务的情报时出现。

      但是像狗尾续貂般,那个忽然谈兴大发的男人又慢悠悠接了一句话:“……我那批孩子,一共有七个得到了代号。”
      “四个都已经叛逃了。”

      现在的蒂尔康奈仍然记得那天,记得月山崖志向她转过头笑了笑,有些苦涩,蓝眼睛却一瞬间竟然因疲惫而宛如恶鬼。那个笑容很少,苦涩更是一闪而逝,留下的只有刻薄和施舍般的弧度,略有些僵硬地挂在那张脸上,不伦不类。

      蒂尔康奈想起那个笑容,她仔细的回忆了一会,突然嗤笑:
      “您还是更适合严厉的面无表情些。”

      毕竟他的笑有些过于悲哀和可怜了。

      她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向尸体鞠了一躬。
      那人没有给她答案,死人怎么可能给她答案?
      而她怎么想也从来不是重要的那个,甚至不能成为最轻的那些筹码之一。

      这幅场景缓缓破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山崖志的尸体。凝滞的时间流动,男人的伤口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它们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红色的花,向外扩散着。
      她站在尸体的旁边,冷漠地任由它们沾上鞋底。
      她想起没有获得代号、甚至没有获得月山绘这个名字时跟随月山崖志完成的任务。她想起每次成功解决目标后必然点上的卡宾,想起大型任务结束后一定会出现在杯子里的蒂尔康奈。
      她想起满满一柜子的格兰路思,摆放在他视为家的那个房子里。

      现在还活着的蒂尔康奈抬起眼,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在这个角度,她可以正正的迎上那束阳光。
      她像是被刺到了眼般迅速转过头,看见那个不大的酒柜摆在角落里。

      Glenrothes.(格兰路思)

      她把视线放到酒柜旁,那里有个玻璃杯,里面装着半杯烈酒。她不太确定为什么她会梦到这样的摆放,可能是因为刚好她有点想喝。所以她走过去,并举起了酒杯。

      在阳光下酒液呈现出温暖的棕褐色,蒂尔康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已经不太熟练所以僵硬的微笑。
      死人不能给予回答,她的想法也不重要,但在梦境与现实的裂隙中,在这情感浮现的幻梦里,她被赐予答案。

      ——敬找到了答案的我自己。

      她同虚空中不存在的魂灵碰杯,然后喝下那酒。
      爱尔兰威士忌较为圆润的口感带着太妃、干果和杏子味打上味蕾,顺着喉咙里的食管流下。

      啊。她想。
      蒂尔康奈。

      于是幻梦轰然崩塌。

      蒂尔康奈松手任由玻璃杯下坠进黑色的海,理智牵着奋力反抗最终凝聚成型的感情走近,停在两步远的地方。
      “我没有想偷懒,”她解释,“我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会。”
      “还不到你休息的时间,工具。”理智平静地宣布:“但也还不到你醒来的时候。”
      它松手,原本乖顺的感情瞬间暴起向她冲来,嘴张成无法在现实中存在的狰狞模样,猛地将她冲进海洋。
      无数记忆的碎片围绕上来,从被撕扯开的伤口中钻进意识,浮现在她眼前。

      [又开始挣扎了,麻醉剂!]
      [这是新型药物的第一次实验,摄入任何麻醉剂会影响观测结果。]
      [力量似乎有增加!赶快记录时间,拘束衣!医用口枷!]

      [亲爱的赛门,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同情心~]
      [……101的糖果和食物?你想多了,佐藤健]
      [说好了不叫这个名字的,嗯?]
      [……我想你很清楚实验体营养均衡和身体健康对实验的影响,“浦森”先生。]
      [身体健康?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幽默感,你看看同批次的,它们已经因为心理原因死了好多个了,是因为这个吧。别反驳我,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确实是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我的办法可不是奶糖这种低级的手段——但关于这一点还需要你的辅助。]
      [哦?]
      [一点心理暗示和催眠。101、53和89都是排斥性相对较弱的实验体,蒂尔康奈刚刚回复我短信了,他无所谓,说随我们用。]
      [53和89的呢?]
      [53的监护人死了,格兰露丝拒绝并得到了明天来接走89的许可。]
      [那就从53开始吧。]

      [你喜欢什么?喜欢糖吗?]
      [……嗯。]
      [那接下来乖乖的配合我们检查,我就给你糖吃,甜甜的奶糖哦。]
      [……]
      [……好的。]
      -
      [喜欢吃糖是吧?配合我们的实验就给你一颗糖。]
      [……嗯。]
      -
      [配合试验。会给你糖的。]
      [是。]

      ……
      [配合试验。]
      [是。]
      [你喜欢吃糖吗?]
      [……]
      [那以后,实验后就不再给你糖了,你认为怎样。]
      [没有异议。]

      被一个死人影响到情绪可真是失格啊。她想。
      梦境已经完全逝去,那些记忆的碎片也沉没进深海,等待下一次被理智唤起来提醒她的时候。心跳有些不受控制,但这可以解释为普通的后遗症。
      蒂尔康奈睁开深焦糖色的眼睛,平静无波一如往常。

      纯白色的天花板因着白炽灯的光而有些刺眼,而颜色则连带着她的头开始疼。她无视了那点东西坐起来,发现不知是谁已经给她换上了另一套衣服,有些宽松的长袖掩盖住了包扎的绷带,腿上的伤也被一块纱布包着,又被布料遮掩。
      手臂上没有插针头、床头柜上摆着外套和后续的消炎药,以及一个白盒子。

      蒂尔康奈披上衣服拿药走人,在心里把三天后找个时间来这里复查安排上了日程,ICU虽然是她的包年豪华包厢依旧不是那么容易出的,总会有些后续影响。
      至于现在能不能走……嗯,既然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守的白大褂,那就意味着离开是被允许的,现在毕竟是外出窗口期。
      她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蒂尔康奈使用条例最新修订版,随意低头检查这次这次要试的新药。
      那个色彩文字牌子都很眼熟的消炎药不用管,白盒子的边角写着:研发中新药,和这次治疗配套食用,一日两次,一次一粒。
      手写的字体给她一种轻微的熟悉感,蒂尔康奈仔细回想了几秒,想起来这是属于谁的了。

      老赛竟然来这个研究所了?她轻轻挑眉,被带进建筑的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了,根本没见到任何一个人的脸,自然也不知道这次竟然直接到了赛门手下。
      这可真是故友重逢。她给自己说了个冷笑话,满意地发现自己一点笑意都没有,理智占据了绝对控制权。
      他们当然不是朋友,研究员和小白鼠不可能当朋友,她甚至比不上霍普先生的毕设。
      不知道老赛会不会有给她的命令,大概没有,毕竟那串字迹已经说清楚了她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情……

      蒂尔康奈随意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却在两个拐角后迎面撞上一头金发。比她矮上一头的女研究员差了半米就要撞车,于是她快速调整自己的肌肉与发力、向通道一旁侧身让路。
      女研究员毫不迟疑地走过,并未停留,也没给她什么多余的眼神。大概是因为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具有辨识性,而不属于自己的研究对象不需要给予注意。

      她本想安静地让路,但任何动作都在注意到对方身后的人时立刻停止。
      那个有着黑褐色微卷半长发的男人轻缓地迈着步子,淡蓝色的眼一片平静。
      他胸前的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赛门·冯·霍普。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胡思乱想都清空了,舌头下意识抵上上颚,绷紧的肌肉与神经也下意识地想要放松,又被捡起,提醒着主人这不是实验台上。装药的白盒子上还有着这人书写的使用说明,握着它的手好像有一瞬间想要紧抓,但又同时变得僵硬、只是停在那里。
      所有思维都停止了一瞬间,感情与意识分散成几块掩埋进土壤,蒂尔康奈此刻真正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玩偶。但赛门·霍普并不在意这些。
      他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没分给它什么眼神,无视它直径走开了。他们擦肩而过。

      蒂尔康奈站正,僵直在原地停留了几秒,也许是几个呼吸,然后她摆脱了那些影响、继续向这个大型科研向基地外面去。
      不过相比于几秒前,她走的稍微急促了点。

      月山绘让自己的视野下移,打开了刚刚差点遭殃的白纸盒子。
      里面装着三排胶囊,一排十四粒。她目测了一下盒子的厚度,估出能吃九周,两个多月。
      它终究没有逃过被捏扁的结局,揉搓到合适的大小后装进风衣口袋。

      当右手插进口袋的那一侧,蒂尔康奈的指尖碰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从醒来就被她忽略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拿出按开屏幕,默认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日期成功让月山绘表情凝固。嗯,心里和生理都是。

      下午三点四十九,而日期说明距离她受伤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五天。
      今天是第五天。

      ……她是不是还有个搭档来着?
      哈哈,苏格兰应该不会因为被鸽了五天让她再躺回ICU里吧?

      蒂尔康奈紧急改道,放弃了一个拐角外的的大门去往车库。
      随便拿了一串钥匙,她以最快的速度往他们居住的安全屋赶去。同时翻看几天里攒下的未读消息。

      前天亚伯乐的三条,没有继续发大概是因为她没回,知道她出了情况;浦森的一条通知,可以先不看;没有备注的一个电话,好像有点眼熟但先不管;上司们都没有发任务,应该是收到了研究室的调用通知,哈利路亚;还有来自苏格兰的消息……

      红灯,月山绘停下车,有些愣然的看着数字标识。

      【来自苏格兰的未读消息:5条】

      比其他所有人给她发的消息加在一起都多。
      她感到心脏在剧烈地疯狂的跳动,连呼吸也有些凌乱,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她点开对话记录。

      【Scotland:我先回居所,你醒来后告知我。】
      【Scotland:任务报告过了,藤原辛知确认死亡。】
      【Scotland:时间表.doc】
      【Scotland:你的缺席导致一部分任务无法完成,这是失误,但琴酒接受了。】
      【Scotland:你回来后要给我一个解释。】

      不出意外,全部都是公事公办的对话,寥寥几句中揭开了又一个等着她去跳的大坑,苏格兰毫不走心地为自己裹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
      她知道那并不是给她看的,男人已经不再认为她是一个需要被敷衍的对象了,这只是告知,还有对其他关注着她的眼睛的借口。蒂尔康奈握着手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浓烈情感几乎要从喉咙中勃发而出,却在张开的唇齿前停下,毫不逾矩。
      她随着绿灯踩下油门,半条街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可能的答案:欣喜。
      她终于得到了真切的、自己被那人视为【工具】的证据。这顺利的足以让她开瓶香槟,或者像她养父一样开瓶蒂尔康奈。这足以带来如此庞大的喜悦。

      但这些不该出现。蒂尔康奈让理智栓好感情和逸散而出的情感,手上接收了任务时间表的文件,黑字写着苏格兰今天的任务早上已经收工。
      她返回,目光在第二条消息的人名上停留几秒,离开这个界面。她去确认来自亚伯乐的都是骚扰短信不需要注意后,又去看了浦森的通知,又看窗外的路。最后折返给对方回了一条简单的信息。

      【Tyrconnell:是。】

      车外阳光正好,蒂尔康奈没有关掉手机,让那些信息就这么显露着。黑色文字冰冷地打出那些代号,她却能够想起那双眼睛。
      冷漠的,假笑的,温和的,严肃的,坚定的。
      蓝色的,燃烧着火焰的,狭长的眼睛。

      这是她想要的。她想。这就是她深爱的,信仰的,为之抛却一切的,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坚持所为的目标。
      她不会像月山崖志那样失败的、失去所爱无处可归,不会走进那样的灰暗迷茫之痛苦。
      她不会失败。她也不能失败。

      蒂尔康奈提醒自己,重复了一遍。她回想起每个死在她手上之人的脸,他们凝固在空洞的眼睛,还有死去的尸斑。
      不能死,不能失败。
      多么苛刻的要求啊……但一切都是为了未来。
      光辉灿烂的未来。
      而今天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