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狐九梦

4、第 4 章

　　幽暗的长廊弯弯曲曲的延伸至远方，看不清的黑暗深处似是这人世繁华之中暗藏着的刀光剑影！为了这天下，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夜青萝无所畏惧也不会回头！她知道，从她登上这位置开始。这场长达上百年的棋局便已开局。这一次，若走不到终途便再难实现心中夙愿！
　　思绪有些纷乱开来，随着脚步越来越快距离那座宫殿越近，夜青萝就越无法掌控自己的思绪。她不由自主的会想起了那一年的冬季，也是在这条长廊之中。她一身戎装急切的奔跑着，耳边细细去听还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厮杀声和宫人们凄惨的尖叫声。敌军越来越近，不知那人是否还安好？夜青萝咬咬牙不敢去细细深想，她只能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用在脚下迅速跑过长长的长廊。。。那时那刻，她从没觉得这宫闱之中的回廊是如此的长如此的远，好像怎样都无法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一样。。。
　　阿雪！阿雪！
　　夜青萝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促使她在十六岁之时便远远离开这座宫殿，以女子之身远赴边关。。。这一守便是十年！十年中，她成了东炙国远近闻名的女将军！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可她却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边关的苦寒之地！她的心腹也曾私下问过她，为何手握重拳，民心皆向却无宏图之志？她说：我在这里天高地广为何非要作那禽鸟自入牢笼？至此，再没人敢暗自提议要她起兵去夺那皇位。。。世人都道她是铁血柔情，不想伤了亲情故此才隐忍多年不敢起义。他们却不知，对她而言能为那个人守在这里予那人高枕无忧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因为更多，更大的念想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实现了！
　　雪，随风飞入长廊里，轻柔的落在夜青萝的脸上。那冰冷的感觉让她随之一震！此时此刻她才恍然，想要守护的东西守护的人只能牢牢抓在手里，否则，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有失去的一天。。。
　　栖凤宫中的大殿里，一系艳红如火的夜倾雪正半依靠着木榻垂目看着下方跪着的男子。男子一身青翠的服饰，脸庞俊美无双却神情冷然。他抬头无所畏惧的看着她，双目中是一片决然！他不后悔！甚至对她没了往日的那一丝丝的眷恋。。。夜倾雪笑了，艳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愤恨和哀泣之色。她说：“你便如此恨我？”男子没有回答。夜倾雪又道：“你可知，北方蛮夷天生嗜血成性，吸食人之血骨？”她停了一下不意外的看到男子如期露出一丝沉痛之色继而说道：“陆卿，你恨孤也不该要这东炙百姓百万人命于你陪葬！”她似叹息一般的轻飘飘说出这一段话。陆游鱼听后心中徒然似重锤落了下来。“我。。。”他有些后悔了。夜倾雪从榻上站了起来，她披着一系火红的衣裙来到陆游鱼的面前，伸手轻轻抬起他的抬看着他的双眼道：“陆卿，你可知，孤有多喜爱你这幅皮囊？”
　　夜倾雪十二岁登基为帝。十四岁与陆游鱼在夜宴之上邂逅。那年的陆游鱼年仅十六便已七绝诗一首在众多才子之中脱颖而出！不巧，暗访民间盛情的女帝也混在其中，只那么一眼，从此夜倾雪与陆游鱼便结下了孽缘！这世间，贪图享受者何其之多！偏偏，陆游鱼不在其中！当夜倾雪使尽手段终于得以圆满之时，被强行纳入后宫成为满堂笑话世人眼中‘帝宠’的陆游鱼却恨极了夜倾雪。他满腹才华无用武之地，整日却如女子一般安居后院，更甚至，往日来客的亲朋不论男女都明着暗着与他拉开了距离！陆游鱼受不了这种拘束和他人的笑言笑语！他感到屈辱！而这份屈辱正是夜倾雪赐予他的！陆游鱼不甘心，他恨极了夜倾雪。于是，他与北荒蛮夷结成了勾当！他以为他能就此脱离苦海，却不想那蛮夷部族如此狡诈，直袭皇城！帝都的烽火燃了三天三夜终究还是灭了。。。城门破了。。。蛮夷之人进城了。。。人们在嘶吼哭喊着。。。宫门破了。。。一切都完了。。。
　　“陆卿。。你逃命去吧。。。”夜倾雪松开了手，对他轻轻笑着，艳丽的妆容之下却是惨白的面容，她看着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置信的模样抬手看着自己的陆游鱼说：“这一切原是孤的错，如今，孤一人承担便是。你。。逃命去吧。。。孤，愿意就此放了你。。。”“你。。。”陆游鱼皱了皱眉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真的愿意放了我？”“自然”夜倾雪抬头看着不远处敞开的宫门，看着那院内落了一地的白雪和白雪之中盛开的红梅轻声道：“陆卿，如今孤，还有什么力量能留住你呢？”是的，她即将国破家亡了。。。她再不是什么东炙国女帝了。。。此时此刻她再没有什么能力将眼前的人继续困在她身边。。。可笑！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诚心只要时间长了这人总会被自己打动会对自己。。产生哪怕一分一毫的依恋。。。可她错了！错的离谱！她干了什么？！她居然用自己整个天下去赌这一个可能！
　　“走吧。。。再不走，孤会后悔的。。。”见陆游鱼迟迟没有反应，夜倾雪皱了皱眉轻声说了一句。果然，陆游鱼怕了，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毫不犹豫的跑出了宫殿。夜倾雪看着他消失在宫门处的背影，忽而跌落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丝丝血痕。。。
　　夜青萝永远忘了那一幕，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就那么坐在冰天雪地里，依靠着一棵红梅微微垂着头。
　　“雪儿。。。雪儿。。。”她轻声唤着，一步步走向她身边慢慢跪了下来，手中染满鲜血的长剑落在雪地里瞬间将一层白雪染上了颜色。她抬手去探的鼻息，却只感到从指间呼啸而过的寒风。她哭了，这一辈子的泪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忍耐。她颤抖着手轻轻揽她入怀。。。神情无限的留念和悲戚。。。她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可以无所顾忌的，拥抱这一生藏在心底的珍宝。。。
　　“雪儿。。。你等等。。。你等等我。。”
　　手不住的颤抖，夜倾雪毫不犹豫的拿起落在雪地里的长剑慢慢放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下去！她看着手腕处不住涌出的血凄惨的笑了，她忽而觉得有片刻的释然，终究她们还是在一起的。。。一起生。。。一起死。。。
　　“你等我。。。”
　　她揽着她，慢慢依靠在红梅树下。安静的。。。慢慢睡去。。。

　　栖凤宫
　　“陛下可是在追溯过往？”夜青萝站在栖凤宫的院落内。看着园中新栽的桃树盛开的一簇簇桃花慢慢收回所有的思绪。她身后，站在一位白衣女子，女子面容清冷，双目紧闭，行走之时却甚是轻盈，丝毫不受失明之苦！
　　“涟漪”夜青萝唤出女子的名，转身看着她问：“可是找到她的下落了吗？”涟漪站在台阶处摇了摇头道：“天恩难测，运道有时也不住这命盘之中。陛下，你可知这世有一物与这‘双生花’乃相辅相成！”“哦？但不知所为何物？”夜青萝折下一枝桃花状丝随意的问。涟漪沉默了一会才道：“陛下可信，长生不老之说？”夜青萝随意转着花枝的手顿了一下道：“孤站在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解之事？”“也对”涟漪点点头，知道自己想多了便道：“传闻，古武世家端木千百年来守着一物。名为镇魂珠！陛下，镇魂珠乃上古神物，它可以引导世人寻找龙魂所在，龙魂一旦被镇魂珠收服，那么服下镇魂珠的人便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
　　“呵”听涟漪说罢，夜青萝不屑的笑了笑玩味的问：“这便是你急着要孤来此的用意？”“并不全然”涟漪感到周围突然而至的寒气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道：“臣下虽算不出凌月公主所在何处，但，依照凌月公主星象而看。陛下，臣下断言，龙魂现在凌月公主身上！“
　　“那又如何？”
　　“龙气不稳，凌月公主没有镇魂珠。若龙魂没有被镇魂珠收服便已被他人占据。。。陛下，此人，便将会成为神龙复苏的祭品！”
　　“你说什么？！”
　　“陛下！您必须尽快找到凌月公主！在双月降临之前！否则，凌月公主就会成为人祭！魂飞魄散！永世。。。落于九州之下！”
　　“。。。”
　　夜青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落凰殿的，她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极有可能再次与那人失散的惊恐之中无法回神。有过一次离别之后，夜青萝根本无法想象如今的自己是否还能再次承受一次那种剜心剔骨一般的疼痛！
　　“来人！”
　　烛火通明的宫闱里，人影交错之中。有谁，正在暗自蛰伏，蓄力待发！
　　东营山
　　“这都守了一天一夜，怎么还不见人回来？难道，她们真的已经离开这里了？”
　　水潭的草丛边缘，端木臝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一根杂草看着不远处毫无动静的水潭奇怪的嘟囔了一句。在他身边，静静站着的夜若听到了他的话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冷声道：“不能等下去了。现如今，龙魂已出，距离双月之日来临便已不远了。在等下去，只怕事态不好”
　　“那依殿下所言，如今便只能回去告知夜王？”端木臝有些心切切的问道。看出他面上的不愿意，夜若垂下了双眸道：“此事不必你来多虑。我自会亲自去与父王说个明白！”“如此，便谢过殿下了！”知道自己不用背锅的端木臝毫不含糊的起身对着夜若行了一礼。这其中有多少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夜若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看崖山半截青苔和半截霜雪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三日后，这东营山中又来了一批人。这一批人个个身高马壮，身着官服手持刀剑。远远看着就让人不由得心下胆颤不已。这一队人中还有这一顶十六人抬的官轿！当真好不威武！更稀奇的是，那雀灵千家家住，千三路也穿着官服待着全家主事一大早就站在了镇子口，等了半天显然就是在等这位贵人了！一时间，小镇子里的人口口相传，窃窃私语起来，大家伙都道这年不知走了什么运势，这一连日的，往年沉静的小地方倒是变得热闹了起来。彼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大祸，也即将而来！
　　水底窑洞
　　解开心结后，在千玲珑的扶持下，沉在水里的凌月已经能够慢悠悠的站起来，摇晃着如蛇般用尾巴撑着身体走上岸上！只是刚刚开始这扭摆的姿势有点大，搞得她总是有点放不开动作，走的歪歪扭扭甚是滑稽。
　　“好！好。。。慢慢来。。。哎呀你不要不好意思！你得放开了才走得过来的！”
　　窑洞里，站在岸上不远处的千玲珑看着凌月慢慢走上岸边，却在走了一会吧唧倒在地上动不了了赶忙跑过去扶起她，不住念叨起来了。
　　“你真是，明明走的好好的。干嘛突然又不走了？这里就我们两人，你害羞什么？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泡在水里？”当然不想了！听了千玲珑的话凌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借力站起来甩了下尾巴，然后看着千玲珑道：“我能行！”说着就推开千玲珑扶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游走过去。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越来越好了些许。如果不看下半身便似人一般在行走似的。就是。。。腰扭的弧度有点大。。。
　　“好了！你歇会吧。我们都在这里不知道待多久了，等你歇好了我们再找出路回去吧”千玲珑看她放开了能走上岸了便开口提了一句。凌月听了停了下来道：“好”想了想又道：“不用找出路，这水底下有个口子能打开通向湖底，一会我带你出去便是”
　　“好！”千玲珑应了一声，便放下心来。忽而想到什么问凌月：“你之前落水之后就是待在这里的吗?”
　　“嗯”
　　“怪不得我下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我没有躲。。。”
　　“嘻嘻嘻~我逗你呢~不过，这里倒是不错要是有其他通道就好了，等到了雪季，我们就回来这里过冬！你都不知道在上面过冬多冷多麻烦！我每次去湖边打水，还得想办法把湖面的冰层弄破才行！我也没有什么水桶每次就个小葫芦装小小的一瓶回去。。。”闲时无聊，千玲珑嘟嘟囔囔的打开了话匣子，凌月便游走到一边的大石头半依靠在石上，半垂着的尾巴时不时的摆动一下静静听她讲着那一年的过往。这零零散散下来也不难看出，那孤寂的大半年的时光里，她孤身一人在这山上过的甚苦！
　　“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水鬼呢！哈哈哈。。。”窑洞里，千玲珑独自大笑着。笑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凌月怎么不说话也不笑呢？
　　“凌月？”千玲珑叫了一声，这眼睛虽然适应了这里的昏暗，但到底还是看不太清的。她摸索着起身走到凌月身边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凌月已经靠在大石头边沉沉的睡着了。千玲珑见此笑了笑，也不嫌弃的爬在凌月身边缓缓合上双目慢慢睡去。
　　窑洞中湿气虽重，却难得一片安宁。沉沉睡去的她们仍无知无觉，这或许，是最后的安逸了。待她们醒来，终究要去面对种种，世事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