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狐九梦

5、第 5 章

　　一生能有多长？
　　曾经的夜青萝以为，那就是一刹那的事。因为在战场之上的人，命，早已去掉一半！
　　可她不后悔，也不胆怯！
　　因为她知道，这一生对她而言都是枷锁都是禁锢！同为女子，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去追逐心中所爱的资格！
　　一生能有多少的爱与恨？
　　夜青萝不去细细思量。因为她怕，终有一天，这份孽缘会毁掉整个天下，毁掉自己和自己心中的那一个人！
　　于是她妥协了，她低头了。她自认为，顺从了命运的安排就可以护得了这个人的天下，护得了这个人一生一世的安乐。。。
　　可为什么？
　　为什么？
　　黑暗中，慢慢睁开双眼的夜青萝好像在面对一面镜子一般呆呆站着。她面前，那偌大的水镜之中呈现的却不是她的身姿而是一副冰天雪地，在那红梅盛开之中，慢慢依靠着梅树叹息的抱着已经没了声息的人儿的自己！她看到自己的手腕处不断涌出的血，慢慢将怀中人如火般艳红的衣裳浸染，有些，落在雪地里将周围的白雪都染上了红！她这一辈子，厮杀半生，守了半生，为的只是怀中人能安枕无忧可以健康喜乐的坐在高位。她以为她的妥协能成就最完美的她！她以为她护得住她。。。直到此时此刻才恍然，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那人坐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便越痛！
　　夜青萝恨极了这世间的尔你我诈！因着这些阴谋诡计害死了她最最最在意的人！因着这些阴谋诡计，她这辈子都活得像个笑话！因着这些阴谋诡计，逼迫着她和她落到这般境地。。。若能重来一次！若能重来一次！重来一次。。。
　　“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黑暗中，出现点点光晕。光晕中，站在逆光处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是个和夜倾雪长的一般无二的女子？
　　“阿雪？”
　　夜青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有些困惑的唤了一声，她虽然有着夜倾雪的容颜和身姿，身上的气息却是阴寒森冷的。莫名的叫人有些敬畏。
　　“若能重来一次，你会如何？”女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执拗的问。紫色的眸子中，盛着夜青萝看不分明的寒霜。
　　“我会称帝！”见对方不回应自己夜青萝也不计较，她说：“阿雪，下辈子我要成为最强的人！用尽全力护你周全！”亲自予你一片清明盛世，安乐溪涧！
　　女子没有应声，只是饱含深意的看着她，夜青萝也不回避的与她对视。良久才听到面前的‘阿雪’笑了一声道：“好！”
　　轻轻一个好字之后，夜青萝也笑了，她伸出手正想牵着‘阿雪’的手再说些什么，突然就见眼前的人似一股青烟散开了。再出现的是一个面容苍白，有着一头白发的‘夜倾雪’！？
　　“丽华，你要记得今日所言。我，在下辈子等你。。。”虚弱异常的‘夜倾雪’不等夜青萝说些什么便开口奄奄一息的嘱咐了一句。随之，在这片黑暗之中，刺眼的光亮大放异彩！夜青萝惊惧莫名的伸出手想在这太过刺目的光亮中去抓住眼前的人，可她挥舞的双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阿雪！！！”
　　她大叫一声，再忍耐不住的闭上了双眼！
　　叮当~叮当~
　　似铜铃一般的声响从耳边传来。夜青萝从片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有些小心翼翼的慢慢抬手真开双眼。在她眼前，是前所未见的一副画面！高山流水，鸟语花香，说是世外桃源都不为过！
　　这里是，哪里？
　　夜青萝有些出神的看着忽而想到什么赶忙私下环顾却什么人也没看到了。阿雪。。。又不见了。。。
　　“呵呵~”
　　远处的桃林中传来一丝轻声浅笑，夜青萝闻声寻了过去。这一树树桃花，开的正盛，花香四溢醉人心扉。夜青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香气只觉心中抑郁有些散了。她慢慢走在林间，竟是有些沉醉在这如画般的仙境中了！
　　“嘻嘻。。。你看那人呆不呆，就只顾站在那里闻果香！倒也是实诚人呢！”
　　头顶上不适时宜的传来一声嬉笑。夜青萝诧异的抬头看去，只一眼便动不了了。
　　是个女孩。确切的说，是个和十二岁的夜倾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少女赤裸着双足，身着一袭洁白的轻纱，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开来正随着衣摆在风中轻轻飞舞。那未着一丝粉黛的面容精致的恍若谪仙！
　　她就坐在树上，一枝桃枝状丝留念的堪堪落在她的肩上，在她手中还怀抱着一只雪白的白狐。。。夜青萝说不上来心中的感觉，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绪开始晃动起来。
　　“阿雪？”她不确定的开口唤了一声。树上的少女轻轻“咦”了一声在夜青萝紧张的目光下堪堪抬手扶着一枝桃枝一手抱着小狐狸就跃下树来。毫不意外的落在了赶忙跑过来一把接住她的夜青萝的怀里。因为这一下子的缘故，她怀中的白狐已经在落入夜青萝怀中那时挣脱她的手落入林下一下子就跑没了影。静静被夜青萝抱在怀里的少女毫不在意跑掉的狐狸她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孩子一般略感趣味的看着夜青萝，抬手揽着夜青萝的脖子也不下去就让夜青萝抱着问：“你认得我？”
　　夜青萝闻言心下有了计较，沉默的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少年时期的夜倾雪对自己如此亲昵的态度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些许。夜倾雪不疑有她轻笑着说：“这倒是奇怪了，我怎的从未见过你？”
　　“。。。”夜青萝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路行来，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一般不切实际。但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她也不介意就永远这么沉浸在这梦中。
　　“嗯。。。”下颚忽而被人轻轻抬了抬，夜倾雪一手揽着她的脖子一手抬着她的头左右看了看惊奇道：“但如今这般看来，你与阿莫长得好像啊！”
　　“阿莫？”夜青萝有些奇怪了。不等她问什么，这林间便冲出来一只偌大的白虎！白虎有双翼背上还坐着一位看似比自己小一些的女子，那女子与夜青萝本人长的一般无二，身着一袭火红的衣裙，冷艳的面容上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双目在林中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游走了一圈便翻身下来走向愣着的夜青萝沉声道：“把她给我！”
　　夜青萝因着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容颜和对方身上冷然的气质没有回声，手却不由的伸了过去！怀中的夜倾雪看着来人笑的欢快，丝毫不受来人周围冷然的气息所镇，开怀的伸开双手顺从的被来人抱了过去道：“阿莫！你看这人和你长的好像！”被唤作阿莫的女子抱着她收起所有的寒气抬头看了一眼明显不明所以的夜青萝一眼便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一旁等着白虎十分灵性的在两人面前俯下身来，阿莫将夜倾雪抱上白虎后看向夜青萝冷声道：“这里不是现在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快快离去的好！”说着便轻点脚尖，身手利索的骑上白虎转身驾着白虎向来路走去，紧紧跟在白虎身后的白狐也乖巧的跟着他们走向桃林深处！在渐渐升起的雾气中，一行人就这么散去了身影。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就像魔障了一般的夜青萝下意识的迈出步子追了过去。只是到了这雾气中，眼前的一些又迅速的消失了。不过短短的一息之间，这场荒诞至极的梦便醒了。
　　“咳咳咳。。。。”
　　暖阳宫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夜青萝努力咳了几下平稳了呼吸，她半依靠在床边轻轻喘息着抬目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这香炉暖帐，清雕龙纹，凤头长案。。。一件件，一处处无不在提醒着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吱呀~一声轻响，寝殿的房门被来人轻轻推开，夜青萝闻声看去就见一位小宫女恭敬的双手捧着托盘走了过来。她对着自己行了一礼，一声不吭的起身将盘子放在床头的案几上轻声道：“殿下，请用药。”夜青萝见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吃不准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过去？她依稀记得，这年的自己才八岁有余，气质未成，心性也极为轻浮。日日受不得父皇的多加栽培，便心下不满又听闻自己有个一母同胞的胞妹便恨恨找上门去要与她理论。凭什么她可以每日什么都不做的安于后宫玩乐，自己却要被父皇压着管着，今天学文明天论武？那时的夜青萝还不知道，因着自己的关系，小小的夜倾雪一早就被他们的父亲当为弃子丢在后宫自生自灭！可笑她居然还暗暗羡慕夜倾雪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两人都是孩童心性，便在河边纠缠起来，就这么你推我我推你的拉拉扯扯一同落入水中！彼时的夜青萝一早便被东炙帝王当作下一代君主在培养，自是心疼不已，守了三天三夜宣太医开药诊治，可谓是无微不至的。。。只是，夜倾雪那边便苦寒了许多。若不是这一次落水之故夜倾雪也不会因为耽误了治疗在后期落下畏寒的病症！夜青萝喝了药让女婢退下，细细想了一下还是不管这是梦还是真的，她不想让那人再受一点一滴的苦痛了！于是，她悄悄下床，披上披风便翻着窗台出了暖阳宫，直向着此时犹如冷宫一般被人遗忘的栖凤宫跑去。
　　那是夜青萝这一世的重生。也是这一世的开端。她用了七天的时间才敢确定。真的一切都重新来过了！
　　天空的星月在这一刻明亮起来。
　　夜青萝在栖凤宫外的长廊里静静站了一夜，竟是怕就这样扰了那人的宁静。这栖凤宫虽然清冷倒也是应了那人的脾性。当她们都长大后，贵为女帝的夜倾雪，眉目之中总是郁结着一丝晦暗不明的疲惫。夜青萝自然明白，她是极厌烦这些人事纷扰的，只是命就是如此。你越不想要的，它偏偏便都加赋与你。你心心念念一直想去追求，穷尽一生想去拥有的，却往往总是阴差阳错！
　　天渐渐明了。夜青萝看到神色黯然的夜倾雪推开偌大的宫门，赤足走了出来，神情落寞的抬头看着天空的那一丝鱼肚白，面容沉静。她站在暗处，紧紧握着双手，似乎也感同身受一般的心痛起来。
　　这便是‘双生花’吗？
　　便只能一人生？一人死？
　　若非要如此，夜青萝是万万不愿夜倾雪死去的。无论如何都不行。她宁愿，被放逐的人是自己。。。
　　夜青萝沉浸在那凄惨的过往不可自拔。远处站在宫殿门外抬头看着天空的夜倾雪却似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低头四顾看了一下，又似感到了寒意一般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物便转身又回去了屋内。
　　此后一连几日，明着暗着的，夜青萝给栖凤宫送去了无数的药材和补品。只是这期间，她一直不敢露面。或许是近乡情怯，或许因着其他一切什么缘由，夜青萝没有过多的动作，这一待就待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她毫不犹豫的显露自己的才能，夺了原本属于夜倾雪的位置，夺了她的江山，将她远远送出了这座宏伟的宫殿。她以为这样就会将那人从这座上辈子囚禁了夜倾雪一生牢笼里救了夜倾雪！但一切，却随着夜倾雪的失踪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废物！”当成为女帝的夜青萝看到原本应该暗自追随着夜倾雪护她一世周全的暗卫回来像她回禀说跟丢了的时候，怒不可歇的下令斩了影卫的头颅！这一世，她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抵不过，一句命道使然！所有人都来劝她，父亲以为她不能容人，臣下觉得她心性过于狠厉。。。世人，怎会明白。失了那一人，这天下于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孤，限你十日。找到夜倾雪，将她安全带回来！记住，不得伤她一丝一毫！若有差池，影卫上下与东厂数千人的头颅便只能落于这大殿之外！”
　　金碧辉煌的承天殿中，高坐帝位的夜青萝看着远远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的影卫之首，恨声说道。短短一句话，便已定下了这深宫之中数千条性命的生与死！这便是他们的帝王！女帝，夜青萝！
　　“属下，冷昌言定不辱使命！”手执，席地而跪的男人抬头对着高坐在帝位之上的夜青萝虔诚的拜了下去，冷声说了一句便拿起地上的剑弓着身子慢慢向身后的阴影处褪去！
　　这帝都的天，在这一刻变得凝重起来。夜青萝的旨意也在这暗流涌动之中于第二日的凌晨缓缓涌入朝臣们各家各户的门庭之内！一时间，一种无形的局势已经缓缓笼罩在众人头顶。似乎随时随地，自己这颗脑袋就会在下一秒落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