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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叶呈文几乎是在瞬间就发现了许言的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夏日傍晚的风太过醉人,和许言并肩走在路上,叶呈文心中不知怎么竟然升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许言虽不爱主动说话,看着似乎难以接近,但只要稍加了解他,和他相熟后,就能发现他是个很容易就会让人喜欢的人。

      他不是书呆子,却对学习有着一份莫名的热忱。身上那股神秘和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总能一下子攫住他人的目光。

      叶呈文瞧着他那张出挑的脸被路灯勾勒出的柔和轮廓,此刻那张脸上露出的微微笑容,就仿佛一张能吸引他驻足许久的风景画。

      然而,几乎就是一刹间,让他也跟着心花怒放的画面便凝固住了,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叶呈文顺着许言的目光看向路灯下的人影,他皱眉审视对方,骤然间瞳孔猛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挡住许言。然而他只迈出半步,又止住了身形,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路灯下那人身形高大,短袖的棒球衫和灰色的运动裤使得他看起来健康又结实,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路灯的光影下明暗交错,眉骨突出,鼻梁挺直,深邃的眼窝下犀利的目光全然落在许言身上。

      许言重生之后,在梦里见过陈九明无数次,梦里的陈九明时而温柔深情,时而痛苦疯狂,面对这些许言早已心如止水,像个观众一样没了参与感。

      但是此刻这个熟悉到有些陌生的身影站在眼前,许言整个都僵住了。

      这张对许言来说还青涩年轻的脸庞触动起的回忆,都是青春和欢笑、眷恋和温暖的颜色。他和陈九明在这个年纪里还是无忧无虑,肆意放任感情的时期。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这场感情盛宴的归途,才让最开始有了最浓厚的着墨。

      这一瞬间,好似所有情绪都从未知的角落狂奔而出,许言却在心中默念:还好还好,还好他已经不是那个叛逆无畏的许言了,他在和陈九明这段夹着刀裹着毒的感情里,已经吃尽了苦头了。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许言回过神,脸上缓缓挂上了微笑,他转头看了脸色也并不好看的叶呈文一眼,也不及深思,只轻声道:“我有朋友来了,就不送你了,我们下周学校见吧。”

      这是一个叶呈文从没见过的许言,他微微低着头,眉眼间的灵动和沉稳全部凝固,成了一滩死水。那个做什么事仿佛都胸有成竹的许言,此刻周身布满了猝不及防的慌乱。

      叶呈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望向对面男生,对方从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只直直地看着许言。

      “我……”叶呈文只说了一个字。

      许言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回去吧,我和朋友说几句话。”

      路灯下许言的神色忽明忽暗,下颌线绷得笔直,强露出的笑带着血色退尽的青白。

      叶呈文蹙眉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接着迈步向前走去。他目不斜视,与男生擦家而过,清楚地听到对方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小言。”

      有什么堵在心口,难受得厉害,叶呈文快步离开了。

      陈九明只说了两个字,却又梗住了喉咙,目光触及到许言的头发,眼中的难过溢于言表。

      许言脸上的笑像是浮在水中的倒影,很快便破碎消散。他站在原地,半晌才道:“是许诺告诉你的吧,我的地址。”

      早知道许诺不会安分,所以自她走后的两个星期,每逢周末,他要么是不在家,要么是去图书馆和余贞贞一起学习,就是想要避开这种情况。

      还是低估了许诺,她沉得住气,所以陈九明过了半个多月才来。

      陈九明喉结滚动,慢慢朝着许言走近。

      “小言,你还好吧。”

      陈九明阳光开朗,人缘又好,平日里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何时这样满是心疼地低语过,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抿着嘴唇,想要提高些情绪,笑却笑不出来。

      许言望着他,又摆出一个笑容:“抱歉,我没来得及和你道别。”

      他顿了一下,笑容渐淡:“但你冒然到这里来,却没什么必要。”

      那个额前碎发微卷,清冷却会朝他浅笑的少年不过转眼就不见了,眼前的许言剪掉了他最爱的头发,看向他的眼神陌生疏离,就连话都是他不爱听的。

      陈九明只觉的心口像是裂开了一个缝隙,夜风从那缝隙吹进来,撕扯得他胸腔隐隐作痛。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风,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会变得这么残酷。

      陈九明道:“你给我的信……是什么意思?”

      许言受了伤那晚,秦书敏流着泪将许言送进医院,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干脆就住在了医院方便观察。许文庆也是铁了心,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再没有让许言回家。

      重生的许言理清前尘往事,在离开B市的前夜,给陈九明写了一份信。十七岁的陈九明还是那个没有经历过感情和家庭无情拉扯的少年人,许言觉得这个时机刚刚好,这辈子他和陈九明的感情就到此为止,各走各路,再好不过。

      许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神色泰然:“九明,我们还是朋友。”

      他这平淡的一句话让陈九明脸上一阵刺痛般的抽搐,“九明”这个称呼只有不熟悉的人才这样叫,而许言从不曾这样叫过他。

      许言曾不止一次调侃过他的名字好像港剧街头的匪首大哥,戏言之下,同学们都叫他“九哥”,如今……

      陈九明脸上的痛苦越发不可收拾:“对不起,小言,事情变成这样,对不起……”

      虽不知许诺到底和陈九明说了什么,但以陈九明的性子,只怕是要将眼里看到许言如今的境遇都归结为他陈九明自己的缘故。

      他是这样的人,许言知道。

      许言干脆道:“和你没关系,如今远离B城,反倒落得轻松自在,我在这边过的更好。”

      看陈九明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的,许言视线转向路对面匆忙归家的行人:“九明,我想选择另一条路走走,过另一种生活了。那日你说的话……”

      他顿了一下,收回目光,低眉望了一眼路灯下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心脏不由地狠狠揪了一下。

      曾经他也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能一直活在只有他和陈九明的世界该多好,只有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陈九明爱他,他也爱陈九明。

      可他再如何渴望,也终究是这万千世界的关联个体,他是,陈九明也是。

      许言无声地笑了一下,重新抬头看向陈九明,那一直未曾离开过的目光猛然撞上他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什么,瑟缩了一下。

      许言:“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那日午后暖阳,隐蔽的洋槐树下,含苞待放的洋槐花已经飘散出诱人的芬芳。

      嬉闹作一团的两个少年亲昵地抱在一起,陈九明以身形的优势抵住许言,注视他良久,随后俯身,薄唇在许言纤长优美的颈侧轻轻划过。

      许言恼怒地警告了他一声,却并没有挣扎。陈九明笑了起来,许言从小便练习跆拳道,如果真的生气,把他甩飞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陈九明凑到许言面前,逼得他退无可退:“我喜欢你,许言。”

      简单的几个字,却犹如低空掠过的飞机,轰鸣着在两人心间徘徊。

      陈九明对着那红透了的脖颈和低垂的脸庞心动不已,伸手摸了摸那微弯的卷发:“我等着你的回答,许言。”

      眼下,这就是许言的回答。

      陈九明面色惨白,紧紧抿着嘴唇,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许言,半晌,手伸进了口袋。

      口袋里不知放了什么,陈九明似是事先不知摸索了多少遍,短短一瞬便将东西掏了出来,攥在手里。

      他朝着许言走去,站在他面前,又那样与他对视了许久。最后,他拉过许言的手,将攥在掌心里的东西塞进了许言的手心。

      陈九明哑着声音道:“之前你的生日,还没来得及帮你庆祝,这个……你就当做是生日礼物收下吧。”

      离得近了,陈九明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抚摸那细软的卷发,可入眼极短的寸头又让他生生忍住了。

      他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那我回去了,小言。”

      许言僵着手臂,没有说话。

      陈九明朝着他摆了摆手:“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哦,暑假我们再见吧。”

      直到那颓然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许言仍旧站在原地。

      许久,他转过身往回走。走了一段,突然又停下,恍然道:“对了,张奶奶还要我买牛奶来着。”

      他又返身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走,一路上他目不斜视,那紧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没过多久,提着牛奶的男孩便从超市里走了出来。夜色氤氲,将他的身影映得纤细脆弱。然而不过片刻,超市里便有人追了出来:“哎?刚才那孩子呢,怎么也不看仔细了,这钱给错了呀,多出这么多呢……”

      许言拎着牛奶箱走在小区的路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有些发直,根本没注意脚下。

      走着走着,一脚踩空,从路缘石边摔了下去。

      牛奶箱掉在地上,那只攥紧的手撑在地上,手心里的硬物狠狠地戳破了掌心的皮肤。

      那痛好像瞬间便转移到了心口,许言有些呼吸困难,不明白怎么会这么的痛,明明他早就看开了,放下了一切。

      他慢慢摊开手心,掌心里一截红绳已经被攥得变了形,只有红绳上挂饰依旧完好,桃核雕刻的花篮被打磨的圆润光滑,即便如此,也还是沾染了血迹。

      陈九明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桃篮,许言不经意问起,听说是陈九明出生时他的祖父亲手雕刻的,许言表面没说什么,但眼里的羡慕没有掩饰。

      于是,陈九明就给他雕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们同居的第二年,陈九明的母亲找上门来,谩骂殴打不成,返身从厨房里抄起了菜刀。那位想尽办法要分开他们的母亲绝望之际,想到了以死相逼。陈九明上前夺刀,两人相持之际,刀子划伤了想要拉架的许言。

      打着绷带包扎完伤口的许言从医院回到那个一片狼藉的家,跪在地上翻找了许久,也只找到被割开染了血的红绳,那保佑平安的桃篮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那染了血色的桃篮仿佛轮回的枷锁,清晰地摆在了许言的眼前。

      不知怎地,他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噼啪落下,却怎么也带不走胸腔的痛意。

      一阵风突然扫过许言的耳边,有个人站在他身边,蹲下身来,扶着他的胳膊,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你怎么样,是不是扭到脚了?”

      熟悉的声音,瞬间将许言拉回了现实,他下意识地将头扭向一边,胡乱地擦了把脸,收回手正要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那手掌宽大有力,手心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坚决又滚烫。

      叶呈文冷着脸,瞥了许言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将许言掌心的东西拿开,仔细盯着他的伤口道:“好在没有碰到灰尘,那也要消消毒才行。”

      他说着将许言从地上扯了起来,问:“脚呢,疼不疼?”

      许言吸着鼻子,闷声闷气道:“我没事。”

      他想要收回手臂,手腕被叶呈文死死钳住。叶呈文弯身拎起他那箱牛奶,牵着他往前走。

      许言挣扎了两下,发现毫无效果,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大声道:“叶呈文,你松开,我又不瞎,自己能走。”

      沉着脸的叶呈文头也不回一言不发,许言又道:“我只是破了点皮,你要是再这么用力捏我手腕,我手就断掉了。”

      叶呈文果然松了些力道,但许言用巧劲又试了两次,却完全躲不开他的钳制。

      许言眯了眯通红的眼睛:“叶呈文,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技巧?”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他复杂的目光带着担忧和小心翼翼,仔细观察后见许言情绪恢复了不少,才又转过头,望着前面许言家的方向,用冷淡又丝毫没有感情和期待的声音道:“你猜呢?”

      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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