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和我告白！》嬉游

18、第十八章

　　深夜的医院里，昏暗冗长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头上裹着绷带的少年偷偷溜出医院，他一颗热切的心早已飞到了另一个人身边。那人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将他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少年不顾头上的伤，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满足道：“陈九明，我也喜欢你。”

　　画面一转，被迫分开心灰意冷的少年惊喜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跳到他的身上，高兴地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那人亲手将红绳戴在他的手腕上，在隐蔽的角落，他们双手交握，小心翼翼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这才是他们的初吻，腕间的红绳仿佛是某种秘而不宣的约定。

　　转眼间，他腕上已经没了红绳，只剩下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陈九明坐在他的身旁，痛苦地抓着头发。许言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说着分开一段时间，陈九明却抱住他说着死也不分开的话。

　　再后来，是心惊肉跳的车祸。许言在医院里睁开眼，身边只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余贞贞。这一刻的许言没有迷茫和不解，他仿佛一个代入了主角的观众，在心里疯狂地喊着“停下”。

　　他已经知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不愿也不想再经历一遍。他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耳朵，缩起脑袋，感觉有一个人展臂抱住了他，但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朝他而来。

　　许言猛地睁开眼，鼓动的心跳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因为悸动，连带着额际的血管一起翻腾。呼吸间头跟着疼得厉害，许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入手却湿漉漉的。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竟然糊了他一脸。

　　他重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窗外响起垃圾车倾倒垃圾的声响，往日里因为沉睡而听不见的声音竟然变得近在耳边般大声。

　　许言干脆起身打开了电脑，桌面上还有他临睡前写的代码草稿，他盯着屏幕不停地敲打键盘，代码码得竟然意外顺利。

　　原本这防火墙的代码他是想着暑假的时候再弄，现在左右睡不着，搞点事情做总比胡思乱想要好。

　　——

　　午后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热浪卷着困意在教室里肆意流窜。

　　叶呈文从食堂回来，正见许言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皱着眉站在旁边，半晌又转身出了教室，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塑料袋。

　　动作小心地坐了下来，叶呈文先将那塑料袋放进了桌堂里。他靠在椅子上，转过视线盯着一动不动的许言。

　　许言的左手被他垫在额头下，那上面仅是粘了个创可贴，就跟一般的伤口没两样。

　　叶呈文目光平静，顺着那圆滚滚的后脑勺扫过他平直的颈项。许言骨架小，使得他无论如何看起来都过于纤细，此刻那细腻的颈项朝着一侧扭过去，显现的颈部肌理都是修长的弧度。

　　许言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他伏在桌上，那过于宽大的领口便微微下落，露出了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右肩井。在领口的边缘，有个指甲大小的暗红色圆弧印记若隐若现。

　　叶呈文眼神微沉，盯着那胎记半天未动。

　　临近期末考试，教室里回来复习的同学越来越多，渐渐嘈杂了起来。

　　许言蠕动着，脑袋转了个个儿，朝着更为安静一些的方向凑了凑。

　　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之色，大约是许多天没有睡好了，眼底已经有了黑眼圈，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显然睡得并不安慰。

　　叶呈文眯起狭长的双眼，有些不悦地扯过桌面上只做了一半的卷子，甩过去盖住他的脖子，顺便罩住他半张脸。

　　——

　　转眼到了周末，下周就是考试周，许言“开办”的学习小组到了最后关头，聚在一起的学习反而只剩下两个人。

　　余贞贞有些奇怪地看着只有许言自己的客厅，问道：“叶呈文呢？”

　　许言招呼她坐下，只道：“他说今天家里有事。”

　　余贞贞哦了一声，两人埋头苦学，就连空气都变得争分夺秒起来。张奶奶默默放下切好的西瓜，不敢打扰他们，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半晌，把头发险些抓成鸡窝的余贞贞愤然将笔摔在卷子上。许言抬起眼皮看了她气鼓鼓的脸，慢条斯理道：“高成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余贞贞咬牙切齿，却没说话，用要冒火的眼睛盯了那解不出来的题半晌，最后一指许言：“我要是期末的成绩有提高，你必须要告诉我你只有一个酒窝的原因。”

　　许言嗤了一声，真想为她这坚定的执念拍拍手。

　　两人学到中午，余贞贞毫不客气地在许言家吃了两大碗饭才又背着书包去了补习班，叶呈文不在，许言也没有再看书，而是和张奶奶打了招呼，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虽然已经有了在H市生活过一年的记忆，但重新规划后的日子里，许言走的却都是完全陌生的路线。

　　他骑车绕过几乎半个东城，终于到了目的地。

　　H城的电子产品批发市场有一个恨不得囊括宇宙的名字叫做浩瀚电子大世界，许言虽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是对这种环境却并不陌生，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还不是时不时就要往这种能买到最实惠价格硬件的市场跑。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卖场里人着实不少。只是店家看到许言一个孩子自己来的，都没时间搭理他。这倒是省了许言不少功夫，他直奔电脑配件区。

　　但逛了一圈下来，许言有些许失望。

　　H市到底是偏北的内陆城市，电子产品在更新上仍然要滞后一步。他找遍了配件区，都找不到最新的处理器和匹配的主板芯片。

　　略有些失望的许言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批发市场，他走在路上反过来安慰自己，虽然他找不到合适的硬件来运行他初步完成的防御程序，但这防火墙本来也是他打算在暑假里去做的，如今提前完成也算他早一步完成计划了。

　　下周就要期末考了，他还是收收心好好考试吧。等暑假回B市的时候再去买也不迟，到时候甚至可以考虑配一台运算更流畅的组装机。

　　毕竟，他现在多少也算财务自由了。

　　打定主意，许言正要骑车回家，就见前面不远的天桥那儿，有位老奶奶跌跌撞撞地下来楼梯，颤巍巍扶着路边的树，虚弱地坐在了路缘石上。

　　许言忙上前问：“奶奶，您没事吧。”

　　那老人穿着老式的宽松旗袍布裙，衣服洗的有些发暗却能看出来料子不差，一头雪白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抬头望向许言时，面容看着却要年轻一些，她脸色有些发白，捂着胸口喘气。

　　许言怕她没听到，弯下身自靠近，声音微微提高，却放缓了语速：“奶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人认真地看着许言，末了笑了一下，摆了下手：“老了，走得急一些气儿就不够用了。”

　　六月末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便是日头过半也丝毫不遑多让。

　　许言站直身体向四周望了望，随后扔下自行车，对老人道：“奶奶您等我一下。”

　　他噔噔噔跑上天桥，一路到了对面的小超市，不一会儿就又飞奔回来。

　　老人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倒是渐渐平复了呼吸。

　　许言抱着两瓶水跑回来，干脆也坐在路边，先将那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了老人。

　　老人点头道谢，双手接过来，动作中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

　　许言这才拿起自己那瓶冰镇的水也喝了起来，老人小口地喝着水，歪头看着许言，目光落在他的手中，突然道：“你怎么不给我喝那瓶凉的？这天气，凉凉的水喝起来才解渴呢，你自己倒是知道。”

　　许言一口水只咽了半口进去，剩下半口差点呛出来。他咳嗽两声，擦了擦嘴角的水迹，转头认真道：“奶奶，冰水虽然喝起来痛快，但是对身体不好的。”

　　老人笑眯眯地反驳他：“不好你还喝那么多。”

　　许言：“我年轻嘛。”

　　老人望着他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转而低头轻笑，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

　　许言见她脸色恢复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正想问她家住在哪里，老人拿在手里的针织小包突然有音乐响了起来。

　　老人顿时收起笑，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这个年纪的奶奶也会使用手机，倒是让许言有些诧异。

　　老人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屏幕上的字，板着的脸突然柔和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我出去办点事，总是催催催，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她说着话，却没有接起电话。反而是抬头对许言道：“我歇得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许言扶着她起身，这时，已经停了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老人又拿出手机看，许言瞥了一眼见是一串数字。

　　老人脸上突地显出不悦的神色，接起电话道：“你们娘俩干什么，轮着催命吗？”

　　许言被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吓了一跳，回想刚才这位奶奶对自己的态度，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老人皱起眉，针锋相对道：“我就是去了一趟银行，怎么，你们还限制我自由了？”

　　“不用你接我，我难道没长腿？”老人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许言在一旁咋舌，试探性地问道：“奶奶，我也长腿了，您看我们两个长了腿的人能不能一起走走？”

　　老人不悦的神情瞬间被他的话搞得破了功，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言，最后拍了下他的胳膊：“你是该多运动运动，长得不错，就是太瘦了……个子也矮。”

　　许言：“……”他好歹一米七十多，不矮好么。

　　原本顾虑她身体的许言，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许言陪着她没走出半条街，突然有车从后面追上来，猛地停在两人的身前。

　　自从重生后，许言对突然靠近的车总是有些阴影。这车猛地靠近，惊得许言出了一身的汗，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自行车往里一拐，挡住走在里面的奶奶。

　　老人被他自行车的车轮一挡，顿时绊了一下，立即扶住了他的车把。

　　两人同时朝那轿车看去。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长裙的短发女人，她看见老人，大声道：“妈，您出门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想去干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老人显然和对方认识，立即回嘴道：“我是老了，还没糊涂，做什么事还要举手报告吗？”

　　女人憋了一口气，却没再争辩，只道：“上车吧，您不回家，我也走不了。”

　　老人瞪了女人一眼，转而看着许言，却露出一个微笑：“好孩子，奶奶谢谢你了。”

　　老人上了车，和许言客气地挥手道了别，直到车子拐了个弯不见了踪影，站在原地的许言才皱眉，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刚才这个女人好像有点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