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吻》应瑶

54、要吻053

　　已经进入夏季，雨水纷纷落下，南州积压已久的云雨几乎是酣畅淋漓要下个痛快。

　　就在这片雨水中，孟见瑶和贺连召撑着伞，一同往墓园去。

　　可能是南州市当地文化，他们不喜欢把墓园搞得太过凄清冰凉，反倒是种了很多绿植，还有几朵红花相得益彰。

　　这件墓园很难买进，是孟廷光在世时候给奶奶预定好的。

　　孟见瑶和贺连召就是在雨中，踏着这样的青石板路走进墓园的。

　　贺连召也祭拜过父母和顾烨，所以他很流畅地完成了进墓园之前买花的一系列操作。

　　他们两个穿过一道巍峨大门，然后向墓园深处走去。

　　每一块墓地周围用修建的相当好地绿植隔开，长方体的形状，墓碑就凹在正中央，远远的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对绿植中一块块凹下去的碑文，其实有点难找，更别说不太常来的。

　　但孟见瑶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她就是能找到奶奶的墓地。

　　她带着贺连召绕来绕去，最后从小小的道路上穿进去。

　　因为常有人打扫，远远的看过去并不觉得脏，反而很整齐。

　　并不是清明，所以来的人不多，整个墓园几乎是寂静到可以听见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就是在这样的寂静中，孟见瑶走向了奶奶的墓碑。

　　上等石碑制成的底版，上面烫金的字寥寥几笔就写出了奶奶的生平。

　　奶奶的照片在右边，是她十六岁时候最美的样子，年轻、娇嫩，是孟见瑶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照片是黑白的，看上去沾了些灰，孟见瑶从口袋里抽出湿纸巾，蹲下来，一点一点擦掉，贺连召就举着伞站在她背后，替她遮掉这一片的雨。

　　有雨水顺着伞檐往下滴，落在孟见瑶的手臂上。

　　已是夏天，她穿着短袖，雨水淅淅沥沥地滴在她的手臂上，带起一股凉意。

　　贺连召看着这块墓碑。

　　和顾烨的墓碑比起来，它更显年代感。

　　碑前除了孟见瑶摆着的花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显然来看她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露出很温柔的微笑，有那么一瞬贺连召能够透过她窥见孟见瑶。

　　孟见瑶低下头笑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的。

　　“这个时候的奶奶只有十六岁。”孟见瑶开口说，“多么美好的十六岁。”

　　“我的父辈其实不算是白手起家，但和我妈妈比起来，确实是穷得多。”孟见瑶静静地说。

　　贺连召祭拜了一下这尊墓碑，随后蹲下来，手中持着伞。

　　他和孟见瑶并肩的蹲着，两个人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她抚摸着的照片。

　　“我的奶奶年轻时候是大小姐，是新城市第一船商的女儿。她读的学校，就是新城市第八中学。”

　　孟见瑶平静地说着这些话，看向贺连召。

　　“和我是校友。”

　　贺连召眨了眨眼，嗓音低沉。

　　“对。她年纪轻的时候很漂亮，成绩又好，家境也好，体育也很好，以前排球赛还打进省队了。除此之外她还能跳舞和体操。”

　　这些在那个年代是可想而知的奢侈。

　　“她真的是大小姐，普遍人均收入低的时候她依然是牛肉汤喝到漱口都不愿意的娇娇小姐。”

　　“后来，那十年。”孟见瑶顿了一下。

　　“她的父亲害怕被查处，也不敢逃往海外，最后上吊自杀。我的奶奶作为长女，就这样肩负起养妈妈和弟弟的生活。”

　　孟见瑶的手停了下来，没再碰墓碑。

　　她扶着贺连召，两个人站起来。

　　估计是蹲得久了，孟见瑶腿有点酸，一时没站稳被贺连召拉住手，随后也没再放开。

　　“十六岁那年，奶奶没有考上大学，她直接被遣返下乡，送到了村里。从大小姐到下乡知青，她吃了很多苦。喝的泉水太凉，所以她胃一直不太好；因为学医，大晚上的要跨过山去给人家治病。”

　　“再后来她遇到了我爷爷。我爷爷是富农出身，他们俩在那个年代结婚其实挺不被人看好的，但我爷爷就是喜欢上我奶奶了。”

　　“他们俩外形都很配，就这样结婚，有了我爸爸。”

　　“我们家并不重男轻女，所以奶奶很疼我。我没见过爷爷，因为他去世得早。”孟见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奶奶对我很好，小的时候我爸妈谁也不想要我，就她喜欢我，给我念故事、给我唱儿歌，带我上幼儿园。”

　　可能是回到了奶奶面前，她又可以做回那个小女孩，孟见瑶的生机又迸发出来。

　　“再后来我去读大学了，就没再见过奶奶了。”

　　孟见瑶长舒一口气，“就在那年，我读大学的那年，她走了。”

　　察觉到掌心的温度，孟见瑶回握住贺连召的手。

　　“其实有时候我不太懂，为什么奶奶会被葬在南州。明明她是新城人，她最爱的也是新城，可是因为结婚了，所以该被葬在南州。”

　　“我想她不会开心的。”

　　她掀起眼皮，向贺连召看过去。

　　“走吧。”

　　她看够了，也该准备回去了。

　　不只是回民宿，更该回去的是新城。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点生机和活力已经足够她继续向前行。

　　前路漫漫，还在等着她。

　　“谢谢你。”孟见瑶牵着贺连召的手说。

　　他反过手探了一下孟见瑶的额头，确定退烧之后又拉住孟见瑶的手。

　　贺连召没说没关系，但孟见瑶什么都懂。

　　她可能确实不该在逃避下去，也该面对一些东西了······

　　“孟见瑶。”

　　有人叫住她。

　　孟见瑶抬眼望过去，发现一个穿着清俊的年轻男人拾级而上，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昨天才做过梦，所以孟见瑶似乎对他有点印象：“······魏源？”

　　被他认出来，魏源心里有点高兴，但随后又是一片缄默。

　　他能说什么呢？

　　他对孟见瑶的了解本来就少之又少，在一起的那半个月他也从未碰到过孟见瑶的灵魂，更别提她的思想，他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庄家太太养女儿好像不允许她有喜好。

　　因为有喜就会有悲，合格的继承人不该喜怒皆形于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喜怒，更不能让这种喜怒影响自己的情绪。

　　所以很很长的一段时间，回忆起初恋，魏源很自私地希望孟见瑶一辈子单身。

　　这样就不是他触碰不到她，而是她如同神女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亵渎。

　　但是现在，看见面前两个形容亲密的男女，魏源不知道说什么。

　　孟见瑶一如既往的漂亮，不不不，她比之前漂亮得更多。

　　她去参加同学聚会的事情他也知道，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她的照片——她已不知去向。

　　孟见瑶真人比照片好看很多——就连前段时间她看警察局的照片都没她本人一点好看。

　　可能她这样的美人就是要结合动态的气质来看，才够美丽。

　　依旧抱有着一点幻想，魏源主动问她：“你来是······？”

　　“祭拜。”

　　“哦哦哦。”魏源应了几声，随后看着孟见瑶，不说话，“我也是，家里老人······嗯，你懂的。”

　　孟见瑶没回应这个，直接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魏源看了一眼贺连召，摆出一副很不方便被他听到的姿态。

　　“我去那边等你。”

　　贺连召突然出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台阶。

　　从这里看过去，不仅不远的距离，刚好能让贺连召看着她的安全，又能够给魏源的一定的空间。

　　他知道这个人对于孟见瑶或多或少有点意义，否则她绝对不会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把伞拿走，贺连召把伞留给她，孟见瑶看了一眼贺连召，“你拿着吧。”

　　贺连召没有理她，用自己的行动回应了孟见瑶。

　　“你那边雨大。”

　　她这边多少能挡一些。

　　“然后他就会邀请你躲雨和你撑一把伞。”

　　贺连召扬扬眉梢，抬了抬下巴示意站在旁边的魏源说。

　　他眼里的骄傲不容拒绝。

　　所以孟见瑶拎着那把极大的黑伞，站在雨中，看向了魏源。

　　“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那是你男朋友吗？”魏源问她。

　　“算是吧。”孟见瑶这么回答他。

　　魏源看着面前这个冷清的女人，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很憋屈。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半。”

　　快两年了。

　　魏源看着孟见瑶，“你现在很会谈恋爱。”

　　知道他在说当年的事情，孟见瑶跟他道歉：“对不起。”

　　以前是她不懂喜欢。

　　“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也没那么介意这个了。”看她道歉魏源心里又不是什么滋味，用手挠了挠头发，手掌在后脖颈蹭了一下，“你变化挺大的。”

　　“我前段时间在热搜上看到你，还在想着还是你吗？居然这么拽。”魏源一边回忆着以前的孟见瑶，一边说，“你还记得以前的你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他脸红了一下：“我记得我那时候，不是喜欢你？”

　　“然后每天去你们班走廊看你，发现你每天生活很规律。”

　　他其实一入学就知道他们年段有一个女神一般的人物叫孟见瑶。

　　她好像根本没有成长尴尬期，什么时候都很美，更别说那个气质，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清冷得好似神仙下凡。

　　所以饶是从小到大都是一表人材的魏源也不敢贸然去认识她。

　　他本来想慢慢发展认识孟见瑶的，但她好像对所有男人都不感兴趣。

　　成绩常年排在年段前十名，但每一次见到她她都在学习做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心情社交。因为清高被同学排挤，也没有很在乎的样子，唯一的朋友就是同桌王紫绮，偶尔会跟她一起去上厕所，体育课他们俩都是在一块的。

　　那时候魏源根本不敢和孟见瑶说话，只在每一次下课后路过孟见瑶他们班的教室，然后透过走廊看她一眼。

　　与他同姓的兄弟根本就不会嘲笑他，因为他们也在看。

　　很奇怪，男人天生喜欢追不到的，高高在上的女人。

　　孟见瑶想到这里，轻嗤一声。

　　“你别笑话我呀。”魏源挠了挠头，在孟见瑶面前，他永远是这样的毛头小子，连成熟男人都算不上。

　　孟见瑶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没事，你继续。”

　　后来魏源听说孟见瑶为什么这么高冷，是因为她妈妈对她管教很严。

　　那时候的小孩子都觉得爸妈管得严不是好事，但是完全不管也不行，所以他一度认为是孟见瑶自己说的。

　　直到孟见瑶因为一件事被班上同学议论了很久。

　　事情是班委竞选，有个女生提议让孟见瑶当宣传委员，结果班上一半以上的人都投了同意，最后孟见瑶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宣传委员。

　　她表情漠然地同意了。

　　结果当晚留下来做板报做到了晚上九点，庄婉序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校长。

　　第二天班主任就被批评，所有人都知道孟见瑶妈妈很厉害谁都别得罪她，否则直接打给校长让他们好看。

　　他们的初中本来就是一群精英中筛选出来的，这种事情常有，但是单纯因为板报做得晚就打给校长批斗班主任的，确实少见。

　　孟见瑶静静地听着，眼睫毛垂了下来。

　　魏源不知道的事，她知道。

　　那天晚上孟见瑶听见庄婉序给校长打电话的声音。

　　“王校长，别的孩子我管不了，但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允许她浪费时间在做黑板报这种事情上。”

　　“别跟我谈为班级做贡献，你们家孩子为班级做多少贡献？王校长，每个人的路不一样，你总不能要求会飞的孩子用脚走路，那要浪费多少时间？我一开始看上你们学校也是看中你们学校不同于别的学校的自由性和宽松性······”

　　“社会责任感？您要是有社会责任感也不会收下我的五十万。”

　　“我花钱给学校建设不是让学校来麻烦我的孩子的。”

　　当时十四岁的孟见瑶就站在庄婉序的书房外，听完了全过程。

　　其实她还听见班主任跟庄婉序道歉的语音。

　　“我得跟您承认错误，是我太急躁也太急功近利，想要拿到评比第一，才这么做的。但我保证我也是为了班级好，也是希望见瑶这孩子能够培养多方面的素质······”

　　孟见瑶木然地站在门口等庄婉序。

　　她其实是来汇报她今天的学习成果的。

　　她低下头。

　　她记得隔壁班的美术老师还带着孩子们做手工、不只是做板报。

　　但是美术老师没有道歉。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你其实也是有苦衷的。”魏源抿了抿唇，看着孟见瑶那副冷淡的模样，把后面那半句“所以我认为你跟我分手也是因为被妈妈发现了”按回心里去。

　　“我走了。”

　　孟见瑶转身准备向贺连召走过去。

　　“孟见瑶，那真的是你男朋友吗？”魏源并不甘心，盯着贺连召的身影又问。

　　孟见瑶没有回答，顺着魏源的视线看过去。

　　耳边是魏源了然的讽刺的笑声。

　　贺连召正站在那里。

　　雨水并不大，浇在他的头发上。黑色的头发没有梳理得太过，反倒是带着点清冷的水汽。

　　身姿颀长俊秀，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却不显得驼背，整个人是一种收着势的懒散。

　　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很出尘，不看脸有一种冷淡禁欲感。

　　他戴着墨镜，点了烟，叼在嘴里，漫起一层云雾，站在细雨看不清什么表情。

　　锋利的下颌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抬起，眉梢眼角中透着随性与孤傲。

　　大概是触及孟见瑶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往上弯了一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越与痞气简直意气风发到令人侧目。

　　看着那个男人，饶是优秀如魏源心里也生了一丝自卑。

　　但是那个男人，也没有得到孟见瑶。

　　他想，他该放下一切的。

　　所以他看着孟见瑶不做回答的表情，用一种报复一样的心态对孟见瑶说：“你从来都没有放下。”

　　孟见瑶回头。

　　雨幕中，魏源冲她喊：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你始终被你妈所限制。”

　　“你被她驯化、你被她猎捕，你的思维方式如她一样——”

　　“你怎么可能会爱他！”

　　“你永远活在你妈的阴影下！”

　　轰隆一声，天雷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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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魏源：我好欠，我该打
小孟：还挺有自知之明……
魏源：看在我间接性撮合你俩的份上，能不能别让你老公瞪我了？
贺机长：间接，即这不是你的本意，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某人还挺会叫人的，就这样吧
小孟：突然多出一个老公？
贺机长：这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