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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要吻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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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十分钟前的昏暗凄清,这间房子倏然变得烟火气十足。
厨房的灯再次被点亮,锅碗瓢盆发出不连续的响声。
贺连召站在厨房里,身上被迫被孟见瑶套上了她的围裙,她站在另一边帮他洗菜。
孟见瑶递过几把茼蒿菜,“这个用清水烫就行。”
茼蒿菜用清水烫是最好吃的做法。
贺连召也同意:“好。”
孟见瑶开始处理洋葱。
这颗洋葱看上去卖相很好,果肉饱满,汁水肯定很充足,她刚才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所以在孟见瑶切开洋葱的那一瞬间,辛辣的涩意直冲她的眼睛。孟见瑶被呛到,轻轻咳嗽了一下,皱着眉头把洋葱往里面放了放,“呛。”
贺连召侧眼看过去。
他靠近她,把她往旁边一拉,然后很自觉地站过去把放在里侧的洋葱拿出来处理。
“去洗洗手,别用手揉。”
“嗯。”孟见瑶应了一声,转身往洗菜池走去。
“想吃汤圆吗?”贺连召看着孟见瑶家冰箱冷冻层里唯一的甜品,有点无奈地皱皱眉。
孟见瑶并没有回答他。
他抬起眼,发现孟见瑶正在端详着手掌。
“怎么了?”
“没事。有个小口子,刚才洗手创口贴掉了。”
并不是多疼,所以孟见瑶也没太在意,冲着贺连召眨眨眼,“我去······”
包扎一下。
这四个字还没说完,贺连召就先她一步走除了厨房。
他偏过头的侧脸英俊得叫人心惊。
“跟我来。”
等掌心碰到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时,孟见瑶才反应过来,贺连召是在替她涂药。
估计是平时训练跌打损伤得多,贺连召涂药的动作格外娴熟。
其实口子不大,孟见瑶都没觉得痛,但她莫名觉得安心。
空气中好像依旧弥漫着洋葱辛辣的味道,顺着孟见瑶的鼻腔钻进她的肺里,爬着、蔓延着,让她的眼眶又辣又疼,眼泪被刺激,喷薄而出。
贺连召的眉眼疏朗而冷淡,却漫上些微不可见的温柔:“怎么哭了?”
“洋葱。”孟见瑶把眼泪在贺连召的衣服上蹭掉。
他们俩好像很亲密。
这是她回身的时候反应过来的。
在这个除夕,他们俩都格外孤独的除夕,他们好像抱团取暖一样。
孟见瑶静静的看着贺连召。
她家的光线明亮,她甚至能够清楚看见他眉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泛着点白光。
男人的眼型本就偏尖,看上去有一种冷淡的威慑力和傲气感,对上她的视线,只轻轻一挑,那种独属于贺连召的冷欲的气质就凸显出来。
钟表敲响。
午夜已过。
现在是新年了。
“新年快乐。”孟见瑶盯着贺连召,轻轻笑着说。
“新年快乐。”贺连召也看着孟见瑶。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过的第一个新年。
孟见瑶刚要起身,但很快她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来自于贺连召的拥抱。
他的肩很宽,从孟见瑶的视角,她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还有凸起的、性感的锁骨。
落地窗外夜景冷清,窗外一片稀疏人影,就连路灯都没有以往那样亮堂,好像是因为过年而失去颜色一般。
其实并不是的。
隐隐约约的,孟见瑶是能听到偶尔传过来的春晚的庆祝的声音的。
主持人们在说新年快乐。
孟见瑶想起去年的今天。
她是在机场度过的。
有些冷、一个人。
而现在——
贺连召的怀抱带着点由外归来的冷气,但更多的是他本人那种如同烈焰一般的温暖,混杂浅淡的烟草味。
很舒服。
也是她肖想了很久的人。
所以她回抱了他。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好像还闻到了一股橘子的甜香。
贺连召的怀抱很安稳,安抚了孟见瑶有点波动的小情绪。
其实她也有点孤独。想想平时可能还好,可是今天万人空巷,新城市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就连外卖也不太好叫,连带着各家各户都是一片热闹,饶是孟见瑶平时无所谓,今天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小情绪。
更何况她一向把自己排满不让自己休息,压力大得很。
他的怀抱如他所言,是雨中甘霖,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轻松起来。
所以她加紧了这个怀抱。
“铛——铛——铛——”钟表拉长着声音报数,就这样,他们俩从第一声拥抱到了最后一声。
这个拥抱来得太过短暂,如同浅尝辄止的毒品。
孟见瑶静静看着松开她的贺连召。
他看人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却像是帝都下的雪,终究是被融化了一些。
两个人对视着,气氛越发焦灼,身上似有若无的味道比身体还要快地缠绕在一起。
其实他们现在应该接吻的。
孟见瑶这么想。
她知道不知是他这么认为。
贺连召的目光已经流连在她的唇上很久了。
有点侵略性的、肆意的、意气风发的,如他本人一样耀眼的目光,好像能透过这短短三十厘米的距离吻上她。
“嗯——”孟见瑶闷哼一声。
她轻微的痛呼很显然直接打断了这样的氛围。
两个人都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见瑶手上的手掌按在棉签上,面前木头那一段径直地扎到她破开的皮肉。
如大梦方醒一般,两个人都拉开了距离,贺连召拿了镊子和酒精棉花替孟见瑶处理这边的伤口。
等他弄完,孟见瑶摆摆手拒绝了他给她贴创口贴的动作。
“我自己来吧,早点吃饭,我饿了。”
“好。”贺连召深深沉沉地看了眼孟见瑶,站起身,没再回头看她。
简单吃过饭以后,孟见瑶擦了擦嘴,问贺连召:“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抬眼看了下时间:“回我家吧,有点晚了。”
“好。”
孟见瑶目送贺连召离去。
然后她转身,准备去厨房收拾东西。
身后的门又动了一下。
处于女性本能的警觉,孟见瑶眼睛微眯,整个人马上惊醒,转过身往门外看过去。
大门微敞,贺连召站在门外。楼道昏暗的光从他背后冲进来,在黑暗中汇聚,形成一道细细的光。
他就站在那儿,光影中,黑暗中,交织着。
孟见瑶看呆了一秒。
她几乎想说“你别动我让我拍一张”。
但她没有。
她只是问他:“手机没带?还是车钥匙?”
贺连召不语。
他关上门,关住了背后的黑暗,然后向她走过来。
因为光影,他看上去有些单薄,但走近了孟见瑶就知道贺连召英俊笔挺的身形之下,有怎样坚硬的胸膛。
他递过手中的东西,呢喃似情人间的耳语:
“压岁钱。”
“新年快乐,孟见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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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见瑶握着手中的红包,难得有些迷茫。
她没想过贺连召会给她送红包。
手中的红包厚度可观,握在手心里竟然有些发烫。
孟见瑶沉默着,没有拆开看。
心里很奇怪、很诡异地涌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甜,冲淡了早前庄婉序给她打电话时候心里的不悦。
其实庄婉序的电话内容无非就那些,用命令的语气吩咐她罢了。
可能是因为做出了实际,有了底气,孟见瑶反问庄婉序:“爸爸的祭日,您去看他了吗?”
她在庄婉序面前一向乖顺,几乎很少跟她正面起冲突。
庄婉序一直知道她这个女儿跟早年的她别无二致,够狠、够毒,善用伪装,越是平静乖顺的外表下,就越有一颗冷漠的心。
但她以前真的不知道,她的女儿居然敢这样忤逆她。
孟见瑶拒绝继承家业跑去学摄影,是庄婉序记忆中孟见瑶最叛逆的时候。自那以后庄婉序便不再认这个女儿做继承人,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是现在——
她的翅膀是真的硬了,也敢飞走了。
孟见瑶轻声说:“我觉得庄淮比我更适合做庄家的继承人,不是吗?我可没有他那样大方,我又自私又急功近利,和庄家一点也不配。”
庄家的继承人,继承的是家族,回馈的也是家族。
“所以,我回不回去过年,还是不是庄家人,也没那么重要吧?”
“更何况——”孟见瑶轻笑一声,“我是孟家人养大的,我才不愿意做你的孩子。”
对面沉默片刻,就在庄婉序马上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孟见瑶轻声说:“所以,还不如互惠互利来得实在,你说是不是,庄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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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见瑶最后还是敲开了贺连召的家门。
也难怪她觉得他状态不对。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个已经到了哪怕不说,也能敏锐察觉对方感觉的地步。
贺连召今天是真的怪怪的。
那边人很快就开了门:“怎么了?”
“你不开心?”孟见瑶单刀直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细细密密的撩人笑声轻轻响起来:“难怪。”
他侧过身,让孟见瑶进来。
孟见瑶摇了摇头,就站在他家玄关处:“嗯?”
贺连召声线寡淡:“每次我说你不高兴你都不太想理我。”
“呵。”孟见瑶说,“所以呢,真不想理我?”
“没有。”贺连召说。
他虽这么说,但也没再往下讲。
孟见瑶抿了抿唇,大概能猜到是因为顾烨。
“你想念他了?”
贺连召说:“不是。”
他静静地,说:“我很热爱我的职业。”
孟见瑶笑了一下,眼中含着点轻飘飘的情意:“以前不爱吗?”
贺连召承认得坦坦荡荡:“不爱。”
大学时候,他努力考试只是为了和顾烨争。那时候年轻气盛,只想得第一。
就连一开始想做飞行员,也是想要死得绚烂、死得其所。
可是当贺连召第一次面对死亡时,他动摇了。
他开始抽烟,用尼古丁排解。
陆陆续续飞了快有七年,贺连召对生与死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渺小,在大自然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但就算如此,他也始终如一地坚定着信念。
能救一个是一个。
与其说郭鹏让他恍然大悟,不如说郭鹏的话敲开了虚假的外壳——以前贺连召总觉得自己训练,是因为顾烨,但其实不是。
早在他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死去,早在他以“副驾驶贺连召”的身份登上飞机——甚至早在他在操作课上夺得第一的时候,他就爱上了救援,自觉肩负起了那份责任。
他的执念不再是获得顾烨,而是救援。
他是真正爱上了这个职业,无关荣誉、无关约定、更无关意气。
当然这些话和孟见瑶说的时候省略了一部分。
“······”
孟见瑶沉默了一小会儿。
她掀起眼皮,说:“贺连召。”
贺连召温柔地看着她:“嗯?”
“你是一个英雄。”
他的眉心跳了一下。
孟见瑶继续说:“我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大家的。”
察觉到她的欲盖弥彰,贺连召又轻笑了一下。
但他笑不出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抽了一针血,将所有执念全都带走,缠绕已久的负罪与沉重终于能够在这一刻逐渐卸下锁链。
那些困扰他的、缠绕他的、让他痛苦已久的事情,终于能够逐渐卸下,终于能够轻松些许,也终于有人——说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贺连召觉得自己并不自卑,也没什么英雄主义,但人都会因为有人看到自己而感动,更何况是用生命和大自然搏斗的搜救员。
年少的他并不喜欢这个职业,但终于慢慢爱上了这个职业,最后······有人说,他已经做得够好。不断往前走的人终归会累,只不过是用其他借口去慰藉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该放下执念,也终于在这一刻,困扰他多年的梦魇随风消散——他其实早就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且会一直做下去。
贺连召感觉眼眶有点热气扑面而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更加明显。
其实他现在看上去很肆意潇洒,就连因为靠在墙上而微微皱起的家居服都显得拽气,但孟见瑶知道,他心里绝对没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这个老东西。
就会在心里自己难过。
贺连召看向孟见瑶,语气寡淡:“真的?”
她点头,眸光坚定又认真:“真的。”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贺连召虽然看上去真的不太像正经人,但是其实他很值得人尊敬。她之所以会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身上有让她倾心的东西。
他的坚定、固执、义气、散漫、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以前孟见瑶总觉得两个人很相似,但其实不是。他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她会喜欢他。
“在见到第一个渔民死去的时候,我发誓。”
贺连召淡淡地说:“我要以救援为一生的方向。对每一条生命负责,不浪费任何一条生命。”
“那就继续吧。”孟见瑶淡淡地说,“我相信你可以。”
昏暗的光线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微凉的空气卷进孟见瑶的领口,她却不觉冷,只是在这片沉静中保持着漠然。
良久。
她听见有个人说:
“谢谢你。”
她偏过头去,笑起来:“没关系。”
“我会是你的甘霖。”
她把他说给她的话,说给他听。
从今往后,他不再需要自己一个人,做自己的甘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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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不久就是贺连召的生日。在此之前是元宵,孟见瑶和贺连召一块吃了汤圆。
估计是因为他生日,万年工作狂贺连召终于有空放假。
彼时孟见瑶的摄影集出版日程已经临近,实在忙得不行,还是抽除了一个晚上和贺连召一起过生日。
她没说要给他过,但他应该知道。
贺连召家里的摆放一如既往。
他家绝对不是凌乱的那种,只是处处有生活过的痕迹,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清。大概是因为孟见瑶来串门的次数多了些,很多东西的摆件也有了孟见瑶的风格。
孟见瑶去开了厨房的灯,难得有点兴致勃勃地想给贺连召做一碗长寿面。
“就是一个寓意,能有多真?”贺连召看她要下厨,心里不太放心,“大小姐,你不会炸了我的厨房吧?”
孟见瑶睨了贺连召一眼:“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不吃。”
两个人对除夕夜的事情心照不宣地不提起。
“那我不吃了。”贺连召极其欠揍地故意去逗她。
孟见瑶皱起眉:“你怎么能不吃?”
贺连召扬扬眉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顺手把鸡蛋盒放回冰箱里,“吃吃吃,大小姐做的能不吃?”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孟见瑶抿抿唇,“长寿面吃了能长寿的。”
“真的?”
“真的。”孟见瑶说,“我奶奶小时候就这么跟我说。”
她很少提自己的经历,所以饶是贺连召那样插科打诨的态度也慢慢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贺连召懒散地靠着墙,目光浅淡:“怎么不说了?”
“没了啊。”孟见瑶把面捞出来,没有去看他。
“哦。”贺连召不轻不重哦了一声。
孟见瑶努努下巴示意贺连召过去端碗筷,他脱腔滑调道:“怎么还要寿星亲自端盘子?”
孟见瑶正脱下围裙,在洗手池洗手,懒得理他:“我说帮你煮面,可没说帮你端盘子。”
贺连召轻笑一声:“还真是大小姐。”
随后转身去端碗筷。
因为是给寿星准备的,孟见瑶就没吃,坐在贺连召对面处理工作。
“有这么忙?”
孟见瑶:“其实也还好,主要就是之前发行摄影集的那个出版商被换掉了,所以摄影集发行推迟了。现在终于快弄好了,大概很快就能发行了。”
大概是觉得他过生日她一直忙工作不太好,孟见瑶抬起头,认真地和贺连召说:“生日快乐。”
贺连召啊了一声,随意地往后一靠,嘴角扯了扯,说话的嗓音带着点迷人的气音,似是有些若隐若现的撩人:“今天怎么过节?”
他说的是节日。
而非生日。
孟见瑶一下就懂了。
“你想跟我过情人节?”
“不行?”贺连召看着孟见瑶,眉眼轻抬,“你不应该高兴吗?”
“?”
他话说得轻松:“情人节有我。”
孟见瑶抬眸,随手拢了一下垂在颈间的发丝,“不是一直有你?”
贺连召啧了一声。
她倒是挺会撩。
他的舌尖顶了顶腮,敛了敛眼睑:“你这样显得我的生气没有一点特别。”
孟见瑶起身,把笔记本收起来,笑着看了眼贺连召。
“等我三十分钟。”
临出门前,她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男人的声音低压深沉,像是贴在她耳边一般呢喃:
“情人节快乐,孟见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聊聊?
贺机长:撩撩?
小孟:······聊聊,也撩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