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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由女变成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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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嫣然最先恢复的知觉是疲累无力和饥肠辘辘,然后是暴雨砸在她身上的入骨阴凉,耳边是裹挟在雨声里的风动与雷鸣,身下是让她几近窒息的泥泞污水,她一动不能动,直到她头上的雨水忽然被隔绝,一股微弱的饭香窜入鼻息里。
身体的求生意识迫使陶嫣然使出吃奶的劲儿,捧起不知是谁放在她脑袋旁的一大碗饭混着雨水猛扒——这可是她久违了二十多年的人间烟火!!!…好怀念!真好吃……
吞咽间,五感杂陈的陶嫣然不能自已地泪流满面起来,眼泪不管怎么擦都抑制不住,明明她当初两次都差点死掉都没哭得这么难看过,真是的…唉~~
吃饱了饭,意识已然恢复明晰的陶嫣然终于哭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变成了男人。
……陶嫣然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待她像被雪打过的茄子般在破落屋檐下蔫蔫然窝了一整夜,接收完这具身体的记忆,她…噢,现在应该称之为“他”——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外面雨过天晴,陶嫣然心里乌云密布,因为这具躯壳的原身名叫“朱厚照”,大明王朝里有名的“昏君”和混世魔王,三十岁就因为落水生病嗝屁的短命皇帝。
让陶嫣然十分糟心的是,这明显不是正史里朱厚照,因为历史上的朱厚照十五岁就登基了,而她托魂的这个“朱厚照”,肉身年龄已经虚岁十八,目前却因为被父亲朱祐樘派往基层学习治理之道,他却因在河南治理洪水指挥不当,害数以千计的无辜百姓在他面前丧命而自责逃避中。
更让陶嫣然难以接受的是,这位“朱厚照”的长相是他看着眼熟、却记不起来是谁的某位演员的长相,就连他记忆中的人,也有陶嫣然一时叫不上名字的面熟之人。
很明显,这是某部影视剧演绎出来的“朱厚照”,而他现在也成了不知被谁观看着的“戏中人”。
念及自己此前想要自我了断的逆天行径换来这样的结果,陶嫣然这会儿只能认命地苦笑起来——不就是当个被人观赏的小丑么,比起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这样前途未卜的际遇其实还挺有趣的。
圈禁她的存在比起《楚门的世界》的导演,“它”算是仁慈公道的了,好歹没对他洗脑不是?只要他还拥有“自我”,他就还是“她”。
按照原身的计划和打算,他本是想走到哪算哪,没曾想这倒霉孩子碰到了劫匪,比起历史上被宠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厚照,普通人被恶匪轻易屠杀殆尽的场景,把自信心本就全失的这一位“朱厚照”吓得够呛。
不过他亦因此捡到一封观自在书院的入学推荐书信,这才想到来此地找小时候的侍读老师、据说现在是观自在书院院长的原礼部尚书——应墨林,来给自己指点迷津。
好不容易来到此地,朱厚照又差点被追踪而来的锦衣卫捉回去,他说什么也不想现在就回去背负储君、甚至是日后天子的责任,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好不容易说服锦衣卫先回去复命,他却因为身无分文而差点成为一个被饿死的太子……
对于一个从小被宠到大、同时又背负着家国厚望的天之骄子,这一路来的体验的确够他叛逆一把的了,毕竟整个国家的将来都压在他的身上啊,而他做出来的实绩却完全辜负了父亲和众人的期望,他会失去信心到想要逃避一切陶嫣然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好歹还知道自己的责任,从小到大也就任性叛逆了这一次,比历史上的那位虽然能力出众,却时常叛逆的混世魔王,还算是好的了。
想起自己曾经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迷茫叛逆到不行,要不是那时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唉,既然接收了你的身份,虽然我的能力也不咋地,就让我尽力代你履行义务吧。」
想通其中的关键,披着朱厚照“马甲”的陶嫣然便想起身去找观自在书院,但他刚站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还突突直跳地一下下抽疼着,他差点没腿脚一软地又摔坐回地上。陶——朱厚照这才发现,他现在痛的可不只是脑袋,而是浑身都痛。
看样子是发高烧了,朱厚照知道自己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换掉身上又脏又湿的衣服才行,不然持续高烧下去会出事。
努力稳住心神,朱厚照扶着墙边慢慢走着,边四处张望地确认目的地的方向。
不多一会,朱厚照刚走出原本栖身偏巷,身后就传来“偷衣贼别跑”的喊打声,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咋回事,有人便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他在触地前只来得及手脚一蜷地护住身前要害,紧接着便是一顿暴揍落在他的身上。
终于,朱厚照近来颠簸过度的身体不堪重负地开启了自我保护:晕死过去。
睡梦中,他又似变回了被雷电贯穿身体的“陶嫣然”,浑身都震颤抽搐着痛得生不如死……不对啊,他若真是被电死的话,她应该瞬间就凉透了,哪还能让她慢慢体会这其中的滋味?
——难道竹妖之身抗住了那道闪电?而只有“她”的灵魂离体而飞?
……睡梦中的朱厚照依旧噩梦缠身,而在他睡梦外的床榻旁,不懂和无休俩光头看着他偶尔痉挛加抽搐、还浑身发烫冒汗、呼吸时停时急的都被吓住了。
不懂心里一通祈祷着「朱正你千万不要有事!就算你真有事也不能怪我!我只踢了你一脚,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能全怪我,冤有头债有主啊……」,口上却信誓旦旦对用眼神责问他的无休撇清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我可是救他回来的人,我怎么会害他?”
清楚不懂德行的无休不置可否地剜了他一眼,然后帮榻上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皮相一看就出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把起脉来,而后许久都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可他的脉象虽断续多变、却始终都是有力的——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却有邪气入体的中邪之象啊。
无休还在细究脉象的奇怪之处,无事献殷勤地帮这少爷擦汗的不懂就悚然惊惧出声:“冒、冒出来了!”不懂边嚷嚷还边后退几步。
无休刚想训斥不懂在大惊小怪什么,他眼角的余光就瞧见公子哥被撩开的衣襟那、锁骨处陡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认真细看,这人连锁骨的弧度都在慢慢变动……
“哎哟我去!”
无休这会也被吓得连忙撤手后一蹦三尺高,并自觉后退和不懂抱在一起,但两人的目光却着魔似的定在这人身上。
这会儿已是申时,西斜的太阳光自金阁寺破落的窗外投洒在塌上的男子身上——别说这人身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妖邪之气,反之他身上被冷汗浸湿的光洁皮肤反射着熠熠耀眼的暖色日光,整个人倒似镀上金光的神佛,唯有此人偶尔因痛苦隐逸而出闷哼昭示着他是个病中之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神仙附身后脱胎换骨的现象?”
见塌上少爷原本那有些外凸的下颌骨都自发内陷不见后,他整个人的气息和偶有痉挛的身体终于都恢复如常,皈依佛法后都无心修行的“无休师傅”难得一副高深模样地如此判定道。
不懂细瞧着塌上那人的模样,目不转睛却语带怀疑:“真的假的?我只知道观音菩萨眉心有红痣,可没听过哪个神仙眼下和锁骨上还长痣的呀?”
“你懂个屁,那叫美人痣。——欸,喂,别看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着人家很不礼貌啊?”
不懂满脸不以为然:“不就是好奇看一看嘛~我们都是男的,又不会少一块肉。——我说,看他现在的样子和之前也没有太大区别啊,他真的是被神仙附体脱胎换骨了吗?”
说话间,惊觉俩人还抱在一起,不懂触电般满脸嫌弃地推开无休大师。
“谁知道?总不可能是恶鬼附身吧?毕竟现在太阳那么大,是鬼那不得立马灰飞烟灭,所以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你爱信不信。”
无休大师自我催眠着又再上前给那少爷把脉,发现这人的脉象果然如他所料地平复下来,他总算放下心头莫名提起的一块大石:“行啦,他现在没事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我就别在这打扰他休息了。”
说完,无休大师就拉上还在好奇地打量人家全身上下的不懂出去了……
在最深的梦境中,陶嫣然能感知到自己那身为竹妖的躯壳确实还有心跳,再多的随着她的灵魂与当前躯体的彻底嵌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此刻正沉浸在她意识海曾经美好的记忆里,被他从未设想过的世界景象吸引,一时半会是不愿出来肩负自己理应承担的职责了。
第二天早上,又饿又渴的朱厚照终于从饱睡中睁开双眼,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他的注意力就被下腹陌生又熟悉的尿意吸引了注意力……啊,对了,现在的他是个男人。
瘫在塌上与那漏光的破烂屋顶“面面相觑”着怀疑了人生许久,朱厚照还是不情不愿地下塌找茅厕去了。
陶嫣然身为竹妖时风餐饮露的、从未吃过普通人类的食物,妖体自然无需任何排泄行为,偶尔需要的清洁自身都是一个术法就能搞定的事,所以怎么也没想到现时身为朱厚照的他,竟能被“上厕所”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难倒——
古代的厕所很容易找是因为它真的很臭!古人的腰带好难解啊!男人的那东西好不习惯!忍着恶臭与违和感尿完顺便上个大厕后,发现没东西擦屁股……别问他最后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喂,你是叫‘朱正’是吧?过来一起吃早餐咯。”无休大师一见到他眼中的“神人”从屋后回来,就热情地招呼他道。
可后者只回以他一脸生无可恋:“大师,我想先洗漱沐浴。”
不懂依旧把朱厚照当珍兽似的上下打量,可他实在看不出这人除了有那么一丢丢好看之外还有啥特别的:“一大早的,现在寺里可没有用于洗澡的水哦~而且你不是神仙下凡吗?怎么还要洗澡?”
没在意不懂话里的阴阳怪气及惊人语意,朱厚照又把几近泫然欲泣的乞求眼神转向不懂:“我想洗漱,哪里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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