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只想当仵作》提灯挽锦月

28、第 28 章

　　刚晴了几日的天儿忽然又笼罩起了厚厚的云层，空气里夹着一层闷热，哪怕是就这么坐着，背上也能生起一层细汗来。上次那场雨未下得透彻，估计还得一场大雨过后方才能晴得起来。

　　春城将李妈妈带过来的时候，李妈妈顶着一张汗涔的脸，将那脂粉都弄花了。一进衙门，便见着屋子里北宫离陈县令都在，一脸的蒙，这来来回回已经来了衙门两趟了，到底要干什么？

　　毕竟是天香楼的妈妈，脸一转就立刻露出了一张笑脸来，“我说官老爷们，这天香楼可都是晚上的生意，你们这隔三差五地就将我叫过来，是何意思？我一来没犯法，二来平日里生意都是规规矩矩的，那三楼的生意我是当真不知道啊。”

　　陈县令听见她如此说，随即沉着脸道，“大人叫你来自然是有事，哪里这么多话。”

　　对于陈县令李妈妈是常见着的，自然多一分熟悉。平日里往那香脂粉堆里一扎就没个官样儿的，今日却换了个态度，她虽心里不屑，但是还是立刻禁了声。

　　北宫离见她不说了，也未着急开口，只让春城给她倒了杯茶。这不倒还好，倒了茶来，反而让李妈妈有些心慌起来，接过那茶，哪里敢喝，只静静地等着，希望北宫离快些问话。

　　北宫离用茶盖飘开水面的茶沫，慢慢地喝了一口，又将那茶杯慢慢放下，又等了半晌，见李妈妈有些心神不宁，然后才缓缓地道，“天香楼里总共有多少姑娘？”

　　忽然这么一问，李妈妈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大人，这怎么也得好几十吧，大人若是需要，天香楼可有着好的呢。”

　　李妈妈随即轻笑起来，原来是问这吗？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北宫离却是也不计较，继续道，“天香楼里的姑娘都是有身契在你处的吧？”

　　李妈妈当即点了点头，“自然，大人是看中了哪位姑娘要替其赎身？”

　　北宫离笑笑，“像天香楼这样的地方，平日里待客不在少数吧，接什么客是不是都是你说了算？”

　　李妈妈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自然，若是有那些出挑得厉害的姑娘也是可以自己选的，不过嘛，这样的情况也是少数。何况大人您一表人才，又是朝廷中人，那些个姑娘还不巴巴儿地往你身上靠呢。”

　　北宫离捻着手指，轻笑了一声，“哦？是吗？那如此就将姑娘们都请来此处挑一挑？”

　　李妈妈一听这话，愣了愣神，“大人的意思是让姑娘们来这里？可天香楼的生意——”

　　话还未出口，一张银票便轻飘飘落在了桌子上，那李妈妈见着那银票面额，两眼一亮，随即道，“哎哟，大人您看您，只要大人你开口，我呀，这就去。”

　　北宫离却摇着头，“不用你去，让陈县令去就行，顺便把你们天香楼所有姑娘的身契都拿过来。”

　　李妈妈一怔，“可，可那些身契都是锁在我屋子里的锦盒里的啊。”

　　“那就连盒子一并取来。”

　　“可是，我若不去，怕是寻不着。”

　　“那便将屋子都翻了来。”

　　李妈妈：“……”

　　这究竟是要买人还是买店？

　　陈县令慌忙起身，颤颤地躬了躬身子，“大人，是，是让下官去吗？”

　　北宫离只睨了他一眼，未再开口。

　　陈县令只觉得压抑，额头沁了一层汗，哪里还敢再问，只得带着人匆匆出了府衙。

　　见陈县令出了门，北宫离看了一眼春城，人便立即也跟了上去。

　　而园子后面的敛房内，萧玥清这边也将剩下的几具尸骸都细细查验过了。此时正过来向北宫离说查验到的情况，一进门却没想到李妈妈在。

　　这大晚上的，她怎么在此处？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妈妈，随即向北宫离走过去，“大人，尸骸都验过了。从那尸骨来看我觉得倒是和先前那几具尸体有些相似。”

　　北宫离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妈妈，李妈妈倒是会见眼色，立即说去屋外透透风。

　　见人走了，他看向萧玥清，“怎么说？”

　　“这些尸骸虽然内脏已经腐坏，无法看出生前的情况，但我细细验过，她们既无病症，也无中毒的痕迹。但凡是中毒或是有病症，那么骨头的颜色应该是会有变化的，但这些尸骨颜色尚算正常，或是灰白，或是带些胶质的蜡黄色。”

　　“不过在查验的时候，我发现她们在身前都有受过折磨。每一具尸骸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骨折或是骨头受到撞击的伤痕，分布在身体各处。还有有两具还能略见尸肉的尸体，在其表皮我发现有烫伤、烧伤以及刀伤的痕迹，虽都不在致命部位，但那些伤痕着实也有些触目。都是些娇弱的女子，哪里能抗住。”

　　说到这里，萧玥清眉头一皱，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我怀疑她们和先前在无人岗和护城河里发现的那几具尸体是属于同一类型的死法，生前肯定有过非人的待遇。”

　　北宫离负手而立，面向萧玥清，沉吟了会儿，然后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将那两具尸体扔到护城河的？”

　　故意？

　　萧玥清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故意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即便真有人这么做了，那谁会这样做呢？

　　“那两具尸体确实有些奇怪，我一直不太明白既然是抛尸，为何要换衣服？我思来想去就两个原因最恰当，要么是衣服会暴露凶手，又或者衣服脏了？烂了？脏烂到不得不换的地步？”

　　北宫离一顿，“你刚刚说衣服会暴露凶手？”

　　萧玥清点头，“给尸体换衣服不就这两种可能嘛?”

　　北宫离细细想来，随即往屋外走去，“你们天香楼的衣服都是从何处来的？”

　　李妈妈一顿，怎么又问起衣服来了？

　　“我们天香楼的衣服都是从红柳绣庄做的，姑娘们若是想做新衣裳了，都会让红柳绣庄的人上门来，挑好了花色和布匹就会让他们师傅做好了再送过来。”

　　“这肇城那么多家绣庄、布坊，为何要选这红柳绣庄？”

　　青楼做衣裳其实和普通人家做衣裳还是有区别的，因为经常要见客，那这衣裳必然要花式新，料子柔，当然价格还得便宜些自然是最好的了，这在选材上就比一般人多一分讲究。

　　那李妈妈随即道，“大人，你可是不知，这红柳绣庄在咱们肇城都是颇有名气的，尤其是他们的烟云纱，在灯光下能变幻出不同颜色，而且一匹布也就一两纹银，咱们青楼的姑娘都爱呢。姑娘们几乎都用这烟云纱装点在衣裙上，走起路来可是好看得紧。”

　　原来如此，也许真就被萧玥清给说中了。

　　天香楼是红柳绣庄的常客，若那尸体身上真穿有烟云纱，那天香楼必然会第一时间被怀疑。也就是说，也许是害怕被查到天香楼，那说明此人和天香楼一定有关系。

　　另一边，春城和陈县令到了天香楼就直接去了那李妈妈的屋子，将几处重要的地方查彻了一番，很快就翻出了李妈妈口中所说的带锁的盒子，又叫了一众的姑娘略作收拾便带着一起往衙门里走。

　　只是这大半夜的，浩浩荡荡的一队马车走在无人的道儿上，属实有些招摇。

　　这些个青楼女子平日里见得人多了去了，因着见这些衙差也都客客气气的，倒是也不怕，听说要去衙门，反而觉得新鲜得很。

　　去衙门伺候人，这还是头一遭。

　　等到了衙门，一众人刚踏进衙门，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来，原本冷清的衙门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听说了吗？好像是有位贵主儿要替人赎身呢，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一位穿着红色石榴裙的姑娘拉着旁边的姐妹说到。

　　小道消息倒是灵通。

　　说话间就进了里面的园子，姑娘们一见着北宫离，气韵不凡，模样好看，便如蝴蝶入了花丛般，立即就攀了上去。

　　萧玥清这会儿是站在北宫离旁的，一看见一群人往自己这边本来，她赶紧闪了个身，退到了一旁。

　　只是这一群姑娘还未靠近，就被春城一伸手给拦了下来，“我家大人不喜女色。”

　　萧玥清眉眼一跳，这话似曾相识，那熟悉的疑惑感再次冒了出来。

　　北宫离随意地环顾了一圈，将目光停在了萧玥清身上，然后又轻飘飘地移开，最后才又狠狠地看了一眼春城。

　　随即，他站起身，指了指一旁的纸笔，“将你们最近接待过的客人名字写下来，每写一个可得纹银一两，当然若是胡乱拿些名字凑数，如若发现，那就是欺骗官府。”

　　他看向一边的陈县令，“陈县令，欺骗官府该如何论罪？”

　　陈县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道，“轻则挨顿板子，重则收监也是可能的。”

　　本来刚刚那些姑娘还在嬉笑，想着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可听完陈县令这话一个个都敛了声。

　　这边这些姑娘写着名字，那一头，夏河不由分说直接将那锦盒撬开了来，倒是吓坏了李妈妈。

　　北宫离看了看夏河，“数数里面总共有多少张身契。”

　　萧玥清看着北宫离这般，猜不透他究竟要干什么。

　　那夏河应了声便立刻数了起来，一叠纸数完，他看向北宫离，“大人，总共五十二张。”

　　北宫离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春城，“这里总共有多少姑娘？”

　　“三十九。”

　　萧玥清听到春城的回话一愣，这身契怎么和这些姑娘的人数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