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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算命 ...

  •   马车行驶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一个名叫晋元的小镇,此地位于河东、中州与京畿交界,黄河的一条支流穿城而过。

      一行人在镇里的一家客舍里住了下来,打算明日赶路。

      安置好行李后,因离晚膳时间尚早,高玠便提议去镇上逛逛,几人也欣然同意,经晋臣向赵煜请示得到应允后,四人便在晋臣和孟春陪同下出了门,留孟夏在客舍里为崔瑈熬药。

      由于地处交通要道,晋元商贸兴隆,人居繁盛,整条街道可见不少食肆、酒馆,就连赌场也已见了三两个。街道两边,小吃摊和杂耍摊的花样齐备,小贩们使着当地方言大声吆喝,另见一处空地那儿搭了个戏台,正上演着盛行于河东的巫戏,几人停步驻足,颇有兴致地看了会儿。

      咿呀铿锵的器乐声延绵不断,配合着武角们大开大合的动作,简直热闹非凡,崔瑈侧头与薛嘉卉相视一笑,这是明显不同于京城的地方风味,带着贴近黄土、邻近黄河的质朴酣畅。

      低头瞧了眼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块大、质硬而齐整,恐怕不是此地能出产的石材,想来也是得益于水运商业,当地人才能以他山之石筑了这座小镇。

      令人颇觉新奇的是,也许是地处黄河水网之内,晋元一直频受水患之苦,由此才形成了浓厚的占卜风俗,一路走来,崔瑈已见了不下十个算命摊位。

      “几位贵人还请留步,不如叫在下给算上一卦,若是不准,分文不取!”

      一个留着山羊胡、身穿灰白旧袍衫的算命先生本来耷拉着头,不料崔瑈等人刚一走近,却突然殷勤吆喝起来,而这口气还很是不小。

      几人闻言不以为意,周易之术玄妙非凡,怎能与这江湖术数混为一谈?本想抬脚往前走,然而这人后边的话却叫他们顿生了几分兴致。

      “公子小姐们龙章凤姿,想必见惯了高人好物,既是如此,倒不如换换口味,品一品这民间的奇淫技巧又何妨?”

      崔瑈心里一动,这个算命先生双眼俱盲,怎就能断言“龙章凤姿”?且如此深谙人心,出口不凡,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高人模样。

      方建鸿笑了,“老伯好口才,不如我们就开开眼界?”

      知晓他们已经答应下来,这算命先生却摆起了架子,咂了咂嘴:“我周虚延只为有缘人算命,一日只算一人,不知哪位要算?附耳说个生辰八字即可。”

      一听这话,四人却有些犹疑起来,叫无关之人知晓八字乃是一大忌讳,这也是常人不轻易算命的原因。

      薛嘉卉挑了挑眉,“绮月年纪最小,不如叫周大师给绮月算算,怎么样?”她自个儿不屑算,又觉得高玠和方建鸿的命格没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崔瑈的有意思。

      高玠和方建鸿听见这话不过笑笑,未有异议,前者同样只对崔瑈感兴趣,而后者更是有热闹看便行。

      崔瑈倒是不甚在意,本来就没有将这位大师的话当真,于是微笑点头,“那绮月就谢过师兄师姐谦让了。”随后提裙坐在了摊位旁的小杌凳上,低声向周虚延告知了生辰八字。

      周虚延佝偻坐着,听完后仰头想了会儿,眉毛微耸,嘴里一直喃喃咕哝些什么。

      等了半晌,薛嘉卉轻轻舒展一下腿,换了个站姿,却见周虚延仍是一副皱眉深思的模样,不由掩嘴打了个哈欠。

      崔瑈亦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摊位,竖立的幌子上写了“算命”两个大字,她定定瞧了片刻,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翘了嘴角。

      高玠的视线被她所牵引,见女孩儿自顾自甜笑,不禁勾了下唇,“绮月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嗯?她循声望去,唇边笑意仍未消退。

      瞧见高玠神色颇为好奇,崔瑈却笑着摇摇头,难道要说她倒觉着应叫这人给先生算算命?毕竟她这等中材之人,谈一谈“时运”就已足够。然而这等打趣先生的话自个儿腹诽一二还行,若是摆到明面上说,那真是不想继续混了。

      等了半晌还没出结果,崔瑈轻拂一下衣裙打算起身,恰巧这时周虚延开了口,“小姐恁的心急,我还是第一次算到您这样的命格……”

      他缓缓一笑,道:“小姐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此命若为男子,当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为女儿身,照样名留青史,佑泽子孙,实在是大贵之人!”

      高玠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文曲星一说倒有几分道理,崔瑈可不就是少见的读书之材么?

      崔瑈莞尔,吹捧着开场恐怕是这些人的老手艺了,不然如何引人入胜?而她也确实生了不少兴趣。

      “古话说,三分命,七分运,命随运转,运由命定。我接下来就先说一说这三分命。”

      周虚延手指轻点着膝盖,“从命格来看,小姐得天时,不得地利,但得人和。可见您出身名门后裔,自幼衣食无忧,然而命里带煞,克父克母,不利同辈。”

      说到这儿略微一顿,“所以,小姐必是家中独女,父母皆亡。从性格来看,您聪慧过人,柔中带刚,却又心思过重,敏感多疑……”

      周虚延摇头晃脑地叨叨说着,并不知周围几人脸色遽变,就连崔瑈也渐渐冷了神色,不复之前的笑意盈盈。

      周大师瞧不见旁人的反应,话音不停:“若说这‘七分运’,小姐本是平安顺遂,不过十二岁时家中巨变,一年后有‘动’的迹象,想来应是离开了故土,若往北走,则对您最为有利。”

      方建鸿暗自点头,绮月正是在父母去世后选择了北上求学。

      “今年是小姐的转运之年,二、三月间,您遇到了命中贵人,运势大转;而三月又有一劫,却因贵人相帮已平安渡过;五、六月易有血光之灾,定要注意防范;年底会有一变,前途或能更进一步。”

      崔瑈越听越心惊,不自觉攥紧了手。若将自己的经历与这番话相比对,竟能一一对上!贵人相帮得以渡劫,不就指的是赵煜为她解毒吗?另外,国子监三年一次的考核恰恰就在年底,但这血光之灾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游学途中还会生些什么意外?

      周虚延动了下身子,侧头朝她方向说到:“接下来便算一算姻缘,女子婚嫁之事关系重大,我这儿给您好生说说。”语气颇有几分郑重。

      “小姐命里桃花泛滥,却皆是过客,今年三月倒遇见了唯一的正缘,不过你二人结合必遇波折,全在一念之间。若想通了,便能修成正果;若想不通,只会各自孤苦一生。”

      三月,波折,一念之间。

      难道说的是谢懋然?崔瑈心里猛地一跳,不会吧……而一旁的高玠听到此处却不觉一笑,暗道,绮月的正缘恐怕便是指他了。

      周虚延长叹一声,语气有些感慨:“小姐与您命中的那位男子就像是连理之木,根虽不同,枝干却连在一起。方才我说小姐这命若为男子,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此话指的便是您那正缘的命格。”

      “你们二人唇齿相依,一旦错过便各生麻烦。小姐的姻缘也就怪在这儿,好则过好,坏则过坏,总是极端了些,与中庸之道相悖。不过若往好处想的话,那富贵不总是险中求吗?您命该如此,还就得走这么一遭。”

      薛嘉卉听得若有所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便是首辅喽?”

      此话一落,在场几人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晋臣都不由眉心微跳,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崔瑈。

      三月遇见,首辅……这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人么?

      崔瑈呼吸一停,心中骤然生出了些说不清的尴尬,又敏感察觉到周围气氛之微妙,于是瞬间便淡了神色:“多谢大师费心,就不知多少茶水费合适?”

      周虚延嘴角一咧,左右食指交叉比了个数,“小姐信我,这个价绝对合理!”

      ……崔瑈暗吸一口气,这可真够贵的,都够得上他们一行人吃十来顿饭了。未曾还价,她从锦袋里取出十两碎银递给他,旋即起身与几人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天色渐已昏黄,一行人朝着原路返回。

      相比来时,此刻的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刚才周大师的一番话不免令人疑惧,更有那如惊雷一般的“正缘”,一时震得人开不了口。

      高玠忽而笑了下,率先打破沉默:“江湖术士还是学艺不精,竟然说绮月五六月间会有血光之灾,光凭此点便可见其胡言乱语了。”

      “承礼所言甚是,此行先生专门派了孟氏姐妹保护,一路极为安全周到,又怎会有什么灾祸?”方建鸿点点头,面色自然地接住了话。

      薛嘉卉依旧有些走神,她侧头觑了眼崔瑈,只觉自己先前的猜想过于惊骇。先生与绮月?不说身份如此悬殊,这二人更有着师生关系……随即摇了摇头,立刻否决了这一可能。

      几人心中各异,而崔瑈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父母皆亡,敏感多疑,转运之年。

      呵,照他说来,崔家所经历的一切晦气,不过是因为她命里带煞?所以爹娘的离世竟似献祭般,给她带来了这后半生的转运吗?她抿紧了唇,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感觉太过荒谬了些。

      人常说命越算越薄,看来确有几分道理,世间总有万般巧合,若将一人之言奉为圭臬,只会动摇心志,徒增烦恼。

      崔瑈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了那个令她心慌意乱的“正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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