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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   宁言初只在医院呆了半天,到了傍晚男孩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顾肖刚从取药处取了药回来,一进门便看到宁言初坐在病床便发呆,男孩的面色有些苍白。
      自从下午做完心理咨询回来后他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顾肖去问过老医生宁言初的情况,但医生只是给了顾肖一张药方单子,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
      “这个孩子心理封闭太强,问什么也不说.......只能先加大药量,过两个星期你再把他带过来,实在不行就安排住院治疗。”

      眼下宁言初就像个布娃娃一样坐在床边,傍晚的夕阳攀爬上男孩的肩膀,映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就这样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也不动。

      顾肖看着床边被收拾好了的行李,走到宁言初身边,轻声问道:“不住了吗?”

      宁言初点了点头不说话。

      “好,”顾肖将手中的药盒放在桌子上,从一旁拿过手机,“我让陈述带人来接我们。”
      本以为宁言初会顺着他的话问陈述是谁,结果他就好像机器人一样没有主人的运行程序,就静静的坐在那,脸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顾肖怕打扰到宁言初,便出门去到走廊打了电话。

      宁言初看着旁边顾肖放着的一大堆药盒,眼睛扫过那一张写满字样的药方纸,身体就好像被突然而至的无力感紧紧拉扯着,他好像记得上次在小医院买的药还没吃完,这下又来了这么多。

      不过好像这次,自己的药量加大了。

      陈述开车到的时候,天边就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固执的挂在黑夜的起点。
      宁言初被顾肖裹成一团,虽然马上就是夏天,气温不低,但男孩的高热刚刚痊愈,万不可再出什么毛病了。

      宁言初被顾肖塞在了后座上,为了照顾他顾肖也上了后座。

      车里面打了空调,不冷不热,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了,有点尴尬。
      陈述透过后视镜看着宁言初苍白的脸颊,还有自己舍友那一脸的不放心,隔了几秒后,顾肖像是伸手试探什么似的,而后将一旁男孩身上披着的外套紧了紧,生怕自己这打的空调不对宁言初的体温。

      见两人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在拼命撒狗粮的样子,陈述就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的开口打断了这车内的寂静,笑着自我介绍说:“宁言初是吧,咱们还是第一次见,我是顾肖的舍友,叫我陈述就行。”

      宁言初听见别人叫自己名字,条件反射的回了神,往日含光的眼睛此刻却是死水一片,眼眸迎上后视镜中陈述的笑容,礼貌的点了点头:“你好。”
      说完男孩便闭上了眼睛拒绝了外界的再次接入。

      “累了吗?”顾肖心疼的揽上宁言初的双肩,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睡吧,到了叫你。”

      累,很累。
      宁言初闭上眼睛却是丝毫困意都没有,今天下午两个小时的“撕伤疤”环节着实是把自己快要模糊的痛苦记忆又一次逼上心头。
      那一件件深埋在心底的被厚重的锁头锁上的心事大门饶是在那个听说“经验不错”的老医生面前,也只是被自己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毕竟那些足以把自己打入深渊的小事,在没有十足不被嘲笑和鄙夷的把握下,宁言初不敢把它们撕开。

      手指轻轻的拽着顾肖的衣角,宁言初窝在他的怀里,难受的皱着眉头。

      “哪里难受?”顾肖敏锐的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安,手掌覆上宁言初的指尖,低声问道。

      “疼.......”

      “哪里疼?”

      “头疼......”宁言初刚说完,两侧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指安抚上了,顾肖的手法不是很熟练,但在宁言初那快要压垮神经的疼痛面前,到是起了些作用。

      宁言初在顾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彻底卸了力气,末了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拉了拉顾肖的袖口,小声说:“你没到时间就回来,你们老师会不会难为你。”

      “不会。”顾肖尽力的控制着手上的力度,回道:“如若不是我回来,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我这些事?”

      什么事?

      宁言初半阖着双眼,脑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一片空白,只能先讨好的蹭了蹭顾肖的手背,说:“你不要生气......”

      顾肖彻底被这个男孩“收拾”的服服帖帖,见眼下宁言初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责怪,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在气你......辅导员这么欺负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顾肖向导师请假回来后,他曾问过陈述是在哪里发现的宁言初,而后便站在宁言初犯病时蜷缩的草丛前,心疼的一塌糊涂。

      而后他用宁言初的手机打了电话给他的舍友才得知那天宁言初反常之前辅导员找过他,具体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

      最后顾肖去找了宁言初的辅导员,问了一通才得知是上一周自己顶撞马莉为的事情,而这些责任却让他们很聪明的在自己和导师出去调研的时候找上了宁言初的麻烦,让他的男孩帮自己背锅。

      “本来就是我的错......”宁言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被顾肖摁的舒服了,困意也渐渐地涌上来,手指紧紧地握着顾肖的袖口不放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不想让老师也因为我的原因而不喜欢你。

      顾肖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怀里的宁言初,心软的一塌糊涂,腾出一只手拂开他额前稍长的碎发,眼里酸涩涩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前座的陈述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喜欢上他了?”陈述向来说话比较直接。

      顾肖没有理他,只是前倾着身体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陈述见他不理自己,笑着摇了摇头道:“果然男人啊越老越不可信——”

      顾肖微瞪了他一眼,放低声音说:“声音小点。”

      陈述没忍住笑出了声,却还是将自己的说话声降了几度,“是是是,我的顾大学长。不是前两年还为那个徐木然等的要死要活吗?现在,想开了?”

      说完看了一眼后座上被护的严严实实的宁言初,陈述像是认可般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要我说,宁言初小学弟真的不错,就他们辅导员这件事上小学弟把你这个学长放在什么位置,顾肖你不会要装作不知道吧。”

      陈述说的没错,宁言初很单纯,没有心思,自己和他在一起确实没有和徐木然在一起那么累。

      “你说小学弟颜值又高,心思又细,顾肖你可不能这么欺负他——”陈述停在红灯前,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有些可惜道:“徐木然和宁言初,做人不能太贪心的顾肖。”

      “我知道。”顾肖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手指抚平男孩眉间的忧虑,似是在自言自语:“我现在只想和他好好过。”

      “那如果徐木然回来了呢?”

      顾肖没有说话,借着车内昏暗的光亮,陈述看见那一贯温柔阳光的舍友眼角泛着晶莹的泪珠。

      车内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吵醒了暗夜中的月亮,弯弯的一盏正借着枝杈的力挂在云间晃着朦胧的光雾。

      四千字的检讨被免了,顾肖又替宁言初请了将近一周的假。

      而宁言初这边的导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看了顾肖的假条二话不说就批准了,毕竟上一周他已经压榨这个少年好长时间,确实是应该给个假期好好休息。

      ”想出去玩吗?”顾肖看着面前的宁言初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豆浆后,将手中的纸巾递给他,问道:”今早吃药没?“

      宁言初乖乖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顾肖的纸巾擦净嘴边的渣渍。

      对面人的眼睛有些肿,眼角还泛着红,指尖捏着那张纸巾微微有些发抖。

      “不舒服?”顾肖覆上宁言初的手背,明明是二三十度的温度,可面前人的手却还是那么凉,就像是化到一半的冰块,寒意直达血管。

      “没有。”宁言初抿着双唇,抬头看着顾肖有些担心的眼睛,讨好般的扬起一抹微笑,轻声安抚说:“就是今早吃了药,有点困。”

      “要回去睡觉吗?”顾肖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用。”宁言初说:“不是刚刚问我想不想出去玩吗,我想。”
      说完看着面前自从自己醒了之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顾肖,宁言初心里浮出几分无力,“顾肖,你别信那些医生说什么会刺激到我,我又不是瓷娃娃,我......我还是喜欢你把我当正常人那样。”

      “顾肖......你能不能就当我是一个正常人.......”

      顾肖带宁言初去了市中心的游乐园。

      本来是想走那些约会的通俗套路说去什么电影院或是咖啡馆的,结果看了最近上映的电影无一不走的是伤感煽情路线,这找了一圈电影名字下来看的顾肖有点头疼。

      再说吃饭,看着身边男孩子刚刚被自己硬逼着才喝完一碗豆浆的进度来看,这也是不太可取。最后无奈之下顾肖问了宁言初想不想去游乐园,没想到他像是来了精神,冲着顾肖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想......我还没有去过游乐园......”

      “......好。”顾肖看着眼前瘦小的男孩,有些心疼。

      游乐园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小孩子,家长带着他们拿着气球绕着偌大的场地互相追逐打闹。

      宁言初看着这么多的人,身形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躲在顾肖的身侧尽可能的将自己藏起来。

      “言初?”顾肖察觉到了身边人有些反常的举动,问道:“怎么了?”

      “人好多......”

      ”别怕。“顾肖牵住了宁言初紧张到颤抖的手指,握在手心轻轻蹭了蹭,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大大小小的游乐项目,说:”看看,想玩什么。“

      “过山车.......可以吗?”

      今天不是周末,小孩子也很少能够通过家长的同意来玩这个,所以过山车前面排队的人也很少,很快便就到了顾肖和宁言初。

      给调节安全带的大叔似乎非常善谈,尤其是见着两人这般俊的男孩,其中像是格外喜欢宁言初安安静静的性子,看到男孩微微发抖的手指后大叔难得的笑出了声,问道:”是第一次来玩这个吗?“
      见宁言初点了头,大叔来了劲:”一会别怕啊,被吓到了就叫出声别憋着,要不然下来难受。“

      “好,谢谢叔叔.......”宁言初声音有点小,眼神有点紧张,手指紧紧的抓着一旁顾肖的手腕。

      顾肖像是看出了宁言初的局促,替他转移了那个大叔的视线,笑道:“谢谢叔叔,我们知道了。”

      大叔似乎对他们允与自己的肯定很受用,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耳边是坐在后座人的失声尖叫,宁言初的眼睛被高处的风吹的睁不开,整个人被抛在半空,就像是站在楼顶的天台吹着风,那种内心挣扎的感觉是一双大手死死地把你摁在高处,随后就与这过山车一样顷刻间不给你一点呼吸的机会骤然下落,压抑的痛楚徘徊在心口,很难受。

      但是这是离死亡更近的时刻。

      宁言初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徘徊在死亡线的感觉。

      就像无数次站上天台,无数次看着下面的车来车往无数次的退缩。

      是,宁言初想死但他也怕死。

      而现在这种坠落的快感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灵魂剥离再组装,这种逃脱不了只能绝望接受的深渊边际好像有什么魔力吸引着宁言初的靠近。

      恍惚间宁言初好想将腰间的系带和身前的保险杠拉开,但是他的手被身侧的顾肖紧紧的握着,像是知道自己所想,顾肖死死的攥着宁言初的手指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结束时整个人的失重感将你层层包围,脚步虚无有些站不住。

      宁言初站在原地看着下一波的乘客坐在那,不知为何有一种打从心底的羡慕,羡慕他们可以体验一次濒临死亡的快感,所以当顾肖问还想玩什么的时候,宁言初仿佛兴趣全无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想回去。”

      也许医生说的对,现在的自己不能接受一点刺激。

      这种跌落深渊的情绪就像是涨潮的海浪突然而至涌上来,还没等你反应过来直接将你卷入其中。

      宁言初闭着眼睛躺在宿舍的床上,舍友在下面做着作业、打着游戏,而自己就像是个毫无生气的娃娃,只要稍稍动一下身体,那疲累难受就会涌上你的神经。

      是他的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

      是自己没有在这种人人都存在的低落情绪里挺过来,自己是个废物轻易的就被它打败,哪怕是路人或是同学一句无心的言论就能够轻易的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这样,只能不断的吃药,药吃吐了折磨着身体,这样自己的心就不会这么疼了。

      这种对前途的迷茫,对自己从一开始坚持的事物的质疑和周围人人不待见的性格,宁言初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他想转专业他想考研,他想离开,他想自救。

      可每一次都被新的人或是事将他重新踩在深渊中,再也爬不起来。

      或许自己的经历如果被写成小说的话,该会有好多人拍案直呼:这又是什么老套的青春疼痛文学?

      晚上的时候,顾肖看着自己吃了药,医生开的药太苦,白色的药片在咽喉处搁浅,被唾液融化泛着令人窒息的苦味。

      宁言初看着眼前的药盒和通篇长论的注意事项有些头疼,顾肖给自己带了晚饭,是一碗粥。

      那黏腻腻但是飘着热气的粥水看的宁言初有些反胃,伸手轻轻拽了拽顾肖的衣袖,开口乞求道:“能不能不吃?”

      答案显然是不能。

      可现在胃里的胃酸好像失灵了一样,每每吃进去一些东西不到半分钟就会全部吐出来,那些让人禁不住诱惑的食物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宁言初不想浪费食物,脱力的躺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眼睑,轻声说:“我不想吃,真的。”

      顾肖见宁言初一整天除了早上的豆浆再没吃过东西,便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男孩再这般胡闹,将碗里的粥舀出一勺递到宁言初嘴边,像哄孩子一样,说:“言初吃一点,就吃一点好不好?”

      宁言初缩在枕头下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声音带着哭腔:“顾肖.......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最后那碗粥到底是没喝,被顾肖放在了宁言初的书桌上,看着男孩缩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的身体,轻声道:“我先放在这,言初你饿了别忘了下来吃饭。”

      一旁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舍友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姿态,继续做着作业打着游戏。

      直到顾肖离开了他的宿舍,宁言初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无理取闹,有时候真的自己都讨厌自己,所以顾肖走的时候宁言初竟有一些开心,至少顾肖学长不用再面对着自己这样人人都讨厌的同学。

      那些苦到作呕的药物还是有点用的。

      那些分泌物们像是刻意在压制脑海里那些折磨自己的大小事一样,拼命的不让自己回忆,那种突然而至的困意取代了“毁天灭地”的丧,固执的霸占了宁言初的神经系统,甚至今天还没等到宵禁的时刻,宁言初就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那碗冷掉的粥最后还是被倒掉了,毕竟不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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