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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   医生开的药都太苦,花花绿绿的药盒胡乱的摆在桌子上,看的宁言初头疼。最近两天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舍曲林每天都吃,吃完后就全身脱力的躺在床上,清醒着的难受;有时候好不容易入了眠却一次又一次被脑子中稀奇古怪的梦境吓醒。
      久而久之,宁言初就发觉自己的神经是越发敏感,就算是身边再细微的声音都会吸引自己的注意。

      不过这些顾肖都不知道,宁言初也没打算告诉他。

      最近顾肖好像很忙,他的导师格外的喜欢他自己这个优秀的学生,带着他已经连续做了好几个项目,每天连轴转的学习导致顾肖现在每次都只能在晚上十一二点才有时间向宁言初报个平安,同时也没忘记让男孩好好照顾自己。

      这样的生活过的久了,宁言初觉得自己好像就又变成了开学时自己一个人时的样子。

      上一周的星期,顾肖给宁言初打了电话,他这才得知前几天学长被导师带去了外省实习调研,可能需要一两周才能回来,电话里两人聊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按时吃饭,好好休息”这些通用的语气句子。

      这段感情就像是一个荒唐的开始然后却被一个人潦草的对待。
      宁言初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被爱的感觉了,所以只要是现在顾肖哪怕是一丁点对自己的关心在他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谁让,谁让自己喜欢他。

      宁言初坐在图书馆里,外面正下着雨滴滴答答的打在葱绿的叶片上,木色的书架将宁言初安全的围在书本之间,藏书古沉泛着淡黄整齐的摆在上面,就像落满岁月尘埃的宝藏安安静静的等待属于它的有缘人。

      应该是下雨的缘故,今天图书馆的人很少。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着实是把宁言初吓了一跳,忘记静音了,毕竟除了顾肖很久没有人给自己打过电话了。

      “喂——”宁言初出了图书馆靠在大门边的柱子旁,摁下了接听键。

      “宁言初,导员说有事找你。”是舍友,“他让你现在就过去。”

      “好。”

      不到十秒便挂了电话,宁言初被裹着雨点的冷风吹的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手心里的手机冰凉,壳子上也被雨水溅了几滴水渍印深了它本来的颜色。

      “报告。”宁言初小心翼翼的推开半掩着的门,办公室静悄悄的就只有辅导员一个人坐在那。

      宁言初全身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刚刚冒雨跑来的原因还是因为——紧张。

      意料之中的,辅导员没有看他,只是点头示意宁言初过来。
      “听说——”还没等宁言初站定,辅导员便自顾自的开口道:“你在马老师的课上扰乱老师的教学秩序是不是?”
      他提的是上一周的事情。

      “我好像记得以前寒假的时候我给你父母打过电话,对吧?他们在电话里不是再三保证说你在学校不会再犯错误的吗?”
      辅导员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依然没有给宁言初一分眼神。

      宁言初站在桌子旁不说话,本来紧张的心脏像是忽然找到了落地点,微微放下了些:
      幸好,马老师没有把顾肖的事情告诉辅导员,如果自己的这件事把顾肖牵扯进来,宁言初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辅导员见身旁这人不搭理自己,难免的那点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放下手中的资料猛的站起身,斜睨着比他高半头的宁言初,语气非常不善:“怎么,对我有意见还是说真的想现在再打电话给你父母,听他们在电话那头再求我一次?!”

      一瞬间,宁言初全身骤寒,瞳孔惊恐的缩在一起,死死地盯着辅导员左手旁的电话,仿佛下一秒父母的声音就会从那通电话里传出来。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玩意?”

      “真是没家教——”

      “要死赶紧死——”

      “不要......”宁言初的嘴唇发抖,上齿咬着下唇印出些许血迹混到嘴中有浓重的铁锈味。
      “不要......我求求你......“指尖疯狂的颤抖紧紧地抓着裤边上的细缝,他感觉就好像全身的血液倒流直冲向大脑,缠绕着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经。

      不要,宁言初冷静,不行,不能在导员面前犯病,绝对不能。

      辅导员并没有发现宁言初的不正常,只是冷眼看着身旁面色煞白的男孩,唏嘘几声后撂下一句话便拿着桌上的资料走了。

      “四千字检讨,明天中午交给我。”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宁言初才彻底的脱力瘫软在了地上,头靠着桌角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滑过下巴一颗颗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双手颤抖的扶不住身前的椅凳,头好疼、好难受......

      宁言初捂着脑袋低声啜泣着,“不要言初,冷静言初,冷静......”
      男孩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心脏小声的自我疗愈:“言初你还有你自己,你不是没有人要,还有顾肖......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不要想好不好.......不要想。”

      身体好疼,男孩小小的一只紧锁着眉头慢慢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朝着门边走,脚步虚浮好像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直接倒下。

      ”没事的,言初,没事的.......“

      不可能没事的,宁言初窝在了学校不知哪处的墙角边上,死死的蜷缩在那里,手指扯着自己的头发,指甲沿着手臂上的皮肤纹路直接狠狠的划下去。
      不疼......一点也不疼,那就,那就再用点力,身体疼了心才不会疼。

      不一会儿,原本白皙的胳膊被道道红痕布满,有好多都划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液蹭到了男孩的衣服上,雨还在下只是比中午下的小了,毛毛细雨将宁言初的头发尽数打湿,透骨的寒意直直的捣入这人单薄的肌肤。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是真的,我没有骗人——
      宁言初紧抿着双唇,头疼的要命,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直接在这里结束,溺水般的窒息感充斥着男孩的脑颅,就像是被人攥着咽喉,憋在肺里呼吸不通,有些缺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只有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躲藏在面前层层叠叠的绿叶丛中。
      “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男孩低声呜咽,一声声泣血似的句子掺和着雨声显得有些惊怖。

      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的叫嚣着,把宁言初从溺亡的窒息感中揪了出来,手指发颤的准备去拿手机时,在离的自己口袋沿边近的时候那手机却沿着口袋细缝毫不客气的掉了出来。

      一瞬间它被沾满了湿泥,原本光洁的屏幕上也被雨水打湿,宁言初弯身去捡但力气像是被人抽干,后背紧紧的靠着斑驳的墙壁,粗砾的墙面隔着单薄的衬衣膈的宁言初发疼。

      “言初,”是顾肖,“怎么那么久都不接电话?”顾肖的声音很温柔,他一直都很温柔。

      宁言初的手在抖,拿着手机语气有点不受控制:“顾肖......”好像顾肖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有一种魔力,那些自己好不容易咽下的痛苦在听到顾肖声音的这一刻,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再也坚持不下去全部都流了出来。

      “顾肖,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宁言初说完后,手机那边沉默了片刻,接着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顾肖的声音突然变的很紧张、急切,他对自己说:“言初,哪里难受?.......学校那边是不是下雨了?言初你现在——是不是在雨里?”

      男孩那边传来的雨声不大,但总是有些砸在手机上的雨滴在收音口的作用下尽数落入了顾肖的耳朵里。

      幸而今天的任务结束的早,顾肖不知为何从今早开始心里好像被什么堵着,有些不安,在刚刚打了三个电话给宁言初却都无人接通时,顾肖慌了。
      想着准备挂断打电话给舍友让他们帮忙找宁言初,男孩却在前一秒接通了电话。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雨点滴落的声音,在手机的那头听的不太真切。

      “言初?”那端迟迟没有声音,顾肖的心整个的揪在了一起,轻声唤着男孩的名字,“言初,听话,乖,不要在雨里,会感冒的好不好?”

      “......嗯。”宁言初的声音有些无力,接着顾肖还没等一口气呼出来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紧跟着男孩低低的泣音一声不差的进了顾肖的耳中。

      “言初——”

      宁言初倒在地上,身上的衬衣被雨水淋的半湿,黏着皮肤很难受,刘海已经湿漉漉的紧贴着前额,稍长的几根遮掩着自己的视线和那一阵一阵的头疼一起折磨着自己。

      “顾肖.......起不来......”
      宁言初哭的鼻音稍重,手中的手机冰凉贴着耳朵抑制不住的发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那令人瑟缩的雨水打在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牵动着神经的疼痛使得一向不喊疼的男孩拿着手机,细碎的痛呼从齿缝间漏出一声一声的扎在顾肖的心脏上,“疼.......我疼......”

      “你现在在哪——言初——”顾肖彻底慌了,他不知道宁言初是发生了什么,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男孩的身旁,尽可能的缓了语气像是怕吓到对面的男孩,顾肖轻声哄道:“言初,说话,乖。”

      “我不知道......”宁言初崩溃的摇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嘴中的铁锈味,心脏跳的飞快,他说:“我不知道顾肖我不知道......我好难受我疼我好疼——”
      手机滑落在地上,连同着顾肖的声音被那层层叠叠的绿叶掩住,宁言初的眼睛哭的发涨,双手抱着双膝将头埋在其中小声的哭泣着,雨水浸透了今早新换的衬衣,些许水滴沿着男孩稍长的发丝滴落在土壤中,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言初觉得四周有混杂的声音紧紧的将自己包裹住,带着无尽的深渊拼命的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拖。

      “没有人要你了,宁言初。”

      “你怎么还不去死?活着就是个祸害——”

      “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没有用的人活在世上?”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能不能让我永远藏在这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活着好累啊,为什么还要活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上天你这样惩罚我?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放过我。

      别把我拖下去,求求你们。

      渐渐的,躲在叶片后的男孩埋着脑袋不动了,任凭着雨水顺着那苍白的脖颈滑落进衬衣中。宁言初眼神空洞的看着身前巨大的深渊,无数个黑影掐着自己的胳膊、双腿嬉笑着把自己拉到深渊的旁边。

      下面是不是就解脱了?
      宁言初嘴角扬起一抹笑,苍白无力有些可怕,眼泪顺着眼角滑过那哭的有些发干的面颊上,慢慢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旁边那些兴奋恐怖的黑影。

      随便吧,不想再自救了。

      就在那深渊逼近的前一秒,宁言初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离得自己好远的地方说着话,然后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听见了顾肖的名字,然后模模糊糊的自己好像被谁拉了起来,然后——然后连眼皮都没能睁开的宁言初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顾肖,找到了,找到言初了——”

      是顾肖的舍友——陈述,是本来在自习室自习却中途被自己的舍长拉出来帮他找小男友的“可怜人”。

      “言初怎么样?”顾肖在手机那边快疯了,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声量直接怼上了陈述的耳鼓膜。
      “我的天,大哥你冷静点,”陈述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男孩,“啧”了一声后语气轻了些,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说着微微弯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见宁言初虽然发着抖但却没点反应,陈述着实有点慌了,朝着电话那头的顾肖问道:“你是不是欺负你家小孩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言初怎么了?”

      陈述看着男孩胳膊上鲜红的血渍混着数道纵横的红痕,回道:“看样子很不好,我觉得你应该回来一趟了顾肖。”
      说着便借着男孩的一只胳膊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扶站起来,“学校的医务室不顶用,顾肖你赶紧联系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宁言初感觉自己好像被包裹在一个温暖柔软的空间里,意识昏昏沉沉的在识海里飘着,好像好久都没有那么暖和舒服过了,所以自己这是离开了吗?
      是不是以后都不用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扰的自己心烦的事情了吗?还是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顾肖了......

      一想到顾肖,宁言初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疼。

      不对啊,人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疼痛呢?

      宁言初感觉身体陡然间变得有些麻,渐渐地,不再像刚刚那般轻飘飘了,意识就像是回了笼,刺骨的疼痛紧跟其后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刺激着神经,晕乎乎的。

      紧接着,宁言初在意识的深海里还未停留到两秒时,恍惚间睁开了沉重的眼睛。

      光,一刹那流进了宁言初的瞳孔中。

      紧接着那些身上的疼痛就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如针扎般捣进自己的血液里。

      “呃.......”忍不住的轻呼出声,还没等宁言初反应过来,下一秒自己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的手指被人握住了。

      “言初......”熟悉的声音传来,宁言初转头去看,却是直接对上了顾肖那一双温柔的可以掐出水的眸子,他坐在床边指腹摩擦着自己冰凉的手背,像是见自己醒了脸上浮出几分欣喜,而后轻声道:“还难受吗?”

      回了神,宁言初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周围素白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令人有些窒息的味道,自己则被柔软的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胳膊被白色的绷带薄薄的缠了一层,身上也被换上了干燥宽大的病号服。

      见床上的人不回话,顾肖也不急,起身试了试宁言初额头的温度,那温热的手掌贴着男孩的额头有些暖意,宁言初顺势不自觉的就着那手掌蹭了蹭,惹的顾肖愣了几秒后低头正对上男孩泛着水光的瞳孔。

      宁言初别开眼睛,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男孩黑棕色的瞳孔在温和的日光下反射出好看的琥珀色,就像是玉石美好的不敢让人触碰。

      “你睡了三天......”仔细听,顾肖的声音有些发抖。

      宁言初“嗯”了一声,终于是说了话:“你都知道了.......”也是废话,就自己前两天昏迷前弄成那副鬼样子,换做旁人没发现问题也是出了鬼。

      “我当时竟然真的以为你是失眠。”

      顾肖永远不敢想象自己前两天见到宁言初的时候时多崩溃,往常那个乖巧的喜欢跟在自己身旁的男孩子此刻就躺在离自己好近的病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上满是伤口血渍,胳膊上被医生涂了药打了绷条,听陈述说这是宁言初自己抓的。

      “言初.......”顾肖紧握着男孩的手指,声音颤抖,在宁言初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他说:“别再吓我了。”

      男孩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的看向顾肖的满眼心疼,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到宁言初逐渐适应后,顾肖牵着他去了楼上的精神科。

      医生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带着眼镜神色严肃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病历,见宁言初进来后便示意身后的家属不必跟着。

      顾肖紧了紧男孩的手指,轻声附在他的耳边说:“我就在走廊等你,别怕。”

      “好。”

      诊室内。

      宁言初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医生,手指捏着衣角似乎在逃避什么,这个老医生现在就这么看着自己让他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男孩终于是受不了,开口说道:“对不起.......我可以回避这个问题吗?”

      回避哪个问题?就是刚刚医生问的:父母家庭是不是不和?

      是不是不和?他不知道。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很听父亲的话,他们好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吵过架,可无数次的深夜他都会听到父母房间传来的低声的辱骂混杂着母亲隐忍的啜泣声。

      宁言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每次这种情况发生的第二天早晨母亲还是像往常一样,很早的起床给自己做早餐,正常就像昨夜的一切就真的是宁言初的幻听。

      自从上了大学后,很少回家,不知为何宁言初发觉父亲是越发的讨厌自己,明明在高中成绩顶好的时候,父亲最是喜欢自己,经常笑着向邻居和亲戚夸赞自己的儿子,可到了现在自己的每一次回家父亲好像都不愿搭理他,好像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宁言初知道,他给父亲丢脸了。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能不能和我说说?”老医生看着面前男孩的样子,像是一切了然,问道。

      宁言初坐在椅子上,手指抠着桌角的铁锈,垂着眼睫不说话。

      “不想说吗?”

      宁言初抿着双唇不敢去抬头看对面的医生,他现在的状态还是很不好,整个人就好像被人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的摔下,因着刚刚顾肖在身边所以才勉强撑起了几分精神。

      “我......”男孩开了口,眼睛瞧着一旁拉着的厚重的窗帘,心门被主人小心的推开一条缝隙,他对医生说:“我一直以来都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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