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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看着面前宁言初的眼睛,顾肖怔在了原地,掌心下男孩的手指被自己焐的热了,柔软的触感摩擦着自己的手腕。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说实话,连顾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这是因为那被自己放在心上不向任何人吐露的初恋,只是因为两双长的及其相似的眼睛。

      “或许是......”顾肖死死地盯着眼前宁言初的双眼,嘴上要说的话快过了脑子,他听见自己说:“因为我喜欢你。”

      “.......”

      快到八点,餐厅的人越来越少,这个角落慢慢坐着的也就只有顾肖和宁言初。

      顾肖看着对面的男孩就像失了魂似的愣愣的坐在那发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刚想挽救解释,却看见了男孩似是魂归了体,接着那双肿胀的眼睛越来越红,一汪泪水充盈出眼眶,很没出息的滑过男孩有些发干的脸颊。

      这下顾肖彻底慌了,有些慌乱的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刚刚临走前装的纸巾递过去,有些心疼道:“别哭了,哭着头疼难受。”

      眼前人无意一句话却让局中人当了真。

      或许真的只有宁言初自己才知道,自从大二开学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周边的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舍友看不起他,老师也怀疑他。所以每每接到父母打来的视频时,宁言初都不敢去看他们两鬓间斑白的头发,视频那头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把教资和英语四六级考了、专业一定要进前十、一定不要给自己丢人。

      这时候的宁言初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玩偶,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点一点慢慢的吞噬着父母对自己的投资,只进不出。

      然而命运好像一直在和自己开玩笑,现在心理上又患了这种病,他现在感觉自己切切实实的就是负担,不努力,不上进,整日整日的怨天尤人。
      有的时候晚上失眠,宁言初喜爱坐在床边看着离得自己极近的窗户,看着底下一片的黑暗,不止一次的想要跳下去。

      他觉得跳下去就会解脱,跳下去就不用再去考虑未来,不用再继续当那个令自己都厌恶的宁言初。

      宁言初的便利签有一页被他自己满满当当的写下了“活该”。

      就在昨天他还在想着如何让父母对他彻底失望,或许只有真正的失望透顶了自己离开时他们才不会难过,才会觉得自己这个废物死了也罢。

      “顾肖。”宁言初抽泣着,手中刚刚顾肖递来的纸巾现在也是完全被眼泪浸湿,攥成团。
      他说:“我不值得的顾肖......我不值得......你不要喜欢我,你不能喜欢我......”
      宁言初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渐渐地语气也转变成了收不住的哽咽,因此男孩哭泣的声音吸引了周边越来越多还没离开的同学的目光。
      宁言初下意识的想躲,红着眼睛疯狂发抖,“不要......不要看我......”
      顾肖见状上前紧紧握住面前宁言初颤抖的双手,而后冷着神色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站成一团的学生,声音没有了平时的半点温柔,“散了。”

      在这个学校,谁不知道眼前这个风云学长,人人都说顾肖学长温柔亲和,可谁也没见过学长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毕竟,学长发火可是吃不了好果子的,在一阵骚乱之后,那些学生也不敢得罪他,纷纷低下头装“路过”。

      “言初别怕,别怕了。”顾肖轻轻拍着男孩发抖的脊背,将他半搂在怀里,宽大的外套罩住了宁言初的脑袋,给了他一个安全的空间,紧接着开口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宁言初死死地攥着眼前人的衣服,牙齿打着颤,视线一片模糊,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浸湿了顾肖内里的衣衬,声音嘶哑难听忍不住无意识的低声叫喊着,然而这些如泣血的话语尽数吞没在了眼前人的怀中,鼻息之间充斥的都是属于身前人淡淡的木香,如烟雾般无形但却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了宁言初周围。

      “没事了,别怕。”顾肖的声音响在自己的头顶,温柔低磁,抚平了此时此刻宁言初心底涌动的不安。
      宁言初依然埋着头,指甲死死的抠住顾肖的运动外套,帽子扣在头上低的就连额前长长的刘海碎发也给藏了去,宁言初哭的脑袋发闷,心脏跳的很快好像下一秒就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在主人这具无用的身体。

      “顾肖......顾肖......”
      男孩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不断的在重复着身前学长的名字。
      细瘦的手腕被顾肖紧紧握住,右手扣着宁言初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怀中带,难得的顾肖的神色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宽慰眼下的宁言初,全当是男孩心中没有安全感,只能耐心的在宁言初叫完自己名字后回应,至少现在只有自己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宁言初像是缓过来了,在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发抖渐渐平复下来后,顾肖捏着宁言初的肩膀轻轻的与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他那哭的发肿的双眼,有些心疼:“好点没?”

      宁言初不回答,但瞧着顾肖浅色衬衫上被自己哭湿的那一抹深色的痕迹,眼睫低垂手指却是搅在了一起,“对不起......”将你的衣服弄脏了。

      顾肖看着眼前宁言初又想低下的头,蓦然伸手轻捏住男孩瘦削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平视,说:“宁言初,从刚一开始或者说自从你认识我开始,你对我说的话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你发现了吗?”

      这次可能真的把宁言初吓着了,一直到最后男孩他也再没说过话,顾肖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一句话来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谎言辩解,毕竟眼前男孩子哭的发红像兔子般的眼睛实在可怜。

      学校的黑夜就像是一层布衫,沿着地平线慢慢露出,掩盖住寒山上倾斜的日头,顺着葱翠的茂林一步一步吞噬,直到万物被黑暗笼罩,那布衫才算是得逞了,而后又在万般怜悯下微显出那一轮淡淡的朦胧的月光,小心翼翼的为黑暗中夜行的人放出最后一点光明。

      俗话说:黑暗容易让人多想,黑夜里的人都极其敏感。

      那些过往的让人难堪的事情就像在黑夜里被自己一层一层的撕开,直到显现出内里最柔软的部分再被人狠狠地贯穿,从那处流出鲜艳的红,血腥不堪,几欲作呕。

      舍友都回来了,明天有课。

      宁言初就像是黑夜中的独行者,坐在床铺边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应许是下午睡得紧了现在的睡意就像是逃跑的小丑,嬉笑着躲避着不肯让他的主人抓住。

      顾肖,说他喜欢我。

      宁言初心里酸涩涩的,眼睛还是肿的有些发疼,刚刚顾肖送自己回来后硬是塞了一瓶眼药水,当那人温润的指腹擦过自己眼睛时,宁言初还是没出息的红了脸,发病后的后遗症——指尖还是有些发抖,拿起那瓶小小的眼药水,声音哽咽。
      “谢......”还没等那谢字说完,顾肖就敲了敲宁言初压的有些低的鸭舌帽,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怎么又在说谢谢?”

      宁言初抿着唇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头的顾肖,手腕发紧,掌心中是那瓶药水,顺着自己的掌纹摩摩着它的轮廓。
      “嗯......”过了好一会儿,男孩才轻轻拽了拽衣角,脚尖在脚底的台阶下顺着地砖的纹样绕着圈,他说:“我知道了。”

      “乖。”顾肖像是满意了,重露出温和的笑意,而后在临走时俯身理顺宁言初额前的碎刘海,指腹清扫过他的眼睫,半晌才开口说道:“明天别带帽子了,我觉得,其实不带帽子的宁言初更好看。”

      眼药水放在床下的桌子上,原本的那个位置放着的是今早的安眠药。

      可那瓶安眠药还在顾肖手中,今天自己忘记拿回来了,不过依照现在顾肖的性子,那人应该是不会还给自己了。

      这样也好,其实。

      原本宁言初的一切都计划好了,如果不是顾肖,或许现在的自己就应该拿着买好的药吃下去,像这样坐在窗边看着最后一晚的明月。

      或许,自己死的那天连月亮都没有。毕竟自己这样可恨的懦夫,不值得任何事物的同情。

      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顾肖出现了,说自己还有人喜欢,拉住了他这样一个该死的人,就像是你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深渊,可偏偏出现了一个人,狠狠地将你抱进怀里。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和自己温和的说过话,手机那头的父母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们信奉的永远都是“学习”。
      他们常说学习好了,就什么都拥有了,可如果是自己连命都没有了,徒留一整箱一整间屋子的荣誉证书,就真的有用吗?

      或许父母唯一了解自己的就只是在今年的寒假时接到了辅导员打来说自己大一期末成绩作弊的电话。

      或许人生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就像那一天,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与作弊挂上钩,谁也没想到。

      辅导员说:“我们合理怀疑宁言初同学的大一分专业的成绩作弊,因为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影响了原本可以考上他这个专业其他同学的努力。”

      最后父母在电话这头无数次的对辅导员哀求无果后,宁言初还是被记在了学校学生信用档案上。

      将会跟随他一生的污笔。宁言初从没有想过,现在竟然可以不给一个人任何的机会和解释,单凭老师或者高一级别的等级身份就可以武断别人所有的努力,真的可笑之至。

      寒假的那些天,宁言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屋外是父亲踹门和母亲低低的哭泣声,宁言初躺在床上模模糊糊中自己听到自己的父亲说:

      “真的没有家教......”

      “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睡觉,在学校你也是这么混的吗?”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宁言初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窗户外层层的高楼,说真的他好想跳下去。
      身上的被褥仿佛有千斤重,连同着现在混乱的生活压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宁言初默念着这句话,头疼的厉害,伸手努力将手下的被褥拉起盖过头顶,在被子支起的黑暗里,男孩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那你们后悔了,既然会后悔,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下辈子真的不想再来了。

      因为是新搬的房子,宁言初又常年在外地上学,所以此刻宁言初的房间里只来得及安置了一张临时床。房间里没有刀,没有药,唯一的一扇窗户或许是被前几任的房客弄坏了,打不开。

      真的可笑,现在的自己连死都死不了。

      宁言初就这样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睡了整整两天。期间他醒过几次,但每次恢复意识时的心脏就像是在做自由落体一样弄得自己快要窒息,头疼的要死,全身就像过电僵硬无力。
      渐渐地自己也被折磨的不想再醒,不想醒的时候还要去面对自己面前的那一些破事。真的或许只有在梦里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会笑,会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阳光。

      多希望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场梦,梦醒发现自己从未来过这人世间。

      自己曾幻想过天堂是什么样,不过,就算再差也会比现在的自己好吧。

      无数次羡慕过平行世界的宁言初,父母疼,老师爱,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还是喜欢穿着白衬衫在夏日的林荫小道疯跑。

      那个寒假的春节宁言初没有去参加,不知道怎么地,宁言初作弊的事情传遍了父母亲戚家,在大年夜的时候他坐在餐桌边上看着四周投射道自己身上的目光,浑身不舒服。

      他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席间上厕所回来时听见了几个亲戚家的小孩在窃窃私语说着自己的丑事,说自己作假,说自己傲气,说自己害了其他人的前途。

      最后的自己在他们口中十恶不赦,成为了那群孩子口中的坏人。

      所以,顾肖在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宁言初不敢相信。谁会喜欢现在的自己?况且现在的他真的不值得顾肖这么对自己。

      顾肖不能喜欢宁言初,顾肖如果喜欢宁言初,那宁言初该怎么舍得去死呢?

      冷风夹着窗缝吹着宁言初垂在床侧的双腿,有些凉,耳边是舍友均匀的呼噜声,宁言初靠着床帘的侧杆看着一片漆黑的宿舍。

      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全是顾肖,他的声音他的身形他的笑容就像是一个魔咒紧紧的锁住宁言初的心脏,在那颗心没有任何防备中悄悄住下,占据了它的主人整个左心房的空间。

      说实话,他在以前也想过能有一个人会喜欢自己,不求像那些童话中的爱情一样需要一个人没有条件的偏向另一个人,他只求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另一个人能够出现,给自己一个拥抱或者微笑也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他还不是一个人,就好了。

      “顾肖......”月亮已经逃离云雾,毫不收敛的显露出自身的皎洁,明晃晃的光亮照在宁言初细瘦的肩膀上,照在那桌角的那瓶药水上。

      男孩声音有些沙哑,细听还有几分哽咽,他说:“顾肖,我喜欢你。”

      “顾肖,你不能不要我......”

      “我只有你了。”

      第二天七点刚过,顾肖就看见堵在了自己宿舍门口的宁言初,有些诧异,但在注意到眼前人没有穿外套后语气到是有些嗔怪:“怎的起那么早?外套呢?”
      说着,便回头从衣架上取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披在了面前只穿着短衫的宁言初身上。

      宁言初今天难得的没有再戴鸭舌帽,身上披着的是顾肖的外套,男孩的手被身前的学长攥在怀里,整个人都被一股淡淡的木香环绕着。

      “想吃什么?”顾肖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浸在蜜罐中的糖块,甜进了宁言初的心底,有一点齁。
      手中往日背着的书包现在此刻也转移到了身边人这里,宁言初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不知道。”

      “今天一天的课?”

      宁言初点了点头,没被攥着的手指勾着顾肖的衣边,说:“我.....我有点怕......”

      “是......那个老师的课?”顾肖的眉毛紧锁着,昨天晚上他回到宿舍后和舍友打听了宁言初的事,那些大一时和宁言初同班的同学提起自己的男孩来都是止不住的称赞,说着宁言初长得好,成绩好,很阳光也很乐于助人。

      问了十来个人,几乎千篇一律的回答。

      只不过他们口中的宁言初让顾肖有些陌生,毕竟现在的男孩是遇到人多的地方会下意识的躲在自己的侧边,常年鸭舌帽加口罩把自己蒙的严实,还有他那爱哭的性子一定是要改的。

      哭起来头疼,很难受。

      幸好顾肖的人脉还是可以的,直到问到一个现在与宁言初同班同专业的男生告诉他说,记得前几个月有一次是马老师的课,宁言初有点反常,那天的他背着电脑连早饭都没吃就去到了教室,等到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自己无意间瞥见了宁言初的作业。
      男生毫不夸张的描述着宁言初那次做的很好,无论是整体的思路还是完成的稿件都可以说是很完美了,可是那个老师为所有同学讲解了整整三节课也没有认真地看一眼宁言初的作业。

      说完,那个男生还比较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经过那个男生一提及,顾肖记得那一次自己也在场。

      还想起当时身边的男孩眼眶微红,喝着豆浆和自己说谢谢,那时候的顾肖还单纯的以为是为他带了一顿早饭的感谢,结果没想到却是为了他本该得到的那一句久违的夸赞......

      果然,真的傻,傻的让自己有些心疼。

      顾肖看着身旁单薄的宁言初,或许是因为自己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缘故又许是因为男孩还是太瘦了,顾肖穿的正好的外套此刻在宁言初身上有些松松垮垮。

      “没事。”顾肖摸了摸宁言初的脑袋,眼神温柔的像是要溺出来,“你们教室还有座位吗?”

      “嗯?”宁言初没有听懂。

      顾肖提着手中的书包朝着对面的男孩晃了晃,眼波缱绻,正对熹微的晨色,他说:“我上午没课,可以陪你。”

      那一刻,天光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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