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陆/西陆）心剑》星河隧道

4、西园

　　离开王府后，陆小凤又去了蛇王那里去找薛冰。蛇王却说，薛冰硬要去王府，他没办法，只好派两个人在后面保护她。
　　但那两个人已经被杀了，尸体上的致命伤在眼睛。
　　又是绣花大盗。将江重威、华一帆和常满天绣成瞎子还不够，现在又盯上了薛冰。是不是绣花大盗知道陆小凤在追查他，所以将薛冰掳走，警告陆小凤不要多管闲事？
　　薛冰没有碰上自己，却遇上了一个武功比她高的绣花大盗，羊城那么大，他却没有时间去找，只能托蛇王发动底下三千个弟兄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而出于朋友之间的义气，作为交换，陆小凤则去应信笺上的月圆之约，解决蛇王一生中最大的梦魇。

　　陆小凤现在正在城西的西园里，独自一人寻找穿红鞋子的女人。
　　他的肚子很饿，却又吃不下东西。
　　也正是他肚子很饿，他的思考反而更缜密了，对绣花大盗这个案子看得更清楚了。
　　在陆小凤的心里，无疑已有了一条逐渐明朗的线索。

　　黄昏已过，西园内点起了一盏盏灯，灯像一只只暧昧迷离的眼，藏在树丛和亭台楼阁间。楼上有缥缈的歌声，也有淡薄的酒香。
　　一轮圆月挂在连理树树梢。陆小凤仰起头，才恍然如今已是七月十五了，离中秋还有一个月。
　　自从接手绣花大盗的案子后，他根本没有闲暇时间休息，所以只要有空，他就会遐想自己闲下来会干什么。
　　本来他打算结束这个案子后，就再去拜访一次薛老太太，请她把自己的宝贝孙女赔给他几天。
　　也许他和薛冰能去吃顿阳澄湖大闸蟹，也许他们两人还能去钱塘江观潮，也许他还能把薛冰介绍给西门吹雪。
　　陆小凤并不是忽然想起西门吹雪的，只因薛冰总是穿着件雪白轻软的衣服，而西门吹雪也总是一身白衣；还有他们的名字碰巧也有点像，一个是冰，一个是雪。
　　陆小凤的心忽然又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

　　“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十文钱一斤！”有个老婆婆在叫卖。
　　陆小凤刚想到西门吹雪，听到叫卖声，又想起了薛冰。
　　薛冰很爱吃栗子，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她会将栗子揣在怀里，等手暖了，再慢慢剥来吃。她剥栗子的速度很慢，但陆小凤剥栗子却很快，有一次薛冰还没吃一半，陆小凤就已经抖落一身栗子壳，将油纸折成一只小老虎，捏着尾巴递给她。
　　那时的薛冰笑了起来，然后两指一伸，就去拧陆小凤的耳朵，只是一眨眼功夫，陆小凤的耳垂就落到了薛冰的手里。她的手指似乎比江湖上所有的兵器还厉害，因为陆小凤永远也躲不过她这一招。
　　可究竟是因为躲不过，还是不想躲呢？陆小凤忽然发觉薛冰在他心里的地位比想象的还要重要。
　　是不是只有失去后，才会想着珍惜？
　　陆小凤不敢相信，自己与薛冰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让她去找别人聊天，他实在是应该好好安慰一下薛冰的！
　　她那么紧张要潜入王府的自己，自己却像个大混蛋，随口三两句话就打发了她。
　　陆小凤的心情刚因陷入甜蜜的回忆而稍微好了些，现在又因为自责而低落起来。
　　陆小凤心肠很软，也很同情这个卖栗子的老婆婆。他开口道：“老婆婆，你过来，我买两斤。”

　　西园阁楼的一间雅座内，一场宴会将近尾声，酸枝木桌上的玉杯留着残酒，用完的象箸架在筷枕上，桌中心的一盘鼎湖上素被吃得横七竖八。
　　这无疑是一场很高规格的宴会，被邀请的宾客也无疑是很贵重的人物。
　　金九龄是主人，他的脸很红，因为他刚刚喝了很多长乐烧，不光是脸，胃也烧得慌。他问道：“叶城主，方才你在看什么？”
　　另外一个人竟然是叶孤城。恐怕陆小凤想破头皮也想不到，叶孤城竟会出现在这里。
　　叶孤城虽然是客人，他的脸却很白，眼睛也亮得可怕，只因他根本没有喝酒，甚至也没有动筷子，并非这儿的饭菜不合他口味，而是他不习惯用外面的碗筷。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金九龄，并没有回答。
　　所谓饱暖思□□，金九龄叹道：“离开京师多年，我竟有些想念教坊司的头牌。”他本就是一个喜欢享受的男人，也总是过着一流生活的人。
　　叶孤城并不关心金九龄在说什么，他这次前来赴宴，已经算是给足金九龄面子了，而且像他这种剑客，从来也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女人。无法产生共鸣的话题，还是不搭话的好。
　　金九龄勾起嘴角，继续说道：“所幸刚刚有一只小野猫，很好地满足了我的需求！”他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像一头老狼刚填饱了肚子一样。
　　叶孤城打断他的话，道：“我要你帮我查的有结果了吗？”
　　金九龄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情报网很有自信，肯定地说道：“西门吹雪并不在万梅山庄，他在南京陪着峨眉四秀中的孙秀青。”
　　叶孤城道：“南京？”
　　金九龄笑道：“孙秀青虽是峨眉门下，其实她是南京人。”
　　叶孤城默然。像他这样的剑客，无法理解西门吹雪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陪一个女人去她的故乡。
　　金九龄又道：“或许孙秀青已嫁给了西门吹雪，他是在陪孙秀青回她的娘家也说不准。”
　　叶孤城低头看他的剑，冷冷道：“那想必现在他的剑已经钝了。”
　　金九龄理解这句话，但他不是陆小凤，他只会觉得叶孤城在感慨对手难寻，却没有领会叶孤城的寂寞。
　　他往楼下瞧了瞧，忽然道：“叶城主，我得走了。”说着他就运转内力，从头顶蒸发了大量的酒气，当他站起来后，脸颊已不再通红。
　　金九龄道：“陆小凤是阻碍，叶城主想必也不会出手阻拦吧，毕竟我们都是为了成就王爷的大事。”
　　叶孤城不置可否，也站了起来，本也打算走了，但临走前也往楼下看了一眼。

　　方才金九龄问叶孤城在看什么，他其实在看陆小凤。如今这个高傲的城主已不由得关注这个四条眉毛的人，这个接得住天外飞仙的人。
　　楼下有陆小凤，正要吃糖炒栗子的陆小凤，但他身边卖栗子的老婆婆却并不简单，她的手已从篮子里抽出双短剑，闪电般向陆小凤挥去！
　　叶孤城露出了探究的目光，道：“那人的剑术，足够排入江湖前五。”
　　金九龄道：“这就是公孙大娘，六扇门永远捉不到的女魔头。”
　　叶孤城道：“她的剑术，足够任何人都捉不到她。”他很少夸赞人，除了陆小凤之外，居然对这个老婆婆也很看重。
　　金九龄笑道：“但陆小凤总能够捉住她的，他本来就对任何女人都有办法。”
　　叶孤城承认，陆小凤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金九龄神秘地笑笑，道：“可惜，陆小凤捉到公孙大娘的时候，也就是他入局的时候。可能从他接下我托付的案子后，就已经身在局中。”
　　叶孤城并不对什么局感兴趣，也不对华玉轩七十卷字画、镇远八十万两镖银、金沙河九万两金叶子感兴趣，但他还是问道：“为什么？”
　　金九龄缓缓说道：“因为我就是绣花大盗！”

　　此时楼下的陆小凤已追着公孙大娘跑远，金九龄也随陆小凤走了。
　　叶孤城凝视着陆小凤消失的路口，他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本来就像天边高远寂寞的孤云，高处不胜寒。
　　当薄云不再挡着月亮时，雅座内已变得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