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4、第4章

　　次日腊月十九乃孙秀槿生辰，作为候府嫡女，自然要举宴庆贺一番，谢夫人早几天头里便忙开了，等到了这一日，府上宾客如云，言谈欢笑不绝。

　　薛拂烟还在房中便听外面一片熙攘，若是别的宴会她是懒怠出去的，但孙秀槿生辰不一样，于情于理都得去走个过场。

　　香迟进来时看到她站在箱笼前找衣裳，不由笑道:“今儿天冷，得穿件大毛的。”

　　说着便拿过一件碧色羽缎斗篷罩在她身上，仔细束好，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髻，薛拂烟道:“把昨日赏赐的那对明珠碧玉铛拿来给我戴上。”

　　香迟笑道:“好。”

　　等收拾妥当了，出来往孙秀槿住处明锦楼走，彼时这里热闹非凡，孙家的三个姑娘并礼部尚书千金温芸，大理寺卿林大人独女林秀英，宋国公府二姑娘梁敏，国子监祭酒苏恩同之妹苏月儿等，都是素日与孙秀槿交好的世家贵女。

　　众人正围坐在暖阁里说笑，冷不丁帘子掀起，薛拂烟走了进来。

　　看到她众人不禁都一愣，就连孙秀槿也有些意外，她深知孙玉槿性格怯懦不喜热闹，原以为她会趁着没人才来，没想到竟直接来了。

　　当下忙站起身道:“四妹妹快过来里面坐。”

　　薛拂烟走过去坐下来，含笑道:“大姐姐芳诞，我倒来迟了一步，还请莫要见怪。”

　　孙秀槿笑道:“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不讲究这些虚礼，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孙芳槿还因为昨日之事心里不平，此刻瞅着薛拂烟耳上那对明珠碧玉铛，翠生生的，成色一看就极好，若不是昨日她刻意藏私，这会儿就应该戴在自己耳上了，越想心里越不爽快，于是故意道:“难怪人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四妹妹今日这样一打扮，倒比平时漂亮了许多。”

　　这话说的可就太牵强了，毕竟满京城谁不知道“孙无盐”之名，众人脸色微变，只有薛拂烟依然笑着:“大姐姐好日子，我穿鲜亮点也是应该的。”

　　孙芳槿原是想让她难堪，哪知她浑不在意，这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更加忿忿，索性直接道:“可惜四妹妹脸上那个胎记，若不然，只怕连我等姐妹都比不上呢。”

　　当面揭人短处，属实有点不应该，孙雪槿一言不发乐得看热闹，孙秀槿也不愿自己的生辰宴闹出不快，正待拿话岔开，这时有人看不过去开口了:“孙三姑娘好一张利嘴，连自家妹妹都能取笑，真让我刮目相看。”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千金温芸。

　　一弯秀眉，皮肤白皙，怎么看都是温良含蓄的模样，却没想到语出惊人。

　　孙芳槿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但被人这么直白的呛声也在意料之外，脸上一时下不来:“什么叫取笑？我只是心疼四妹妹而已。”

　　“原来这叫心疼？”温芸不置可否，“可是听在耳中也太阴阳怪气了些。”

　　“你……”孙芳槿气的俏脸通红，片刻后冷笑一声，“这是我们自家姐妹的事，温姑娘管的未免太宽了，再说我平时说话一直这样。”

　　她说完看向薛拂烟:“四妹妹你自己说，我平时待你好不好？”

　　薛拂烟故作惶恐不安劝道:“算了吧三姐姐，今儿是大姐姐生辰，温姑娘又是客，你要不开心那我给你赔不是，千万别因为我起纷争，那我可成罪人了。”

　　说完更加做出一副畏惧担忧的模样。

　　孙芳槿气的险些背过气，这叫什么话？岂不是坐实了她刻意嘲讽？

　　孙秀槿唯恐再生事端，忙道:“估计前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一行人随后走出暖阁，薛拂烟刻意放缓脚步走在最后，她不认为温芸会为了她得罪孙芳槿，不值当。

　　果然，到了前方廊檐拐角温芸停下来对她道:“四姑娘且留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薛拂烟停下脚步，笑道:“温姑娘但说无妨。”

　　温芸倒也没有直接点明目的，而是委婉了一下:“我是真心敬佩四姑娘，这天下貌美者常有，但凭借一门技艺独得圣上青睐恐怕只你一个，可惜有人却不把你当回事，我替你不服。”

　　薛拂烟假意叹气:“只怪我貌有缺陷，又口笨嘴拙，不招人喜欢也正常，三姐姐生性口角锋芒，温姑娘别因此和她生了嫌隙。”

　　“你倒是谦让，只怕越如此她越不知收敛。”温芸摇摇头，停了停又道，“四姑娘，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忙。”

　　薛拂烟不动声色:“你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请你下次进宫时帮我替姐姐带个话儿。”

　　薛拂烟愣了愣。

　　紧接着忽然想起来，是了，温芸的姐姐温芜，正是后宫中的温婕妤。

　　萧璟后妃并不多，但因温婕妤入宫晚，而且那时萧璟对她这个皇后日渐冷淡，她郁郁寡欢终日不出凤和宫，连每日嫔妃请安都免了，是以对她不熟。

　　尽管温芸说的谦逊，但这对薛拂烟来说其实算是大事了，她委实不想和后宫之人扯上半点瓜葛。

　　可若是拒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也不符合她眼下怯懦卑微的性格。

　　左右不过是递句话儿，想了想便道:“我下次进宫要到元日了，难得有帮上温姑娘的地方，不知要对婕妤娘娘说什么？”

　　温芸心中喜悦，笑道:“先不急，待我回家和母亲商量一下，到时候打发人来告诉你。”

　　薛拂烟点点头:“好。”

　　之后二人一起走进宴会厅，薛拂烟人没什么存在感，脸上这胎记倒吸引了不少视线，时不时有人转头看过来，眼神或好奇或可惜，她表面不以为意，但坐了一会到底寻个由头起身离席。

　　本打算直接回照月阁的，但走至花园时瞧见那几株腊梅盛开，于是停下来折了几枝拿回去插瓶。

　　再一转身，只见世子爷孙峥从前面走了过去，脸色似乎有几分怨忿。

　　薛拂烟抬头瞧他来时方向，应该是谢夫人正房，心下不禁疑惑，谢氏出了名的教子有方，一双儿女端庄沉稳，孙峥能因何事与自己母亲闹不愉快？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里一过，也没深想，反正跟她没关系。

　　至晚卸妆时香迟问:“今天来的那些人，姑娘瞧着梁二姑娘怎么样？”

　　薛拂烟想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梁敏，她今天的注意力全在温芸身上，倒没怎么留心别人，不过依稀记得也是个端庄温婉的姑娘，就只是姿色平常。

　　“大家子出身，想也错不到哪儿去，怎么了？”

　　香迟悄声道:“我听青月姐姐说，夫人准备把梁二姑娘说给世子爷呢。”

　　薛拂烟正抬手把耳上的碧玉铛取下来，闻言动作一顿，接着想起白天孙峥满脸不忿，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大哥哥已过了弱冠之年，按理说是该娶亲了，那梁姑娘是宋国公府嫡次女，倒也是一桩好姻缘，就是不知大哥哥愿不愿意？”

　　香迟摇摇头:“这可难说。”

　　薛拂烟看了她一眼:“为何？”

　　香迟是候府老人，性子活泼，且与谢夫人身边服侍的几个大丫鬟交情都不错，因此她的消息可比薛拂烟灵通多了，此刻见她询问便附耳低声道:“我听说世子爷钟情的是长安侯府二姑娘。”

　　薛拂烟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