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谈恋爱啊》寸雪

2、二

　　世间修仙门派能延绵千年以上者，大多都有那么几个属于自己派门的传奇人物。奕白宗作为现今世间数一数二的修仙大派，自然不缺传说。

　　除了千年之前奕白宗的神子丹然，宗里如今关于两个人的故事流传最广。一位是飞丹，另一位便是楚云。

　　飞丹作为奕白宗这一辈的大师兄，最出名的倒不是他的术法，而是他的脸。按照仪尘的话来讲，就是这脸生的简直得天地之钟，好看的在一众芝兰玉树的修仙人士里，依然可以让人为之侧目。再加上飞丹脾气温和，待人亲切，宗门里上至八百岁的怀瑶长老，下至八岁刚入门的幼童，没有人不喜欢他。

　　而楚云则与他完全相反。

　　奕白宗里的大部分人只知道掌门的关门弟子叫楚云，但基本上没见过，只有掌门之前收的几个弟子跟这个小师妹的往来还算密切。但就连他们对于楚云是如何拜入奕白宗的，也不大清楚。只说是有一天掌门带着一个婴儿出现在众人面前，说这婴儿与他有缘，便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打那之后掌门深居简出，开始亲手教养楚云。

　　楚云自认性子孤僻，不喜与人来往，因而尽管在奕白宗里待了十八年，也并不认得几个人，也不知道门内弟子之间都是怎么看她的。此时仪尘这么一说，她心里也不由得生了几分好奇。

　　“说说，”楚云挑了挑眉，“我是怎么与飞丹齐名的。”

　　“这个嘛……”仪尘顶着楚云若有实质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始给她讲宗门弟子间流传的关于她身世的一百零八种版本。从皇室遗孤，到得道者转世，再到魔渊独子，楚云的身世被他们编排的有模有样，情节曲折。楚云听完之后都叹为观止，不得不佩服一下他们的想象力。

　　仪尘小心翼翼地看着楚云脸色，确认她没有不虞之后，方才问道：“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

　　“那这么说来，”仪尘神色隐隐有点崩溃，“说你亲手写的符篆神鬼辟易也是假的了？”

　　“假的。”

　　“那那那那说你随身带的障刀是魔渊深处的神铁所造，出鞘必有惊雷落地，天地为之震荡变色也是假的？”

　　楚云笑了一声，看着远处七号场传来自己比试的钟声，冲着仪尘肯定地点头道：“假的，我的障刀方才不是出来了么？哪里有什么异象。”

　　仪尘终于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努力重塑自己破碎一地的幼小心灵。楚云看见她这样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方才掐诀引风，稳稳地落在了比试场上。

　　比试双方见过礼之后，对方抢先攻了过来。楚云没急着反击，只是动作幅度极小地闪躲着对面的攻击。看了一会之后，楚云觉得这人的法术也无甚新意，单手背在背后召出障刀，只一招便穿过了那人密不透风的攻势，将刀刃横在了对方脖颈上。

　　钟声响过三声，代表胜负已分。楚云收回障刀，与对面的人再次见礼。

　　“承让。”

　　此后几日的比试里，楚云都胜的干净利落，至她闯进最后的比试时，没有人让她出过十招以上，引得宗门内议论纷纷。

　　毕竟修仙修法，除却天赋，仍要看年岁沉积，修道者若想有所成，无不以百年计。可楚云的年纪这般轻，却已有了如此修为，不少人都信了之前捕风捉影的说法，觉得楚云冥冥之中，有天道护持，道缘极深。

　　到楚云与飞丹决出魁首那日，场地内外围满了人，仪尘挤在外面，心里感慨这怕不是大半个门派的人都来观战了，甚至连掌门和几位长老也坐镇一旁。

　　与楚云同脉的师兄师姐自然是早早地就在场地近前处占好了位置，此时比试尚未开始，周围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不少人都说是不是掌门给自己的小弟子开了后门，抱怨裁决有失公正。

　　“听听听听，”却真抱着双臂，嗤笑了一声，“真该让他们都挨个被小云揍一顿。”

　　却真是楚云的师兄，也是玄清真人最早收的大弟子，他这次抽签抽的运气不好，没几轮便碰上了楚云。楚云许是念及同脉情谊，不忍让他输得太快，硬是溜着他绕着场地跑了整整七百圈，方才迎头一刀击中他后颈，给了他一个痛快。

　　“让你平时老逗小云，还偷她零食。”妍歌斜眼看他，“遭报应了吧。”

　　“你又好到哪里去？”却真不服气地回道，“天天飞丹师兄长，飞丹师兄短，叫他大师兄比喊我还勤快，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

　　妍歌被他讲得下不来台，气得就要跟他动手，最后还是明北一手按住一个，说大家都是来看小云比赛的，哪有自己人先打起来的道理。

　　“谁跟他是自己人！”

　　却真跟妍歌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落下后，又非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就在明北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钟声响过三下，是比试要正式开始了。却真跟妍歌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场上的楚云。

　　楚云还是老样子，一身玄色短打，背着手立在台上，身影笔挺如刀，衬得站在她对面宽袍广袖的飞丹越发仙风道骨。

　　两人见过礼后，便各自据守一角，谁也没有动作。

　　却真摸着下巴，小声跟旁边的明北说道：“我看了小云这几场的比试，她奉行敌不动我不动，但飞丹这个人又很擅防守，也不喜欢抢先。照他们俩平日里的做法，这一场岂不是要一直站到地老天荒。”

　　明北在玄清这一脉里行三，在楚云被玄清收为关门弟子之前，是掌门一脉里公认的最有天赋的弟子。此时他看着场上不动如山的二人，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却真的话。

　　“你仔细看飞丹师兄的脚下。”

　　却真皱着眉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来一点不明显的明灭光华。

　　“他在筑阵？”

　　“是。”明北回道，“那是顶尖的防御阵法，阵法若成，小云光破他的防御，就得不停歇地砍上一上午。小云中途气力一旦不继，便会给他可乘之机。”

　　“阴险。”

　　却真话音刚落，台上的楚云已如离弦之箭般提刀冲向了飞丹。与此同时，飞丹隐在袖中的指尖清光微闪，一个又一个的法阵凌空而现，阻挡着楚云的去路。

　　“御清三十六阵？”明北有些惊讶地脱口而出。

　　“不会吧。”妍歌说道，“御清三十六阵可是阵中阵，主阵之外另有三十五小阵困敌，且耗费灵力极大，这不过是场比试，飞丹师兄哪里用的着动用这般阵——”

　　妍歌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台上的楚云被层层法阵困住，她仔细一数，正是三十五之数。
　　楚云站在阵中，障刀护在她身侧，隐隐发出嗡鸣声。她抬头看了眼身周的法阵，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呵。”

　　楚云伸手握住悬在身侧的障刀刀柄，第一次在比试中将它抽了出来。刀身清冽如水，杀气缭绕。楚云伸手抚过刀脊，眼神一凛，刀意凝聚成形，化为三十六刃，对准困住楚云的三十五阵阵心四散而去。

　　“小云怎么这么笨。”却真在台下急的不行，“御清三十六阵遇强则强，不能以蛮力破之，只能循先天之理寻找阵中的破阵。小云这么直接破阵，最后所有攻击返回她自身，她怎么受得住！”
　　明北也皱眉，只有妍歌缓缓地说道：“我觉得她未必不知，只是……”

　　妍歌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她也拿捏不准，因此说到后面，便未再说下去。

　　楚云蛮横的破阵之法激起烈风阵阵，她站在阵中，束于脑后的长发被风吹得张扬而起。从阵中传来的压力不断加诸其身，若换一个人站在此处，怕早就要跪地求饶，但楚云手中握刀，心思澄明，她深吸一口气，障刀横过眼前，轻喝一声：“破！”

　　三十五刃狠狠地刺进阵心，还有一刃直奔着主阵的飞丹而去。楚云提刀而上，随着那道光刃直直地冲向飞丹。

　　飞丹脚下主阵方成，厚土重壁拔地而起，但那光刃却灵活地穿过刚结成的重重屏障，直奔飞丹而去。但可惜的是，光刃最终还是撞上了飞丹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陨散于空中。

　　但楚云紧追光刃而来，见此状况举刀便劈。屏障在障刀刃下消散而去时，楚云看见了隐于其后的飞丹。飞丹立在原地，半步都没有动过，他见楚云举刀劈下，也丝毫未见慌乱，甚至还颇有余裕地对着楚云笑了一笑。

　　楚云见到他的笑容直觉不妙，刚想飞身后撤，就见飞丹脚下阵法升华，万千光丝从阵中飞射而出，死死地缠绕住她的四肢。光丝收紧的那一瞬，楚云手中的障刀脱手而出。她忍着腕骨处钻心的疼痛，咬着牙伸指一划。障刀平地升起，刀尖却不是对着空中交错复杂的线，而是直接瞄准了飞丹的咽喉。

　　“好重的杀性啊。”飞丹感慨了一声，半分惧意也没有的看着准备伸指一推的楚云，温和道，“你确定要斩下么？”

　　楚云心中一凛，她手指刚前进半寸，就见场中弟子的万千兵刃被阵法所引，正齐齐悬于上空，将刃尖对准了自己。若是她敢再妄动一下，怕不是就要被万箭穿心。

　　楚云闭上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垂下了手。

　　“我认输。”

　　铛——铛——铛——

　　三声钟响过后，掌门从观战席上缓步而下，面对着众人宣布道：“此次凌霄论剑的最后胜者是——”

　　“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