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老婆die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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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下来。
邹景像是被抽去了全身血液，脸色煞白，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店里那些纸人中的一员。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遗忘了身体，遗忘了感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是谁，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
“我去买饭。”
手指拗断了似地痉挛，邹景眼前发黑，轻声重复：“我去买饭。”
“邹景，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我……真的喜欢不上，也许我只是没碰上对的感觉。”温寒注视着他，想劝劝他。
“你只是……”邹景说了一半，哽咽起来，“你只是，没碰上对的人。”
而他邹景，注定不是这个人。
温寒想要反驳，却不知自己能否认什么，最终还是说：“也许吧。”
邹景张开嘴，粗重地喘气，他握住兜里的银行卡，觉着手里是张刀片，把他划得烂肉见骨，鲜血淋漓。他喃喃着：“这钱，我先给你保管着。回头你买房子，我再给你凑些加进去。”
“我不买房子……”
“以后呢……以后，你碰上对的人了……你就想跟他过了。”邹景说着，脸上浮现出迷幻似的微笑。
可他双眼无神，身体哆嗦着，像是患了重病，看起来有股子心惊和诡异，“你会和他好好过，你喜欢他，稀罕他……也不会和他抢被子，因为，你舍不得他冻着。”
他重重咬着嘴唇，声音从血肉模糊的唇间嘶哑挤出来：“我给你出一部分钱，你就有闲钱带你喜欢的那个出去玩……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知道了，我也会……也会高高兴兴的。”
“邹景……你别看得太重，以后你能碰上比我好的。别纠结了啊。”温寒发现有点不好收场，想走过去碰碰他，邹景惊慌地避开了。
“我去买饭……你想吃什么？”邹景锲而不舍问道。
看他的样子，仿佛不回答他，他就永远立在这儿不走了。温寒于心不忍，想着这应该是他们一块儿吃的最后一顿晚饭，也放轻了声儿，告诉他：“我想吃肉，卤肉。”
“好……”邹景浑身发抖，念叨着转身，“好……”
他跨过门槛，手扶在门框上，忽然回过头，低声问：“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温寒愣了愣，邹景的眸子望过来，温寒觉得这目光似曾相识。他一时没抓住那感觉，邹景还等在门口，他想起了卧室里那张稳固耐操的床，便垂下眼睛，不轻不重喊了声：“小景哥哥。”
邹景没有像昨晚那样热切地应声，他点了点头，另一只脚也越过了门，呆呆地朝外走。
他转脸的一瞬间，温寒似乎看到了一道泪迹，沉默地划过他的脸。
邹景走了许久，温寒才如梦初醒般坐了下来。他盯着水磨石地面，脑子里涌出许多混乱的片段。
他坐了一会，想起那道眼神像谁了。
多年前，他爸养过一条狼狗，老得都长满了雪白的背毛，还用尖毛耳朵蹭他腿。有一天，那狗要死了，他送去的馒头和骨头都吃不下去，趴在窝里只会喘气，黑眼珠子就是这么难过地看着他。
不过，邹景是人，还是个身强体健的退伍军人，到哪儿都能活下去，他没必要担心。
真的，他真不担心。
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啊？还不是地球照样转，日子照样过。
温寒这么想着，觉得舒坦多了。他收拾收拾东西，拿扫帚把店里扫了一遍，清除些浮灰，准备往街上外的大垃圾箱倒。
一不小心，簸箕掉了进去。垃圾桶有半人深，温寒犹犹豫豫，不想下手去捞，嫌脏。这时候要是邹景在，铁定啐他一句矫情，利落把东西掏出来了。
对了，邹景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半个小时了。卤肉摊今天人多吗？估计是要排队的。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等邹景回来，路过的三个大娘聊天嗓门太大，他不由得看过去。
“真晦气咧！买个馍馍看到这些东西，我老太太都要少活几天。”
“别这么说，大姐，人家也挺可怜的。”
“哎哟哟，下半身都烂了，我都看见了，这都没咽气，抓着个塑料袋死不松手，眼珠子还乱动呢，好吓人啊。”
“晚上我都睡不着了！”
她们走来的这条街，正巧是居民区菜市场那条路。
温寒听他们说，心里盘算着可能要来活了。但愿死的是这片区的，不出今天晚上，他就能再接笔单子。
如果死相凄惨，需要超度的，他正好还能再捞一笔。把邹景叫着，忙活一夜，明天收了费用再多给邹景打点钱吧。
那张床，邹景买的，也叫他搬走好了，省得他惦念。
温寒还想着有什么东西能丢给邹景的，店里手机响了声，他赶忙回去看，居然是条陌生人短信。
【你欠的命，我拿回来了，一笔勾销。】
温寒觉得莫名其妙，他放下手机，却几次拿起来重复点开看短信。心里有些慌张，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再次看了下时间，邹景买个晚饭居然买了快一个小时，他想着要把簸箕的事告诉对方，就锁了门，急匆匆往街上走。
拐过一个巷子，上了小街，却走不动了。路面本就狭窄，中间还停了一辆大货车，看起来像附近工地的渣土车。
车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满满的人，买菜的老人，放学的小孩儿，骑电瓶车路过的男人，刚下出租车的女人，全都一个姿势一个模样，勾着脖子昂着头朝货车底下看。看就看吧，每个人还要遮住眼睛，从指缝里瞄一眼，再叹口气，和身边挤着的陌生人嘀咕一句可怜啊糟心啊，好似这样就能赎清罪孽，好奇者无意。
温寒站在人群之外，几次握不住手机，他手指头打滑，出了一层冷汗，滑腻腻地按在手机屏幕上，差点按错了键。
手机屏幕跳到拨通界面，温寒心头狂跳，他连呼吸也不敢了，直盯着它从“连接中……”变到了“已振铃”，凝神聆听，周围并没有瞬时响起邹景的手机铃声。
温寒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嗡嗡叫唤的人群中心突然爆发出一道音乐声。它悠长，轻快，却声量极大，也是温寒整日抱怨耳朵要听出茧子的起床闹铃。
冲进人群，拨开一具具□□，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在周围晃荡，温寒挤过两辆电瓶车的缝隙，站到了圈子中央的空地上。
谁也不愿意多靠近一步，除了他。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邹景的眼睛。它们本是恍惚的，在认出他的一刻，居然绽发出欣喜。
邹景正奋力抬着脖子，朝向他喜欢的人。
他等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来。
他看着温寒走到了他身边，跪到了地上，就想把手往温寒惨白的手上蹭。
“给你买的……卤肉……还热着呢，快拿回去吃吧。”
装卤肉的袋子一点没脏，被他从怀里一点一点挪腾到温寒手里，硬塞给他。
温寒的膝盖湿透了，地上的血浸湿了他的裤子。
“别在这跪着，好多……好多人看着呢。”邹景拽了下他的裤边，突然撑不住手肘，倒下去，一头栽进了血泊里。
人群中散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当场就立断，他这回肯定是醒不过来了。
可这个被渣土车的后车轮压在了腰上，两条腿都被前车轮子轧过一遍的男人，约莫迷糊了几秒钟，还是缓了过来。
温寒半晌没有声音，像是死了一般，跪在他身边。
邹景看到，心痛极了。他没力气说话，全凭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内脏大约早就碎完了，嗓子里一直有血块，都被他咽了回去。
温老板要是看到他吐出个什么心肝肺的，肯定又要嚷着说睡不着觉了。
“……温……温寒……”
温老板冰冷的手哆哆嗦嗦地握住他的。
“温老板……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家……”
“回……咱们的家……我想，跟你回家……”
“锅里……稀饭有没有放碱……我在这等你……想了半天，都，都觉得自己忘放了……”
温寒弯下脊背，呜咽着：“别说了，快别说了，医生等会就到了，你会好好的！”
邹景被车轮压住，动也动不了。他多想站起来，抱住温寒啊，可他现在做不到，以后也没机会了。
“我都听到邻居们说啦……我……活不成了啊。”邹景想笑一笑，安慰他。
“谁说的！邹景，你坚持住，别浪费力气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真的……邹景，邹景啊……”
救护车姗姗来迟，警方疏散了人群，邹景的下半身烂成了泥，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抬上担架。
温寒浑浑噩噩跟着上了救护车，邹景昏过去了，等到了医院，又醒了一会。连医生和护士都被吓到了，互相讨论说伤员的求生欲太强，也不知是好是坏。
最终，温寒还是把他拉回了家。
邹景说了，不想死在医院里，想要回家。
医生也说，全身器官碎裂，活下来可能性很低，现在还能醒着已经是奇迹。
温寒把他放在了那张床上，盖上了布。
现在，温寒要静静等待他死亡。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老婆die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