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白》垚先生

45、第四十四章 人情相欠

　　“宋姑娘，在下麻烦你一件事情。”楚慕将小九拉到身侧，他压低嗓音，“白猿被杀，花雪已被凌教之人认定为幕后的真凶，凌教派出七大高手追杀花雪，此刻，绝不能让沈泉发现花雪在这里，请你立刻带沈泉离开这里。”

　　小九茫然地眨着眼睛，表情略显木讷，“林伯父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花雪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难道完全不顾父子之情吗？”

　　“教主他.......”楚慕顿了顿，露出悲愤之色，“凌教遭逢大变，教主身染重疾，教中事务已都交托于教主夫人主持，是她下的命令，以判教之罪惩治花雪。”

　　“溱凤？”小九震惊。

　　楚慕点头，“其余的事情容我以后再和你说，总之，一定不能让沈泉知道花雪身在黍谷，不然花雪性命有定然有危。”

　　小九皱眉，“这一切又和沈泉什么关系？”

　　楚慕的眸子沉如深潭，他幽幽地看着小九，不发一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越多，处境就越危险，什么都不要问了，赶快走吧。”

　　小九心中清楚，楚慕是有意将一些事情隐瞒了下来，但当下除了听从他的安排，立刻将沈泉带离璇玑阁，她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小九最后看了一眼倚在墙边的林花雪，眼底充满忧虑与担心，她最终咬了咬唇，“花雪，我走了。”

　　小九转身离开地室，她扭动机关，将通往地室的石阶重新隐藏起来。她快步来到沈泉所在的璇玑阁外室，却并没有立刻让沈泉察觉到自己，她藏身于层层书架之间，暗中窥视沈泉的一举一动。

　　沈泉正埋头于翻找璇玑阁中的阴阳典籍，过分的专注让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阁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只见他在草草掠过内容后，很快就将手中的那一本图册放回原处，他又随手翻开另一本典籍，依旧一目十行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小九双手握拳，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暗中的沈泉，她不知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却在不知不觉中冷汗淋漓。沈泉忽然向小九这边走来，小九一惊，正想快些移动脚步，无奈自己的武功相比较沈泉而言，实在相差太远，小九刚动半步，一把长剑却早已抵上了她的喉咙，沈泉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响起，低沉冰凉，“是谁？”

　　小九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一凉，话卡在喉中，不知该说什么。小九明显可以感觉到沈泉手中的剑猛然一颤，随后他收剑伫立，声音略带沙哑地问：“小九，你怎么在这里？”

　　小九扯住沈泉的衣袖，“小白，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九强行将沈泉拉出璇玑阁，当她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后，立刻甩开沈泉的衣袍，离开他整整十步之遥，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质问沈泉：“小白，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泉静静地看着小九，没有说话，小九咬牙再问：“沈泉，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泉目色很沉，一步一步走近小九，他在小九眼前停下，神色淡漠，“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要过问我的事？”

　　小九一时有些呆愣，沈泉的话如山谷回音一般回荡在她的耳边，她竟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待小九终于明白沈泉所要表达的疏远之意，她的脸色霎时由铁青转成煞白。原本，这只是沈泉随口应付小九的一句话，小九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沈泉的这句话伤得有多重，直到胸口的那一阵莫名抽搐猛然将她从混沌之中拉回现实，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颤抖着身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九想起过往三年她为沈泉所做的一切，忽然悲由心生，她轻笑了起来，笑声单调而又凄凉，她近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原来在我心底那个可以将自己生命托付出去的小白，在他心里，我竟然什么也不是......”话还未说完，小九自己却也愣住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晓，这样的想法究竟是何事在她内心根深蒂固起来的。

　　沈泉的脸上路出震惊的神色，他从未想过小九竟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本寒彻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下来，“小九，我......”

　　小九已经顾不上脸红羞愧了，就算自己已在上一刻无意间吐露出了心事，她也是无心遮掩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面对沈泉，她只能道：“你什么也别说了，其实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缠在你身边不放。你放心，我现在就离开黍谷，我们只当没有认识过彼此，以后也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小九转身离去，淡月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瘦小，沈泉呆立在她身后，猛然意识到小九这是要离开他，他急忙喊住小九，想要解释，“小九，刚才我只是......”

　　“算了，现在是我突然倦了，不想再跟着你吃苦了，刚才我的话说得也有些重了，我们依旧是朋友，若有缘，我们也许还会再见......”小九头也不回，装作一副洒脱的样子，依然决心要离开，。

　　沈泉低头，在仓促间下了一个决定，“小九，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并非沈问心之子，也不是真正的六宗传人。”

　　小九的身形一顿，她缓缓转过头来，用颤抖的声音问：“小白......你刚才说什么？”

　　沈泉嘴角却是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瞒着你什么事吗？你若现在还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还未等小九说什么，沈泉已经来到小九的眼前，他神色凝重，迟疑再三后，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十二岁之前，根本连沈家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直到十二岁那年，母亲被害，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我和姐姐送上离开家中的马车。后来，马车在途中遭遇了一伙儿强盗，姐姐为了保护我，被那些强盗所害，我奋力逃了出来，被碰巧途径那里的沈澜所救，我被他送入沈家后，改名沈泉，沈家对外宣传我是沈问心的幼子，从此，我代替沈澜，成为了六宗传人。”

　　“小白，我不是想问这个......”小九低声嚅喏，她很清楚，过去对于沈泉来说永远是一个禁忌，她不知沈泉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却只能静静地听他说完。

　　“我永远都记得我娘送走我时的场景，浑身是血，跌坐在地上，她向我伸出手来，想要最后摸摸我的脸，马车却在这个时候移动了，她的手依旧悬在半空中，最后看了我和姐姐一眼，然后她躺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破碎的月色洒在沈泉苍白的脸上，小九几乎可以捕捉到他眼底郁结着的伤痛，小九咬唇，“小白，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沈泉却是仿若未闻，依旧缓缓道：“在沈家的十六年，我也努力尝试着遗忘这段过往，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我永远忘不了我娘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绝望与怨恨，我知道，娘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为她报仇，可是，我却一直都不想......”沈泉说到这，忽然自嘲地一笑，“直到当我得知，十二岁那年的劫难根本不是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一切都是沈澜和宋衍竹的过错，他们将我的命星扭转出原本的命宫，只是为了救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自私将我、姐姐和我娘的命运彻底改变，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那些害死我娘的人更可恨。”

　　小九微微发怔，沈泉的花聚聚砸在她的心尖，千疮百孔，“所以你才会偷偷潜入宋家的璇玑阁，想要找到将你的命星重新扭转回原本轨迹的方法？”

　　沈泉问：“小九，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偏激了？”

　　小九摇头，露出落寞的神色，“不，任凭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心怀怨恨，是他们太过分，你原本可以过上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有爹娘的疼爱，姐姐的关心，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独自漂泊在外，经历本不该属于你的命运......”

　　沈泉却是摇头，“这世间的对与错又有谁能够真正明了，其实我很清楚，我那样的想法未必是对，所做之事也绝非光明磊落。只是，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即使你不想去争，不想去报仇，身后也总会有一股力量不断地把你向前推，就算你不想那么做，也不行......”

　　“小白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放弃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一定要将你的命星重新扭转进它原本的轨迹，即使你同一命星的那个女子的很可能因此丧命，你也不顾？”小九小心地抛出这个问题。

　　沈泉没有回答小九这个问题，他的目光缓缓地看向远处，小九却已明了他的回答，心中甚是苦涩，她轻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沈泉转过头，问：“你还未刚才的事情生气吗？”

　　小九苦苦一笑，“不会了，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小九踱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她蹬去脚上的鞋子，甚至没有脱去身上的外衣，便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她的脑袋昏胀，眼睛发沉，却是难以入睡，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沈泉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阵阵苦涩袭来，让她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天清晨，宋络早早地就扣响了小九的房门，小九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体略有不适，她打开门，让宋络进到屋内，自己则又慢慢爬回自己的床上。宋络见小九这般有气无力，脸色露出担忧的神色，她将手心贴在了小九的额头之上，“是不是昨天的凉水让你着了风寒？”

　　小九不愿宋络深究她的病因，只能违心地点点头，宋络皱眉，“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就这么差？你相公呐，怎么也不来照顾你，也太不知道心疼自己娘子了吧。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过来。”

　　小九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沈泉，她生怕宋络会惊动沈泉，连忙拉住宋络的衣袖，对她扯谎：“他正是见我病了才照顾了我一夜，我好不容易劝他会去歇一歇，你可不能去打扰他。”

　　宋络笑吟吟地看了小九一眼，“你们的感情还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小九听了这话，心中又苦又涩，她的脸上勉强维持住笑容，问宋络：“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络坐到小九的床沿，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我同你说过的，加上今日，我与君砚正好相识整整十年，他说他会给我一个惊喜，我又喜又怕，本想着同你一起去见他，谁知你却病了？”

　　“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多了我反而碍事，别说我现在病了不能陪你一起去，就算没病，我也不会去的。”小九如是说。

　　宋络嘟嘴，“原来你就是这样当朋友的呀，朋友有难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忙。”

　　小九微微一笑，“这算哪门子有难，明明是你不好意思才是真......”

　　宋络脸红，“你就知道取笑我，也不知道我心中有多少忧......”说到这，宋络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亦是瑟瑟。

　　小九知道宋络是又想起大小司命之事，她此生与陆君砚有缘，却未必有分，为了排遣宋络心中的不快，小九又陪她说了一会子话。宋络见东边的日头已高，自己与陆君砚相约的时辰已近，只能起身告别。

　　小九送走了宋络，又在屋内睡了半日，迷迷糊糊中她忽然听到门外有急促的敲门声，小九起身开门，见沈泉站立在门口，昨晚的事小九记忆犹新，她刻意不堪沈泉，问：“有什么事？”

　　沈泉没有很快回答小九，他深深看了小九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小九，溱凤带着凌教中人正聚集在黍谷之外，他们是为捉拿林花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