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神书》一打就挂的小凉

4、冥王窫寙

　　哭完好一阵子，灵生的肚皮开始咕噜咕噜地响动，她不禁念道：“好饿呀……”
　　白犬讶异道：“你居然会饿？！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饿呢？”
　　灵生恼怒驳道：“谁死了？！我还活着好好的呢！我还要为长老报仇，怎么轻易能死？！”
　　“长老？什么长老？”
　　灵生连忙捂住小嘴，这一不小心她又大意了……
　　“你还没说呢，什么长老？你又是从何而来？”
　　“你好烦啊……”灵生捂着耳朵把头撇向一边，不自觉地注意到了墙角的那个少年。他依旧侧脸睡向一边，凌乱有致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只显出一个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颚线。
　　灵生指着他问道：“他是谁呀？他也还有记忆吗？”
　　白犬叹息摇头：“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不过我敢肯定他是留有记忆的。”
　　哑巴……灵生忽然心生怜惜，喉咙失声的痛苦她前不久才确切体会过，所以她额外可怜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他几乎高了她半个身子。灵生攀爬着靠近他，笑着向他打招呼，他却仍是一动不动。
　　他是病了吗，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他臂膀。少年缓缓抬头，刘海遮盖的缝隙中透出一对利眼，充满杀意。灵生连连后退两步，躲到白犬身旁。
　　白犬打趣道：“哥们，不必这么吓唬一个小姑娘吧？”
　　少年没有理会，继续埋下头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牢中之人陆续进了一批又出一批，旧人不断减少，新人不断增多，灵生等人虽躲在角落，但如此情形也是待不了两天。因为没有粮食，灵生变得日益疲乏，面容消瘦，成天蜷缩在一旁兀自发呆。白犬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守着她，好不让她被狱卒挑走。其实他心里早已知道，灵生就是个误闯冥界的活人！如若被冥界中人发现，必不会让她生还人间，在没有出路的情况下，他便想能拖就拖！
　　靠在冰冷的牢墙，灵生饥寒难耐。才短短几天，她似乎就能把自己五百多年的人生都回顾了一遍。她无力抬头，突然瞄到一抹血色，就在墙角少年胸前略略敞开的衣缝里。
　　肉？！灵生顿时热血沸腾，如饥肠辘辘的猛兽瞧见猎物一般，将手一把扑进少年衣领内。少年一惊，急忙把她手甩开。灵生半摔倒地，兴奋地看向手中的肉物，马上又被吓得松手——心脏！是生的心脏！！
　　少年大怒，滚爬着夺回地上的心脏肉，转身便猛掐住灵生的脖颈。零散的刘海被他散出的一波热流打开，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和一对浓黑发亮的眉毛。他龇咧出洁白尖锐的虎牙，一副要吞杀掉她的模样。
　　白犬急忙推开少年，扯救下了疲软的灵生。他将灵生护在身后，质问少年道：“你是杀了人么？怎么藏着一颗心脏？！”
　　少年怒气汹汹，胸膛上下浮动。他小心将心脏重新放入上衣胸口处，又躺回了角落。只是这一次，多了一双怒瞪灵生的锐眼，微微发着红光。
　　灵生慌乱不已，身体的饥饿感霎时被抛诸脑后。

　　守牢的狱卒听到牢中一阵响动，过来利索地打开牢门，怒斥道：“刚刚是谁搞的动静？！”牢中之人大多没有神采，灵生和白犬亦装作呆滞的模样，但少年的愤怒却显然遮盖不住。形似牛马般的狱卒扛着大锤缓缓走来，一锤捶在地上，牢房都晃动了几分。
　　狱卒怒视少年道：“你！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少年缓缓抬眼，满目仇怨。
　　狱卒大火，抬起大锤就要捶向他！千钧一发之间，狱卒停下手锤，锤尖距离拥在少年身前的灵生仅差不到五厘米！
　　少年微慌，他实想不到刚刚他要杀了的人现在竟在护着他！
　　狱卒从鼻孔哼出两口气，怒言：“又一个！！守桥那群废物是一个也不顶用，工作一多起来就漏头漏尾！！”
　　白犬依旧装作呆傻模样，却奈不住在脑后直冒冷汗。
　　狱卒将手一挥，犹如施了魔力般，喊道：“你们这批剩下的亡灵！全都跟我过去！！”说罢，角落里的亡灵一个又一个地爬起身，缓缓聚到一起，其中自然包括白犬在内。他虽然担心灵生，却也不能随意冒险，一旦被发现，他怕是要跟他们一起魂飞魄散。
　　狱卒转身看回角落边的灵生和少年，吼道：“你们也跟上！不然休怪我现在就灭了你们！”

　　跨过阴窄的长廊，众人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内鬼火四起，只有正中央前方的高堂两边燃起两簇高耸的焰火。高堂上坐着一位巨人，身高三丈，面貌狰狞，一脸凶煞！在他身前是一个高有八尺的判官，坐在高长的案台前，头戴黑帽，露出火红的鬃鬓。
　　狱卒将人赶至大厅中央，便上前同判官小声耳语。判官眉头紧蹙，拍桌起身，直禀巨人：“冥王！冥界现如今的效率是越来越差了！！我审判冥堂几百年，今年是头一次听到没被除去记忆的亡灵！你必得好好惩戒一番了！！”
　　高堂巨人乃冥界之王窫寙，他享有冥界的首要话语权，但审判普通亡灵和琐碎杂事等任务他向来都会交由堂下的判官博蛳来处理。
　　博蛳见窫寙没有应答，以为他没有听清，便高喊着把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窫寙依旧面貌狰狞，一脸凶煞！此外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博蛳犹疑地走上前去，听到了微微的鼻鼾声……
　　睡着了？！博蛳属实无奈，他轻声在窫寙脚边说道：“冥王，快下班了。”
　　窫寙恍然抬头，压住口中呼之欲出的哈欠声，念道：“下班了？”
　　众人呆滞……

　　博蛳向窫寙解释了一遍事情原委，窫寙这才把目光聚在灵生和少年身上。他浓眉肃穆，用浑重的声色说道：“你按生死簿照常解决罢，等轮到这俩娃子时我再除去他们的记忆。”
　　博蛳道：“那奈何桥那帮守卫呢？您当如何处置？”
　　窫寙一手握拳撑住脸颊，懒懒说道：“人间这些年的新任皇帝作恶得很——高产不断的送亡灵进来，他们有所疏忽也是可以体谅的。”
　　博蛳的脸色显然不顺，但也是拿窫寙无可奈何。他返回案台，继续翻簿审决。

　　博蛳手提醒木拍案道：“铁匠王二斤！”
　　一健硕无神之人走到厅前，听由处决。
　　“你生前老实行事，兢兢业业，但勾引有夫之妇，被其丈夫殴打致死，按决押入二层剪刀地狱，剪断十根手指，经受处刑，再入轮回！”
　　“农妇戚氏！”
　　一高寿妇人向前。
　　“你乃寿尽而死，尊享儿福，但生前甚爱嚼人舌根、诽谤害人，按决押入一层拔舌地狱，拔掉长舌，经受处刑，再入轮回！”
　　“医者陈仁民！你一生救死扶伤、仁心仁术，实为善民，乃死于战乱，按决免去刑罚，直入轮回！”
　　冥界的层次地狱寓指亡灵所受刑罚及其时间长短的不同。判官根据生死簿中记载的事迹，依规按律进行审判和处决。因亡灵众多，冥王窫寙于地界各方设有不同的判官，灵生等人所在的大厅，便是窫寙本尊常守的冥殿。

　　“地方官刘堇！你生性顽劣，欺善凌弱，为官以后更是贪污受贿、掠劫他人财产，无恶不作，按决押入九层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扔入油锅内翻炸，经受处刑，再入轮回！”
　　灵生虽疲软伏地，但听博蛳一个个地念决处罚，不由一阵反胃恶心，直打寒颤。
　　博蛳忽地喊道：“艺人狗腿子！”
　　灵生一惊，目光凝视白犬，虚乏的心脏直直跳动。
　　博蛳对走上厅前的白犬念道：“你年龄尚小，无所功德，亦无过大罪行，因高空掉落意外致死，按决免去刑罚，直入轮回！”
　　白犬仿照前面之人稍作鞠躬，被狱卒径直带入旁侧的大门。灵生这才松下气来。

　　亡灵一个又一个地过去，不知过了许久，灵生已然累趴在少年身侧，缓缓睡去。少年从自己的刘海缝下观察灵生，神情复杂。
　　博蛳顿然不耐烦了，翻了生死簿前后十几页，上面的名字都已提上红勾，那厅侧那两人究竟是何身份？！他愤怒拍案，响声霎时惊醒了厅下的灵生和堂上的窫寙。
　　博蛳怒吼：“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灵生抖了一下，颤颤说道：“我……我叫灵生……”
　　“哪个ílng哪个shēng？”
　　“灵生的灵，灵生的生。”
　　博蛳见她犹如三岁小孩似的牙语，哼了一口气，道：“是灵活的灵，生命的生吧？”
　　灵生乖乖点头。
　　窫寙听到这名字，莫名觉得耳熟，缓缓抬起腰身。
　　博蛳盯向少年，问道：“你呢？”
　　少年没有回答。灵生急忙在旁解释道：“他……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博蛳冷言：“但凡喝过孟婆汤都会识点冥语，你这小子是怎么逃过去的？”他站起身，仿佛飘行似的迅疾来到少年面前，身形庞然。他拽起少年的脑袋说道：“你身上的戾气很重呀！怨气满腹，似有强烈的不甘么？”
　　少年无所回应。博蛳忽然瞄到他胸前的那块心脏肉，伸手要拿，却被灵生一把抓住手腕。
　　灵生摇头说道：“这不能拿，他会发疯的！”
　　博蛳甩手将灵生甩开。因为体弱身小，灵生轻易被甩滚出几米开外，疼痛不堪。少年意识到不妙，双手环抱在胸前，龇牙咧嘴，眼睛微微泛出红色。博蛳狠怒，又要下手，却被窫寙一声喊停。
　　窫寙说道：“先放开他们。”
　　博蛳欲言又止，想着此事应由冥王处置，这才松出手来。
　　窫寙看了少年一眼，缓缓言道：“你——是少阳帝之子吧？”
　　少年怔神。灵生亦是讶异抬头。
　　“孟婆没给你喝汤，是你父皇的意思。他让巫师施法送你至此，本不合冥界常规，但他身为人间皇帝有意处决你，让你深渊痛苦中泯灭，那你就要做好进入无间地狱的准备。”
　　少年低头咬牙，灵生却懵了。无间地狱？她刚才听博蛳审决了众多亡灵，只听过一到十八层的地狱名称，却不曾听到过无间地狱。她忍不住问道：“什么是无间地狱……”
　　窫寙哈哈笑言：“就是不能间断，一秒不能休息，永生受苦、永不超生的地狱！你方才所能听到的所有地狱刑罚，他都要轮回承受！”
　　什么？！灵生大惊，究竟能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个少年的父亲要置他于如此死境！！
　　窫寙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从高堂上走下，伴着地面微微的震动。他将庞然大脸凑近灵生，瞧了又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那老头的娃娃！怎么都过了几百年，才长了这么点个子？怕不是他平时经常罚你不准吃饭吧？！”他拾起灵生，又道：“看看，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模样了？养孩子哪是这么养的？！”
　　灵生惊奇道：“你……你说的谁？”
　　窫寙道：“当然是你老子白术啊！他最近怎样？我可是好久没见过他了！！”
　　“长老啊……”灵生精神恍惚，忽然感到眼前一黑，昏迷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