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神书》一打就挂的小凉

3、白犬

　　无名带灵生转身来到八极门，他向四周打量一番，确认没人，这才放下戒心。他拎起灵生，就像拎一只小动物一般，说道：“明明是青龙神明转世之果，怎的一点神力都看不到？也难怪他们会叫你烂果了。”
　　灵生将脸撇向一边，既愤怒又不屑。
　　无名冷哼一声，又道：“本想留你静待观察，看来神明图腾确不在你身上，那我也不必再与你客气了！”他张开那只刚杀完长老的销魂手朝灵生躯体抓去，不料八极门中央的电极一闪，霎时把他的攻击弹了回去。
　　他讶异道：“怎么回事？这地方还会护主？！……看来八极门的宁静也不是凭空保持的……”
　　灵生见无名分神，张口又狠咬住他手心，却依然没有半分作用。无名顿感无趣，在地面施起一阵咒语，地上忽地开出一朵黑莲花，又碎化成一个阴暗无底的洞穴。他对灵生恶语道：“我没功夫搭理你！你自己下去自生自灭吧！”说罢将灵生扔入黑暗无底的深渊。

　　苍鸣被关进青龙主殿下方的重犯大牢，他四肢被套上枷锁，浑身上下串满了施有禁锢术的锁链。其实，以他进修过后的能力，稍作挣扎并非逃不出去，只是长老突然的死亡，让他倍感自责。自升作族长之后，他欠他们父女俩的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多到杀了他他也觉得不足为惜！面对族人的误解，他只说了些无谓的言辞，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被锁进牢笼。唯有灵生的生死，依旧牵系着他的意志。

　　深夜时分，龙吟推开牢门进入。他打发走狱卒后，昂首挺胸站在落魄的苍鸣面前。
　　龙吟说道：“苍鸣，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苍鸣一言不语。
　　龙吟走近几步，把他的脸撇向自己，继续道：“少在老子面前装清高！你现在连族长之名都不配了，就是地上的一坨屎，任由我踩踏！但我一点都不解恨哪，只是区区绞杀之刑，又怎能把你痛得嘶声裂肺呢？！”见苍鸣面无形色，龙吟气得哼出两口鼻息，狠狠地抓住苍鸣的脖颈，硬掐出五条痕来，苍鸣这才有了一分痛楚。
　　龙吟靠近他耳边轻言；“不只是长老，等你死后，你那安伏在树下的妻子，你所有的近亲、爱臣，我都会一个一个……慢慢除掉！”苍鸣浑身抖动，眼睛睁得冒出红丝，怒喊其名：“龙吟！！你疯了？！！”
　　龙吟笑道：“疯了？自从当年你个废材靠你岳父那老头抢了我千辛万苦争取的族长之位时，我早就疯了！！现在……不过是解放天性罢了。”
　　他嘴角一撇，转身走出牢门。在吩咐狱卒严加看守后，他抛下一句：“忘了告诉你，你拼力守着的那颗烂果，现在估计——已经尸骨无存了！”

　　冥冥深渊，世界昏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灵生只感觉自己在坠落，不断坠落……
　　她的意识伴随全身泯灭的炙热感逐渐消失，在嗡的一声长音中融入黑暗，毫无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地腐植中睁眼，恍恍惚惚看到四周满目的荧光鬼火。
　　这是哪……她浑身疼痛不堪，又累又饿，只见身旁有一堆犹似白蘑菇般的花朵，发出幽灵般的亮光。她的肚皮紧收，实在饿得难受，也不管有毒没毒了，抓起一把“蘑菇”就往嘴里送，呼哧呼哧吞咬了半天，她的肚腩才满意地现出浑圆脑袋来。
　　“好饱啊……”她舔了舔唇角，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惊讶道：“我能说话了？！我能出声了？！”她兴奋得一跃而起，才猛然发现自己一身的伤痕。左手、右手、左腿、右腿……无不布满红红的血丝！有的还渗着血，有的则已结成血痂，实是怪事……
　　她仔细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晶莹剔透像小蘑菇般的“鬼花”在腐朽至极的植物尸体上铺满一路，弥散着一阵又一阵涌鼻的怪味，上方是密密麻麻呈不规则状组成的岩顶，岩顶角落处，隐见两只黑蝙蝠莹绿的眼睛在一眨一眨……啊不对，不是两只，这看似拼成的岩顶上，其实全是收翅而眠的黑蝙蝠！！
　　灵生打了个冷颤，急切开始寻望四周的出口。一道暗光在她身后的方向忽隐忽现，她咽了口唾沫，踮起脚便小心翼翼地踏过去。

　　洞穴的出口处泛着红色的火光，灵生将头探出洞外，看到了一个在她的认知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冲天的火焰在大地周遭熊熊燃起，围成结界，中央的地面塌陷崩裂，滚动着层起层伏的岩浆，上方是一道通联到对面极远处的木桥，因为岩浆蒸腾升起的烟雾，长桥一晃一动，也依旧甩不清对岸的面貌。未经塌陷的地面是一队又一队飘行走路的怪物，它们有的像黑色的小幽灵，只有一只眼睛；有的牛头搭着马嘴，半裸着一身壮实的肌肉；有的提着本子和笔，不时梳捋着盖头的长发；有的生着蝙蝠的翅膀，却是猪的模样……这奇异的现象着实把灵生迷恐得不知身在何方。
　　突然，她感觉自己跃空而起，转身一看，竟是一长发怪物抓起了自己。
　　怪物提起本子看了看，嘴里念叨一句：“什么时候漏了一个。”说罢抓着她就往桥对面走。
　　怪物刚飘上桥，轰涌而上的热气便霎时扑满她全身，仿佛一瞬间就能将她蒸熟。灵生吓得紧闭双眼，忽然感到肚子有股冰冰凉凉的触感正蔓延到四肢，又随喉颈升至她脑袋，她的皮肤仿佛生了一层隔热膜，可将四周弥漫的热流视若无睹。
　　是刚才吃的“蘑菇”起的作用吗？不仅治好了她的喉咙，还能防热？！
　　她正惊叹着，冷不丁被怪物提问了一句：“你从哪儿来的？”
　　她懵了，回道：“啊？……”
　　怪物满意点头，念道：“应是喝汤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们终于飘过长桥，来到对岸。
　　灵生被怪物蒙眼扔进一个大牢，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全都呆滞无神。牢门被嘎吱关上，灵生好一阵子才返过神来。
　　身旁的一个大叔傻笑着捏住她的脸，吓得她一个激灵往后退，不想摸到一个妇人的手，妇人愣是将她一把抱住，她挣扎而出，跑到一个空地，差点心脏都要吓跳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疑惑了，仍然没有解答。她突然想起长老威严又和善的面孔、苍鸣族长的怀抱和族母娘的笑容，心中酸涩至极，泪水飙涌而出。她张开双手环抱住自己，想散去身上仍存的凉意，好汲取自身原有的温暖。
　　忽然，一只手从她背后轻放在她肩上，吓得她叫出声来。背后之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她回头仔细一看，是个身形略高的男孩，横眉竖目。
　　狱卒好似听到了什么声响，在牢外查看一番，发现并无什么动静，又转身离去。
　　男孩悄悄带灵生越过牢中之人，来到一个角落。角落处比较空荡，只有一个高出灵生半个身躯的少年，侧躺在墙边，一动不动。
　　男孩问她道：“你从何而来？”
　　灵生谨慎着没有回答。
　　男孩便开始解释道：“我叫狗腿子，原先在街道卖艺，是撑竹竿时不小心从高空中摔下而死。昨天过桥的时候，我用卖艺时苦练的伎俩蒙混过关，把孟婆汤从喉囊处全吐了出来，这才保留了人世的记忆。”
　　灵生有点糊涂，听他叽里呱啦地讲着，只记住了他“狗腿子”的名号。在下过人间的几次经历中，她知道“狗腿子”是个骂人的词汇。
　　她楞楞说道：“为什么你会叫‘狗腿子’？”
　　男孩摸头尴尬回道：“我师傅说，起贱名好养活。我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听，就这么叫着了。若是……若是你懂点东西，不妨帮我起个名字，供我投胎转世后用吧！”
　　灵生这下兴奋起来，帮别人起名字，算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听到的请求，看来她也并非是毫无作用的废物了。不过就在激动答应后的下一秒，她的脑袋又瞬间一片空白。
　　老实说……她也没什么文化啊！！
　　但好赖不能怂，她嘟起小嘴拼命回忆，想从记忆里挤出那么几个好听的名字，哪怕一个也行！终于，她想起她去听书时听到的一个名字，便得意洋洋地讲了出来：“叫少阳帝，怎么样？！”
　　男孩突然惶恐，连连退后几步，墙边的少年也不禁挺起胸膛，睁开眼睛直视她。
　　“使不得，使不得呀！”男孩疯狂摆手，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何等人物吗？！”
　　啊？灵生又糊涂了，难道这名字不行吗？她只记得那个说书者说过这人狼子野心，可她并不知道“狼子野心”是个什么意思。
　　经过男孩再一次的详细解释。灵生才明白，少阳帝是现如今统治人间的暴君，在他治理的国土下，四处哀鸿遍野、饿蜉载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负责收纳亡灵，指引万物投胎转世或永不再生的冥界。所有进入冥界的亡灵，都需在过桥进入牢狱前饮用消除记忆的孟婆汤，以便下一世重新开始。至于进入牢狱后会经历什么，男孩也无从所知。
　　男孩疑惑道：“所以你是怎么保留记忆的？又怎么会单独被关进来？”
　　灵生被白术教训过多次，不能随意透露有关自己的信息，他这么一问，反倒让她想起了被害的长老。眼泪止不住地盈满她的眼眶，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男孩见状急坏了，忙说不问了不问了。
　　灵生抽泣看他道：“我娘亲姓白，不如你也姓白吧……”她抹了抹鼻涕，又道：“叫……白犬。如何？”
　　男孩也顾不上名字好坏了，忙抹去灵生吧嗒而下的泪水，说道：“好好好，就叫白犬吧！”他接着问道：“那你叫什么？”
　　她回答：“我叫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