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32、第 32 章

　　宫中，无为殿。

　　誉长雍匆匆走进去，在誉崇昀耳边说了几句话。

　　誉崇昀憔悴的面上浮出冷笑：“为了将女儿弄回，无所不用其极。还说不想造反。燕商抓住了吗？”

　　誉长雍沉声道：“本来墨衣卫已经跟踪到了燕商，但是被飞鹰军密卫设计引开。”说着讪讪地道：“现在我那几个人还不知道下落呢。”

　　誉崇昀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没种跟长丰要人吗？”

　　誉长雍撇撇嘴：“父皇也知道二哥那脾气，况且这次险些伤到燕如茵，他正在气头上。我再去了惹他不高兴，那几个墨衣卫哪儿还能有命回来。”

　　“哼，就因为你这个德行，朕才只能一直依赖长丰。”誉崇昀鄙夷道。

　　誉长雍无赖地笑着：“父皇此言差矣，若是您每个儿子都是拼命三郎，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您哪儿还有继承人来管理祖上打下得天下呢。”

　　誉崇昀愤愤地将手中法器扔向誉长雍：“你就嘴最贱！小心朕哪天听烦了杀了你！”

　　誉长雍一把接住，嬉皮笑脸道：“您舍不得的，我是我们三个最听您话的。”

　　誉崇昀顿了顿，正正面色道：“此话倒是不假，太子、淳王，一个让朕省心的都没有。”

　　誉长雍看着誉崇昀的脸色，问道：“父皇，二哥可是跟燕如茵走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您可还要宣布燕如茵为东宫待选？”

　　“当然要。”誉崇昀冷冷地笑笑：“太子大婚，永安伯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推脱掉这场婚礼。朕都迫不及待要看到他垂头丧气的嘴脸了。至于长丰，让他离开京城去打几场硬仗。他是一匹闻到沙场血腥会疯狂的狼，一上战场就什么都忘了。”

　　飞鹰军大营中。

　　誉长丰走进位于地下的飞鹰军大牢。牢房正中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正是在京郊市集被俘获的明兰。她下巴被摘下脱臼了，低着头，疼的不断喘着粗气。

　　誉长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冷眼看着明兰。肖晔上前道：“姑娘，这位是淳王殿下，若你肯好好将燕商的下落说出来，他不会为难你。”

　　明兰抬起头盯着誉长丰，眼中满是愤怒和不屑。

　　肖晔看一眼誉长丰，誉长丰口唇微启，冷声道：“把人带进来。”

　　就见两个士兵架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这人一身墨色劲装已经破烂不堪，四肢垂着，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一阵阵已经变了声的呻吟从他嘴里发出。扔在明兰面前的时候，就仿佛一滩烂泥。

　　“说吧。”誉长丰冷冷地道。

　　那人急忙开口道：“八月二十，燕商一行到达仙梁……在……在顺风客栈下房歇息……呃……购食物、用品……八月二十一，奔赴京郊，两天一晚，没有投宿……八月二十三，寅时三刻进入京郊市集。八月二十四租下一辆密封货运马车……”

　　明兰听着，眼中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原本倔强的目光变的慌张起来。

　　誉长丰缓缓地道；“你们以为自己能如此顺利进入京郊，是你们有本事？不，是为了瓮中捉鳖，放你们进来的。”

　　“墨衣卫，没见过也听过吧。”誉长丰冷冷地瞟了一眼那个墨衣卫：“告诉这位姑娘，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那人喘着粗气，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围捕逆匪，格杀勿论。不论死活，均为头功。”

　　明兰的眼神控制不住地震动了一下，她忍不住一直瞄着地上那个身着墨色衣服的人。

　　墨衣卫，是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组织。直接受命于皇上，几乎从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实模样。自从誉崇昀掌权以来，被墨衣卫暗杀、调查、监视的人数不胜数。而且不论身份、地位、性别、年龄，只要有需要，墨衣卫从不手软。

　　墨衣卫的存在，是悬在所有东桓国人头上的一把刀。

　　但是……明兰目光转向誉长丰，竟有人将这些传说中的恶魔整成这番模样，那此人岂不是比恶魔还恶魔。

　　这时候，誉长丰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使得逼仄昏暗的牢室更加压迫的让人喘不过气：“距离燕商逃走已经一个时辰，我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墨衣卫可是一直在外面搜索。你以为京郊能有多大，墨衣卫都是暗处行动的行家。一个时辰，足够知道燕商的藏身之处。”

　　明兰眼中的不安更甚，她神色奔溃地摇着头，口中“啊啊啊”地发出声音，急切地看着誉长丰。
　　誉长丰给肖晔使个眼色，肖晔上前用手按在明兰的下颌骨关节处，略微一使劲，“咔吧”一声，将她的下颌骨退回原位。

　　明兰也顾不上疼痛，嘶哑着声音道：“殿下可说话算数，定能保证燕商不死？”

　　誉长丰淡淡地道：“我保证给他公平待遇，要不要他死，得皇上说了算。”

　　镜台别业。燕如茵住所。

　　周荣言担心地看着燕如茵道：“你是果真没事吗？不用传太医来看看？”

　　“臣女真的没事，淳王殿下到的及时，我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救出来了。”燕如茵满怀歉意地道：“此事起因是永安伯府没有管好的家事，却连累您和县主跟着我担惊受怕，如茵实在是无地自容。”

　　周荣言皱眉道：“那燕商真是小性凶恶之人，被赶出永安伯府也是因为屡犯军规。当初若不是永安伯不嫌弃，将他当成家人，还收留在府上，他哪儿有后来的富贵。不念旧情就算了，反而一而再地来骚扰你。”

　　燕如茵叹口气道：“人心隔肚皮，世事变幻无常，我也是捉摸不透，他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这时候旁边的赵云霜温柔地拉着周荣言道：“奶奶，郡主今日受了惊吓，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周荣言点点头道：“云霜说的是，郡主就好好休息吧。在这镜台别业，你且放心，没有人能贸然进来害你。”

　　燕如茵又再次道谢和致歉，周荣言嘱咐了下人几句，方才带着赵云霜离开。

　　走到赵云霜的住处，周荣言道：“今日大家都疲累了，你也不用跟去我那里，早点歇了吧。”

　　“是，奶奶。”赵云霜柔声道：“奶奶也不必过于担忧，虽说郡主这自带麻烦的体质也是可怜，但好歹明日便要回宫了。”

　　周荣言的面色变了变，看着赵云霜低声斥道：“云霜，郡主伯爷千金，太后御赐封号，怎能说如此不敬的话！”

　　赵云霜眼神慌乱地低下头：“奶奶，云霜不是故意的，请奶奶勿要动怒。”

　　周荣言正色道：“云霜，我早就跟你说过。因为你父亲和祖父的功勋，我不忍看着功臣后代夭折，让明勋王府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又可怜你襁褓中成为孤儿，才收留你在府上。我将你当亲孙女养育，你也要明白自己现在不是军籍孤女，而是有名有分的县主。不要处处都将你那些市井小民的天生劣质带出来，徒给不明真相的人留下笑柄。”

　　赵云霜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伸手拉住周荣言的袖子，泣道：“奶奶，是云霜不知深浅了，请奶奶责罚。”

　　周荣言叹口气道：“知道就好，咱家什么时候有责罚女孩的规矩。赶紧起来去歇息吧，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这些没有规矩不知进退的废话。”说罢甩了袖子，转身离开。

　　彩燕见周荣言已经不见了身影，赶紧过去将赵云霜扶起来道：“县主，奴婢看您以后还是少在王妃面前提郡主了。奴婢旁观着，王妃仿佛处处都偏向郡主呢。您还是别自找罪，奴婢看着都心疼。”

　　赵云霜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你都知道心疼我呢，有些人却是心眼都瞎。”

　　说罢转身看了看燕如茵的房间，对彩燕低声道：“你带着皇后娘娘给的腰牌，进宫一趟。就说………”

　　彩燕听了点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深夜。

　　燕如茵已经让剪绮早点去休息，自己倚在窗前，抬头看着星空。

　　“我没有心心念念的女子——在见郡主之前，从来没有。”誉长丰这句话一直在燕如茵心间徘徊，她就那么反复咀嚼着，越咀嚼越甜，甜的渗进身体的每一处，那些所有的烦恼和担忧，就因着这句话竟然都无所谓了。

　　八月末的夏季已经没有那么闷热，带着些槐花香气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清爽而怡人。

　　若是在歧云，应是满街桂花的时节了。那香气跟槐花相差甚远，但却都是一样的清新甜香。燕如茵被星空和花香迷醉，她微微阖上双目，感受着从内而外的甜。

　　突然，有脚步声从旁边传来。燕如茵以为是巡夜的小厮，瞟了一眼，却一下子呆住了。

　　那月光下走过来的，竟然是誉长丰。

　　“殿下？！”燕如茵又惊又喜，看着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帅气身影：“你如何来的？”

　　誉长丰微微地笑着，星眸闪耀，柔情似水：“随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