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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落 兰陵美酒郁金香 ...

  •   待吃完那一桌子水思融亲手做的江南佳肴后,酒足饭饱的花婉莹便举杯向将军夫人辞行。

      “将军、夫人,小女承蒙夫人眷顾,死里逃生。但小女有要事在身,不日将南归,特向夫人辞别。感谢将军与夫人的救命之恩,他日当结草衔环报道将军和夫人。”

      可惜,不知是否有那个机会。如果可能,她希望没有和这户善良的人家有那么一段缘分,对她还是对他们,都太过危险了。

      想到这里,她便举起白玉酒杯,一饮而尽。

      “妹妹要去哪?”

      这几日里,因为两人年龄相仿,水思融与花婉莹一见如故,更是无话不谈,在和小花的交谈中知道,花婉莹的家人早在她出生前就亡故了,她就被自己的姨母接到家里抚养。十五岁那年,姨母家突遭变故,她也就开始了四处漂泊的流浪生涯。

      稚嫩的芳华少女要独自在世间讨生活,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她是无法想象的,本想等夫君回来时,做个见证。与小花结拜成姊妹,让孤苦无依的小花有个温暖的家。不料,夫君似乎不太乐意她与小花走太近,下午和小花在大厅里谈了什么后,小花晚上就辞行。

      显然,是她的夫君下了逐客令。

      她嗔怪的眼神瞟向自己的夫君,而后拉住小花的手,恳切的说道:“不如,就留在姐姐这里。待姐姐给妹妹寻个夫君,妹妹有了依靠,再走不迟。”

      对于水思融对她的贴心照料,花婉莹自然是知道的。那天,她醒来时看到哭成泪人的水思融,总算是明白了堂主为何老说女人是水做的缘由。当然堂主接在后面那句,小红花是个例外,小红花是碎痕的弟弟,她无视了。

      相信碎痕也无视了。

      不知不觉,她居然对水思融卸下了心房。也把自己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一些给水思融,但是最重要的她没说。水思融从里到外都是温婉如玉的女子,和生活在血腥里的她完全是云泥之别。那些对于水思融来说,简直无法接受的事情,她从未吐露过一丝一毫。

      一来,为水思融,真实会让这名让人打从心底就喜欢的将军夫人被吓昏。

      二来,为自己,她是一名杀手这件事,就让她短暂的遗忘,再次拥有一会儿平凡人的幸福。

      可,最终,她还是要回到那个杀戮的世界里,一旦沾染上,一辈子都无法脱身,除非死亡。现在,她似乎留了太多的情谊在边城了,这样很危险。

      明哲保身。

      这四个字不停提醒着她,她也快到了极限。不如就借将军大人为自己铺就的台阶,速速离去。就当她是偶尔路过的浮萍,萍影无踪,或是过路的清风,风过无痕。

      “谢谢姐姐的美意,婉莹先在此谢过。”花婉莹客气拒绝水思融的提议。

      见挽留不成,水思融轻轻哀叹,说道:“那么,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越早走越好,这是将军大人的命令。她很乐意听从这样的命令。

      本想带着小呆,今夜就走,无奈水思融亲手做的可口江南饭菜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那么快!”水思融惊呼,责怪的眼神扫向悠然喝酒的夫君。

      “不算快的,在此叨唠数日,本该早早离去。”只是塞北的冬天实在是天寒地冻,失去武功开始极度畏寒怕冷的她想等堂主率部来边城,她好暖融融的坐马车回南竹菁。

      “哪里叨唠,你来以后,姐姐总算有个说体己话的人。你这样一走,姐姐真的舍不得。”水思融拽拽自己夫君的衣袖,希望夫君也能说一些挽留的话,为她留下花婉莹。

      迫于自己夫人的渴求眼神,夏侯策无奈放下酒杯,说道:“明日可需在下派人护送姑娘到关内。”

      “夫君!”她可没让他说这种话,这不是诚心要气死她吗?

      “不必,小女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花婉莹客气拒绝,一大堆官兵送她入关,实在是像极了押解犯人去京城问罪。

      她虽不才,但好歹有碎痕在,威慑力还是有的,普通小卒子不敢拿她怎样。

      再说,到下一个驿站,准能碰到灵枢门的门人。

      最重要的是,她,花婉莹,灵枢门的杀手,带给江湖血雨腥风的修罗女,还没拙劣到要官兵保护的地步。

      传出去,灵枢门的颜面何存。她修罗女的名声不是叫着好听的。

      宴席不欢而散后,和早睡无缘的花婉莹在炕上翻来覆去几十回后,还是无法入眠,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变凉,她摸摸火坑,似乎比刚才冷了些许。

      这下子,她更睡不着了,起身,慢吞吞裹上厚重的衣服,抓起身边的碎痕,推开门扉。

      突然卷进的寒风,令她瑟缩了一会儿,抬起眼帘便见,细雨飘扬,晶莹的六瓣雪花似坠落的花儿一样飞扬。浩雪纷纷扬扬,院落里瘦弱的红梅,竞相怒放,暗香袭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闭上眼。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

      睁开眼。

      人生本是一出戏,生尽欢,死何惧。

      待雪停,遂向晚睡的管家借了梯子,随意抓了条厚厚的被子就爬梯子,准备去落满寒雪的屋顶观月。

      “哎,以前哪里用爬呀。”花婉莹唏嘘不已,而且还笨拙的自带棉被。

      呵呵。

      下面传来轻轻的笑声。

      此时的她挂在梯子上,不好转身,只得顺着梯子爬下去。无奈上去容易下去难时,天冷湿滑,花婉莹一脚踩空,失手摔下。

      幸得夏侯策出手相救,她才免于像碎痕一样重重跌入雪地之中。

      “谢谢。”至少应该道谢。

      不意外会听到她的致谢,夏侯策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稳稳接住了急速下坠的婉莹,好像婉莹就是一件衣物那么轻巧一般。他浅笑,说道:“花小姐,何必客气。”

      她回过神,挣脱夏侯策,捧起地上的碎痕。

      对不起,意外,意外啦,碎痕。

      这时,她似乎嗅到了兰陵美酒的香气。

      “月下独酌伤身,可否加小女一个。”碎痕也很喜欢兰陵美酒,大概是因为以前主人的关系,碎痕喜欢各类美酒,还带坏了她,学会了喝上几壶。

      犹记千里江南,黄莺飞过树梢,丛丛绿树映着簇簇红花,傍水的村、依山的城郭、迎风招展的酒旗,尽在眼底,而这时堂主总是微笑的走在前方,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疯言疯语。

      此时,她身边有兰陵美酒一坛,如不痛饮,岂不扼腕。

      “可以。那么我们来划拳,行酒令。”很少见,女人那么爱喝酒的,她的酒量似乎不错的样子。
      酒喝多了,人话也多了,花婉莹握住碎痕,在雪中慢慢舞动着,像是诉说又像自语的说道:“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岂不爱酒哉?”

      “花小姐,似有许多烦恼。”在他印象中,江湖上的杀手个个都冷血薄情,而这位修罗女,却不一样,她很软弱迷茫,似乎一句话就能让她落泪,可,就是这样的人,杀人无数,是一柄最锋利的杀人之剑。

      她身上存在太多矛盾的东西,一团迷雾,让人想去一探究竟,却在进入后,抓不住真实的存在。
      “人生在世,谁无忧?”她反问。

      何况是她,可以抱怨的太多,可以满足的却太少。

      “如此忧愁,何不金盆洗手?”为难自己,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一把剑,他手中的利剑,剑怎么可以弃主?”只是不知,她是否会被当作弃剑。

      可,那又怎样,她始终是距离他最近的人。

      倏然,她的语气一转,眼中凌厉的骇人:“呵,我是修罗女花婉莹,你怎知我的忧愁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卸掉你的防备呢?以诛杀树敌无数的夏侯将军。”

      话音未落,碎痕已经无声的架在夏侯策修长的脖颈上。

      剑的灵压一点点割破他的皮肤,他却浑然不在意,举起酒杯,淡漠而疏离的说道:“在你杀我之前,你就会死在乱箭之下。”

      骤然四起的杀气,让花婉莹无暇四顾,但,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她已经被上百个弓箭手瞄准,就等夏侯策的一声令下。她懒得理那些弓箭手是何时出现的,反正已经出现了,再追究什么,毫无意义。

      一滴兰陵美酒,不经意洒落,慢镜头一般从她视线里划过,坠落。

      嗒~

      是酒滴落入白雪的声音。

      她轻轻闭上眼,因为他已经下令,不如侧耳倾听梅花绽放的声音,慢慢享受最后的雪落梅开。

      哪知耳边传来的却是七弦琴的琴音,空明、缥缈、悲壮,却带着她所熟悉的杀意。

      她茫然看向琴声飘来的方向。

      下一秒,埋伏在各处的弓箭手纷纷倒地不起。

      这下,她知道是谁来了,连忙低声对夏侯策说:“快装昏。”

      夏侯策显然没有明白她的用意,想要追问的时候,一抹清影已经落在梅树下的汉白玉石桌上。

      古朴的七弦琴被轻轻放置在桌上,与那坛美酒成了近邻。

      欧阳花闲信手拈起一朵红艳的梅花,悠悠开口,“小红花,想我了没?”

      闻言,花婉莹手中的碎痕落地,双膝落地,整个人都伏在地上,颤抖的说:“属下,拜见堂主。请堂主恕属下无能,无法完成堂主交予的任务。”

      “哈哈,小花,你无能的话,天下岂不都是无能之辈!”欧阳花闲仰天长笑,笑得梅花上的残雪都微微颤落。

      “属下死不足惜,望堂主不要伤害夏侯一家。”再没有其他人比她更了解灵枢门的一贯作风,敢向灵枢门拔剑之人,无论是谁,必死!

      且,她本就是执行这个命令的人,更加清楚灵枢门向来的手段,逆我者亡!

      “小红花,过来。”欧阳花闲也不想再废话,命令花婉莹离开夏侯策的身旁。他可不想伤了这朵他亲自栽培的小花。

      花婉莹站起来,无言的挡在夏侯策前面,代表她的回答。

      见状,欧阳花闲随意拨弄一下七弦琴,带着浓烈煞气的眉眼扫过二人,“啊啊,春天来了,小红花春心动了。”

      “堂主,夏侯一家乃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属下就算对您拔剑,也要护下他们一家。”花婉莹向她敬重的堂主说道。这样一番话,可知要用掉她多少的勇气。

      “小红花,杀手太烂情,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你居然因为外人,要对我拔剑!”欧阳花闲厉眼看着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花婉莹,此刻,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而忤逆他。

      她双膝落地,再次跪在欧阳花闲脚前,不敢动弹,任冰雪的刺骨渐渐夺走身体的温度。

      眼见她手指都被冰雪冻的通红,却不说一句怨言,欧阳花闲忍着满腔的怒火,话锋一转,勉强笑了一声,“嘛,不过这才是我的小花,过来过来,让老夫给你把脉。”

      花婉莹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不敢起身,“堂主,您的医术会死人的。”她比较信任许堂主的医术,至于自己堂主,不说也罢,她的权利很小,很怕堂主用权利的大山压倒她。

      “小红花,你的心是向着许惊风的,我都没把过你的脉。”应该说,小花根本不让他把。

      我怕你把我的经脉当七弦琴弹奏。当然,这句话,花婉莹没有说出口。

      “那是许堂主医术天下无双,属下自然要多向许堂主讨教,才能为堂主效力。”狗腿的话,她其实很会说,只是愿意和不愿意的区别。

      “小红花也学得油嘴滑舌了。”欧阳花闲笑道。

      她头压得更低了,几乎窒息,闷闷说道:“是堂主教的好。”

      话犹未了,欧阳花闲执琴而起,一掌便把汉白玉桌子拍成粉末,撒落一地,任美酒倾倒于白雪中,染上诡异的色彩。

      怒斥道:“花婉莹!我今天势必要杀夏侯策,哪怕你跪到死,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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