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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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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山寻酒喝便耽搁了时候,梵音回到晴岚峰时以过掌灯时分。她揉了揉冻的有些微疼的耳朵,这个地方真是冷的够呛。离老远就看见笑敏一人坐在院子的门槛上拨弄着积雪,像极了等待家长回家的孩子。她收了伞轻轻走了过去拍拍笑敏。笑敏如受惊的小兽慌张的看了眼前人一眼,她眼眶有些微红,在看清来者后便恢复神情,用冻的发红的手揉了揉额前的碎发,却也把积雪留在发丝上。
见状梵音笑着弯身清理着她的发丝上的残雪,笑敏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问“姑娘,要下山了么?”
“嗯。”梵音理整齐后便顺势坐到她身边的门槛上。
笑敏睁开眼,直视夜空片刻后才默默说道“真好……”
她说这话带些许落寞,梵音想到今天四娘那番话。对于一个韶华年岁的女子,这山野确实太过孤寂,苍白。
梵音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才不好。”
笑敏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梵音,有些赌气的说“姑娘你说笑,哪里会不好?我就算偶尔去市集也会听说外面有多美。哪像咱们这,都是雪……”
梵音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让我想想……笑敏今年有十八了吧?唔,正是该成亲的年纪了。赶明个,我便和四娘说说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就让你嫁了吧?”
笑敏微微一愣,那被寒风冻红的双颊越发羞红。她娇嗔的说“姑娘你居然也会说笑呢!”
梵音拉笑敏起了身,整了整她衣服笑着说道“没说笑呢,等我这趟回来,便给你寻个好人家,这样我也放心了,我不想你受委屈,你就该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笑敏有些激动看着梵音,眼神有些波动随后皱了皱鼻头说道“姑娘你又去偷酒喝了!”
梵音拍了拍她通红的脸蛋笑道“别发呆了,这天也够冷的,早点回去休息吧。”语毕便向屋内走去。
这一夜,梵音辗转反复,却总也睡不着,恍恍惚惚中想起很多事,想着笑敏,她干净纯粹的笑容,而自己在十八时则世俗很多,那时被一切遗弃,总想从各个方面填补自己所缺少的东西,关心,存在感,还有那懵懵懂懂的爱。一路跌跌撞撞,除了别人的白眼,辱骂,嘲笑,还有……就是不敢奢望。有人说你胡荔算是什么?有娘生没爹管的孩子。有人说胡荔算什么?我就是出卖你,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有人说,你胡荔算什么?卖身的表子而已……
深吸一口气,梵音暗暗告诉自己,都过去了,自己该有新的开始。该对这一世充满期许。而不是像在电影院一样去看他人生死苦乐。
我是纪梵音,不是胡荔。
纪梵音,不是胡荔……
一夜未眠。
天刚亮,梵音梳洗完毕后便打算去跟纪晚葵道别。这时笑敏进屋递给梵音保护并嘱咐道“四娘说让你直接下山,不需要给她请安了。戚小侯爷在殿前等你呢。”
梵音笑着捏了捏她通红的小脸蛋,接过包袱,随后想着说些告别的话,踌躇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字眼,于是拍了拍笑敏的肩便转身便出了屋子,刚踏入院子没几步笑敏跟了上来,抓住她的袖角说道“姑娘这是你头次下山千万珍重。”
梵音回首看着笑敏,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笑着说“难道你对我没信心吗?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笑敏有些不舍的便松开手。吸了口气忍住泪水笑着说“嗯,姑娘一定珍重。”
随后梵音便向山下走去。
老远就看一男子如松柏般立于皑皑白雪中。他位于山道间,侧身似在观赏景色,梵音走上前微微颔首行礼“见过戚小侯爷。”
戚醉易回过神来,亦回礼笑道“一路舟车劳顿,倒是劳烦姑娘了。”
梵音淡笑着答“无碍。”便侧身抬起右手“请。”
两人下山后来到山下百里外的北暮镇稍作休整。
刚进客栈便有小二笑着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先备两间上房,再备些酒菜。”戚醉易吩咐道,语毕掏出碎银打赏。那小二收拾完座位后看着客人入座便去退去后堂。
酒菜入席后戚醉易看着简朴的酒菜有些抱歉的看着梵音说道“实在抱歉,父候本就对母亲出身罗浮殿有些许芥蒂,母亲出嫁后更是自毁武艺跟罗浮殿彻底断了干系,所以此次北上未得父候首肯难免仓促,也未有随从伺候,还望姑娘多多担待,等回安丰后必定视姑娘为上客。”
梵音淡笑着说“食物本就果腹而已,此番下山并非享乐,小侯爷实在无须如此多礼。”
在山上时看着戚醉易孤一人,梵音便以为是戚醉易知晓四娘不喜生人就让随从在北暮镇等候,可是如今看来似乎这位小侯爷却孤身一人来到北秦。
听到回答,戚醉易笑着说“姑娘无需一直叫在下小侯爷,我已行弱冠之礼,看似痴长姑娘几岁,若不嫌弃,姑娘便唤我声戚大哥。”
“不敢,如此到显得……我逾越了。”梵音有些纳闷,来这里数十年,一直没办法习惯古人说话,之乎者也,说了半天还是之乎者也。加之在秦北十多年,总是在习武,对于文化知识方面,四娘到没有一把抓,刚刚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自称,索性就用了“我”。看着眼前的小侯爷,也不过20左右的年纪,比自己实际年纪还小个5岁,谈吐间却如此老陈。
戚醉易有些诧异,自己纡尊降贵打打亲和牌不介意和平民以兄妹相称,这个从见面就没见过她第二种表情的女人居然还不买自己的帐,心里暗自想到,果然是山间女子,居然自称“我”果真毫无半点修养,心下生了股无名火。
气氛瞬间冷场,各自吃饱后,戚醉易便起身说道“天色不早,在下先行告退,姑娘也早早休息罢,明日还得赶路,告辞。”说完不等回话便潇洒离去。
这语气,和饭前明显是两个态度。梵音看着筷子有些好笑,想着毕竟别人是权贵人家子弟,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保持自己面面俱到的礼仪,一个微笑,说话的方式都如电脑程序般没有半点微差,虽场面上做的都是一副“我虽然是侯爷但是我很亲民”的戏码,但骨子却总是透着封建地主阶级的自我优越感,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岂能泯灭,若不是有求于自己,想是戚小侯爷是半点也不带搭理自己。
次日
两人买了马匹备了干粮就一路西行,安丰位于北秦西南方向,戚家本是前朝辰国开国功臣。这国是开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当时嫡传太子却还只是黄口小儿,为了巩固贺氏皇权,辰朝开国君主贺天耀不惜诛杀曾一起打拼天下,浴血杀场的功臣,再连诛两员之后,看着当日为保自己而断去左臂的戚朗,发小之情,金兰之义,这贺天耀却不忍心下杀手,便把戚家封侯贬至西南蛮荒之地。并下旨戚家子弟永世不得踏足中土半步。如此也算是恩典,所以在辰国灭亡后,戚家并没有独立政权,百余年后到如同小国一般形成一定规模,加之南北两方如今面上看来两不相犯,实则暗涌波涛。这天下如散沙一般。
两人来到北秦首府谭封时已开春,气候逐渐回暖,那新抽的柳条随风在护城河边摇曳,城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不热闹。梵音初入世俗对这红尘热市自然也有着各种好奇,面带微笑的观赏着周遭的一切事物,戚醉易看着眼前有些雀跃的身影不禁失笑,想着不过刚过及笄之年,又在罗浮殿成长,那种鬼地方教出来的孩子性子难免凉薄。自己之前与她的有些计较,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想起他那嫡姐姐家的10岁的女娃儿,每次都会吵着说“小舅舅小舅舅。我要糖葫芦”便鬼使神差走向大街边买了串糖葫芦追上了那娇小的身影。
梵音回首时,初春的暖光穿过寒风轻罩在她细如瓷的面庞上,那如弯月般的眼眸带着笑意散发点点光彩,仿如暖春里融化的冰雪透着春日的生机尽收眼底。
“诺,给你。”戚醉易把糖葫芦递至梵音眼前。
看着戚醉易手中的东西,梵音有些为难的伸出手,随后却又握拳收了回来。想了想说道“对不起,我不爱吃甜食……”
戚小侯爷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周,那捏着竹棍的拇指微微发抖。
“我从没见过你那么不可爱的女子。”一向注意礼节的戚醉易终于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丢了手中的糖葫芦便大步走开。
梵音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垂眸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还有地上里那粘满灰尘的糖葫芦。她有些落寞的扣着自己的手指,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从小到大一直都像这般,一些很简单很容易的事,却总被自己搞砸,很怕别人莫名的示好,在自己接受后又以任何理由离开,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任何交流。这番到很容易被旁人误认为很清高,其实与其说是清高,不如说是自卑。那深深镶入骨子里的自卑感,教她早已丧失交流能力。
她轻叹一口气,在人海中寻找那墨绿色的身影,便追了过去。
两人找到歇脚的客栈,戚醉易便寻了靠窗的位置入座,有些吵杂的大厅内,人们调侃各类话题,唯独这靠窗的这一角寂静的有些不像话,红木桌的一端,一白衣女子五官平平,那似墨的青丝衬着雪白的肌肤略显几分病态,黛眉细眼,淡淡的神情倒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人群。另一端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则专心品茗,闻香,品啜之间透着种种优雅,一看便知是大家子弟教人看着赏心悦目。而这两人却好似陌生人般毫无交流,相交半个多月来,两人一直都是如此相处模式,初时戚醉易还试图套套近乎,但经过几次触钉以后,戚醉易便不再做无谓的亲民把戏,多余的话是一句都不带说。
“李三哥,这谭封城内为何如此热闹?”隔壁桌一商贾装扮的大汉问道。
“小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过两日可是我们北秦万寿节,自然是热闹无比。”一旁的男子笑呵呵的答道,随后又补充道“这次你可算是有眼福了,往年皇上勤于朝政,从不注重这繁文缛节,算来,这到是从皇上登基以来头次举行这万寿节。”
听到此话,梵音心下了然,当初在进城时为何官兵盘查的如此仔细,城内处处张灯结彩。
“噢,原来是皇帝诞辰,不过说起来那皇帝年过而立,却无一子嗣,莫不是有什么暗疾吧?哈哈。”大汉打趣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男子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还在南硕?不要命了?皇家是非岂是我等议论的?小心让人听了去,你这脑袋可是要分家了。”
大汉无谓的撇撇嘴。
戚醉易念着过了谭封之后距离安丰还有数百里路程,而之前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路上餐风饮露颇为辛苦。想梵音毕竟未出过远门,这段时日来风尘仆仆姑娘家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便提议在谭封多待两天,梵音自是无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