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九牧的‘电锯’ ...
-
地下城历623年，天涯城。
布满纵横交错隧道的城池明明面积很大，生活在其中总有挥散不去的憋屈感。
唯一比较开阔的地方是四百年前联合政府修通过来的空轨列车站台，但已废弃多年，站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不如穿行在隧道里更有安全感。
一队人举着月石灯从隧道穿行而出，见到停在站台的空轨列车皆是眼睛放光。
“老大，我们到了。”
唐鬼命人检查站台安全，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带着其余白铁军来到早就等候的破嵬军面前。
负责检查安全的白铁军进入站台后，抚摸空轨列车车厢外皮的手温柔得像是再摸亲密的爱人，有的忍不住叭叭用力亲了两口。
这可是空轨列车诶，只有联合政府所在天城的贵族才有资格乘坐，就是各个城池的城主，想要乘坐也需先向联合政府申请。
唐鬼当着薛振的面努力做出虽然我小弟没见过世面但我却不在乎空轨列车的淡定模样，只是心里有多气多觉得丢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想到只抓了破嵬军一个人质，就能让薛振愿意拿空轨列车的线路来换。
不过那的叫九牧的小子也算不得名不经转的小人物，听说很早的时候就跟在薛厄身边，赏金的等级比他的白铁军大半人都多，只可惜脑子不好，不会审时度势，都这种时候还死抱着破嵬军的名头不愿弃暗投明。
如今唐鬼已经全然不将破嵬军放在心上，有时候唐鬼他对破嵬军的戒备，只觉得曾经自己眼光局限的可笑。
早在薛厄死后，破嵬军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不，也许连老虎都算不上，是个被砍了龙头的虫身，死而不僵，沦落到由小丑一般的圣女叶希接手，根本不再值得被人放在心上。
唐鬼已经将眼光望得更高更远，神教的新城，联合政府的天城，都在等着他大展身手。
他大方的挥了挥手，叫人将九牧带过来。
“我唐鬼说话算话，人一根毫毛没少的送还给你们，破嵬军剩下的这些我看着都不错，随时欢迎并入白铁军，看，咱们的衣服也没差不多嘛。”
唐鬼指了指外套上新缝上的‘鬼’字，虽然比破嵬军的‘嵬’少了个山，但乍一看有种神似的韵味。
丽丽在看到九牧鼻青脸肿的模样就怒火中烧，即便出发前被薛振再三叮嘱，眼见唐鬼居然连衣服风格都学破嵬军，彻底压不住火，伸手摸向别到后腰的抢。
混迹各个城池的自由军对杀意最敏丶感，几乎在白铁军众人感受到丽丽的杀意纷纷准备掏抢警告的同时，薛振先一步的按住了丽丽的手。
“我们不是白铁军的对手。”薛振坦然地说道。
唐鬼早就感觉出薛振的作风很怂，此时对薛振怂的性格又有更深刻的认知。
他哈哈大笑着上前拍了拍薛振的肩膀。
“闻人凌，我喜欢你，真想让你来白铁军给我当二把手，可惜你只让我安心，镇不住我的兄弟们。”
唐鬼的身材在地下城算是比较高大，靠近薛振才发现对方还比他高半头，不过唐鬼底气十足，倒不在意这一点点身高压制，像是对待下属般随意的拍打着薛振的肩膀，收回手后再看向丽丽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破嵬军众人见唐鬼态度如此轻慢，拳头攥得吱嘎吱嘎响，丽丽更是被三两个人压着才没能动手。
唐鬼火上浇油地看着薛振朝丽丽撇撇嘴。
“破嵬军，嘿嘿，改名叫娘子军得了，又来一个蹿高要上位的娘们，薛厄留下的这点名声迟早都让你惯着的这些娘们毁干净。”
唐鬼提起薛厄的口吻仿佛曾是关系很好的至交好友，感情真挚地叹气惋惜。
其他白铁军起哄地大笑不止，又是拍手又是欢呼。
唐鬼见薛振在嘲笑声中始终逆来顺受的垂头不说话，觉得有些无趣。
以往的挑衅都建立在他还将破嵬军当对手的前提下，如今这样薛振都没脾气，他再关注反而是给破嵬军脸了。
唐鬼满意地挥挥手，转身往空轨列车走。
一大群白铁军都效仿老大的态度视破嵬军于无物，呼啦啦的鱼贯涌入空轨列车，丝毫没意识到在地下城两队自由军碰面，在没有联盟的情况下能和平分开是多么罕见的情况。
薛振眼见白铁军几乎都上了空轨列车准备离开，刚稍稍放松，耳旁就传来九牧嘶哑的声音。
“还给……我……”九牧着被白铁军抓住后折磨的不成样子，直至唐鬼联系上薛振，得知薛振愿意用一条空轨线路换人后他的待遇才好些，回到破嵬军被松绑后又是包扎又是灌药，勉强清醒过来就看到白铁军离开。
薛振这回没拦九牧，而是看向一名背着抢的白铁军。
“兄弟，麻烦把小九的抢还给他，我愿意拿其他东西换。”
那名背着抢的白铁军小青年随着身边人都顺着薛振望过来的看好戏视线才意识到是在和他说话，抬手摘下肩膀上从九牧那抢来的长木仓。
“想要？”
“嗯，对小九很重要……”
薛振话说到一半，就见那名小青年举起了九牧的木仓。
小青年其实激动的手都在抖，如今各大自由军中最年轻的这些人，几乎有大半都是因为听着薛厄的名字长大后离开的家乡。
他想要投奔破嵬军的时候已经晚了，薛厄在婚礼上去世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他知道时刚离开家乡不好灰溜溜的回去，便投奔半路遇到的白铁军。
平日里跟在唐鬼身边，对破嵬军的看法自然一再受到影响，可终究是他年少时梦想的对象，见到薛振在唐鬼面前如此被羞辱都没反应，他的气愤甚至不比破嵬军少。
好啊，你不是没骨头吗，谁踩一脚都行是吧！
小青年自己都没琢磨透自己矛盾复杂的心思，就举起木仓朝薛振扣动扳机。
砰、轰……
九牧第一时间扑向薛振。
————————
“NF-24，这把木仓的年纪比我都大，是你们的爷爷传给我的，小五，小九，等你们长大后谁对我好，我就把木仓给谁。”
九牧的父亲高深莫测地对两个儿子说。
“不过这是我们家最后的保命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记住，我不是怕事，而是不想毁了这个家。”
在九牧的印象中第一次看到那把木仓时，胸口便升起激荡的感情，觉得那把木仓与他的命运紧密连接在一起。
当时具体的年龄已经已经记不得了，十一岁？也可能是十二岁？
他们居住的街区充满治安混乱，每天充斥着各种暴力，总能听到‘我要杀了你’这类的叫嚷，只要没真打死人，巡警都装作看不见，任由私下解决。
可是九牧的父亲却是个懦弱的从不敢还手的男人，无论九牧兄弟俩被打得多惨，父亲都只是沉默的将两人带回家，从来不会像其他父亲一般报复。
不过九牧心中的所有怨恨在在父亲拿出木仓后瞬间消散。
胆小懦弱变成了忍辱负重，当知道有反击的底气后，九牧再被其他孩子欺负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不是不打他们，而是怕把他们打死。
九牧一直在忍耐着，等待着，期盼着，那个能举起木仓的最终时刻。
随后的日子里并不是没有事情发生，而是事情太多，应接不暇，每一件发生的时候总觉得可以再等一等。
持木仓毕竟是非常重的罪行，后果比寻常的暴力严重太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NF-24这个最后的保命手段。
当家中被劫匪闯入时，九牧家人缩在一起，指望对方搜刮走本就不多的钱财后赶紧离开。
除了九牧外谁也没想到那把木仓反抗。
九牧看着劫匪将母亲拖进卧室，看着父亲被打得鼻孔飙血，断了两根肋骨，看着哥哥再反抗劫匪中被从后面砸破脑袋昏死过去。
很难说具体是那一刻让九牧下定了决心，看起来毫无任何威胁力的他就那样昏昏然地当着劫匪的面打开柜子，在问他会不会瞄准的嘲笑声中按紧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飞射的子弹穿透桌椅板凳，柜子墙壁，还有劫匪的，以及九牧父母哥哥的身体。
九牧的确不会瞄准，小小的他用肚子抵着抢后座，再痛也死不撒手。
与其说是他在开木仓，不如说是木仓有灵魂般主动在放肆杀戮。
一切尘埃落定，只剩九牧一个活人和满地的尸体。
九牧如实的对赶来的人说清楚事实，很快被送到天涯城服刑。
从此以后他的灵魂好像空了一块，再也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动心，他游离在外的状态被错认成脾气好，逐渐天涯城的人都不相信他的罪行，认为他是被冤枉了，或者遭遇惨剧伤心过度才难受的认罪。
九牧没有解释，有愿意帮助他的人，让他可以不用辛苦劳作，甚至能破格成为狱警，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只是无论怎样都开心不起来，越来越迷茫，越来越麻木。
直至有一天，一个只在通缉令见到过的少年忽然出现在他巡逻的路上。
“给你。”
熟悉而又陌生的NF-24被扔过来。
“跟我走吧，你留在天涯城太可惜了。”
九牧迅速抬手接住，怀里的NF-24带着余温，沉甸甸的压进他的心窝。
“我不认识你。”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哈哈，以后你会有很长时间慢慢认识我。”
“我还没有同意和你离开。”
“拜托，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难道你不想要你的宝贝抢了？对了，它叫什么？”
九牧从刚见面便感觉出少年对他极为熟悉，甚至还为他找来应该远在他家乡被当做证物存放在仓库里的这把木仓。
他虽然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通缉令外的少年，可眼下随意的问话突然触及到他心中隐秘的角落，仍不由怀疑地得愣了愣。
“电锯。”
“真难听，我一定要给我的抢起个更好听的名字，快走吧，都等着呢。”
少年仿佛笃定他不会拒绝，笑着说完后对九牧毫无防备的转身大步离开。
九牧抱紧怀里的木仓，没有迟疑多久便缓步跟上。
————————
人的死法千奇百怪，当生命走到那一刻，便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得了。
对于将脑袋别再腰带上的自由军，从不会忌讳死亡，即便是被薛厄赋予强大安全感的破嵬军，当薛厄去世后，死亡反而成了比其他自由军更被频繁提起的话题。
九牧对死亡从来就只有一个想法，与他的‘电锯’合葬。
相比较陪伴过两代人的NF-24，落到九牧这个第三代人的手中并有了‘电锯’这个名字后的时间显然极为短暂。
九牧夜夜对‘电锯’诉说心事，最难以忍受的便是他死去后，不再是‘电锯’的NF-24落到下一任主人的手中。
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九牧却无比后悔曾经的要求。
想到‘电锯’会陪他埋进黑暗的土壤中合葬，除了痛苦外，他并不会感受到丝毫的慰藉或是幸福，
抢声响起，九牧扑到薛振身前，‘电锯’却并没有向他的主人发出致命的一抢，而是在轰然的声音中炸了膛。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九牧的‘电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