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嵬[末世]》明日复歌

75、反击

　　“升维。”

　　“根本不可能做到！”

　　叶希躺在地上，蜷缩的身体被大氅盖住，只露出来一个头。

　　她偏头将额角抵着地面喃喃自语，说完不禁抖动肩膀，开心地笑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不再需要每天醒来都花费大量时间整理记忆，继续编造着谎言。

　　她无法离开这里，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放下所有压力。

　　从薛振口中得知真相起，叶希人生原本存在的所有美好期许都如同空中楼阁般彻底溃散，再也不成样子。

　　而导致这一切的起始，是她向薛厄开的那一抢。

　　叶希很想道歉，想忏悔，想向所有人承认她的错误，将一切责任甩掉。

　　但是她不能。

　　如果她表现出一丝丝的后悔亦或是迷茫，那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她曾经朝薛厄扣下扳机的事实，就如同薛厄将破嵬军交给她的事实一样，都已经无法更改。

　　每天叶希都时时刻刻的想尖叫想哭泣想远远的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躲起来，可每到那个时候，耳旁就会响起一道抢声，提醒着她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神教叶希学到最多的东西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当一个让别人满意的圣女，这段时间对叶希而言不过是充分扮演着让所有满意的破嵬军首领的形象，那个接受薛厄托付后胸有成竹毫不迟疑向前走的形象。

　　只有叶希自己知道，薄弱的空壳内是硬生生咽下去的血与泪，以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溃的精神。

　　满怀希望的走向成功却遭受到失败的打击才痛苦。

　　叶希从始至终，心中都只有绝望一种情绪而已。

　　失败不会让她失望，反而会解脱。

　　愉快的笑声在实验室内回荡，叶希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这样多好，她只需要忍受一点点漫长死亡前的……孤独。

　　叶希抱紧双臂，放松的闭上眼睛。

　　下一秒她整个人轰的炸开。

　　由于来到现实世界后叶希本就不是一个有实体的人，而是身体分裂成粉尘大小的颗粒漂浮组合在一起，能组合自然也能散开。

　　叶希化作看得见的风一般在实验室内来回冲撞，旋转了几圈后才落回地面重新组合成人形，呆愣地望向地上的大氅。

　　刚才她好像感受到有什么触碰了她。

　　这件大氅和叶希一起来到了现实世界，同样经历了分裂重组，一眼就能通过缝隙看透。

　　叶希发现大氅压着的地面上多了之前没有的红，那是闵小英曾给她的瓶子摔开了，里面的黑色液体流出来后颜色变浅变红，并且还在不断蔓延。

　　粘稠的红色液体流到了叶希的脚前，触到她的同时迅速将她脚趾的缝隙填满，一同而来的还有比针扎更甚的刺痛。

　　叶希根本来不及后退，在地面蔓延了大片的红色液体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全都改变方向疯狂朝她攀爬，眨眼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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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下坠的感受和静止没什么区别，目光所及之处不再受到视野的限制，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时间与空间不再相互依存，而是成为了仅用于参照的坐标。

　　黑变成了白，白变成了黑。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一切的一切，所思所想之处皆能得到答案。

　　叶希孤身站在宇宙的中心，面前是一座漂浮的孤岛，上面伫立着美丽的彩色建筑，更远处是一片片银河，与她记忆中挂在厨房墙上的碗碟很像。

　　心中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感的同时，还有更加沉重，更加强烈的孤寂感不断向她涌来，淹没她，覆灭她。

　　叶希知道她能轻松前往那座漂浮的孤岛，在那里有她的同类。

　　但她也知道，只要她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叶希抬起手，指尖上挂了一根不可能出现的白发。

　　家……破嵬军……尼塔人……虚拟世界……现实世界……

　　过了很久很久，叶希如梦初醒，转身走向曾是她故乡的那片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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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塔人首席执政官阿道法若刚结束长达三十七个星轨时的漫长会议，满身疲惫的回到酒店套房。

　　以阿道法若的地位可以享受到尼塔人最尊贵的待遇，但对他而言，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反而是最算不得什么的。

　　整整三层都被阿道法若随行的人包下，他居住的房间除了最安全意外，设施上与其他人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

　　套房内陈设简单，客厅光滑镜面的地板上是浅绿色真皮沙发，棕色茶几，几把椅子，往左走是起居室，往右走是临时办公的书房。

　　只有起居室墙上挂着的几幅看似平平无奇但价值不菲的画是阿道法若让随行人员带来的，便于阿道法若能享受在睡前与这些画家心灵上的沟通。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温热的餐点，阿道法若没有胃口吃，只倒了一杯帕西红酒，端着前往书房。

　　一推开门，里面吸溜吸溜的声音骤然传了出来。

　　阿道法若望向不知如何进入他书房的陌生女子，警惕的一动未动。

　　陌生女子正坐在书桌前吃面条，吸溜完后擦擦嘴巴，朝阿道法若举了举杯，喝下一口帕西红酒微笑道：“不愧是首席执政官先生，看来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会非常愉快。”

　　阿道法若敏锐的从陌生女子的口吻中感受到这人还与其他人沟通过。

　　客厅的茶几上有与陌生女子刚吃过的一模一样的一盘面条，但茶几上的分毫未少。

　　平时只会准备给阿道法若一个人用的餐点和餐具，这女子不光进入了他的书房，甚至带进来一杯酒，以及一盘面条。

　　阿道法若确信，如果这名女子的目的不是和他沟通而是让他人首分离，想来他的头此时已经不再他的脖子上了。

　　他思及此不退反进，走到书桌外侧坐下，浑不在意身为主人的他坐在客座。

　　他举杯回敬女子，饮了口后优雅得体的笑问道。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叶希。”

　　阿道法若在心里重复了遍，这个名字不像尼塔人，更像蓝星人的取名风格，不过之前却从未听过。蓝星人如今几支大家族也都不姓叶。

　　叶希了然的笑了笑，补充道：“白星人。”

　　阿道法若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据他所知已发现的适居星球中并没有叫白星，难道又是一支经历科技爆炸后刚迈入宇宙的星球。

　　叶希没有继续解释她从阿道法若思想中读出来的疑惑，而是似慢实快的朝安塔法若伸出手。

　　“首席执政官先生，这次我来是同你谈谈尼塔人的灭亡。”

　　隔着宽大书桌对坐的两人在正常情况下即便共同站起趴在桌面竭力伸手，也只能触碰到彼此的指尖。

　　阿道法若清晰看见叶希的手臂既没有拉长，也没有变形，而两人之间书桌更没有缩小。

　　在完全不可思议的空间规则中，叶希抬手轻松触碰到了阿道法若的眉心。

　　霎时间纯净的光明占满天空，一道道黑暗的流星纷纷陨落，遥远的地平线升起异样的彩光，那不属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颜色，以火焰的形状烧灼，升腾而起。

　　该明亮的都黯淡了下去，而本该暗淡反而变得明亮。

　　大大小小分散在星球上的城市遭受到流星的打击，顷刻灭绝大半，遥远的海上掀起高高的一层有一层的海浪，奔向满含绝望的大陆。

　　阿道法若从没想过他能亲眼目睹祖先的灭绝，待到他重新回到书房的椅子上，汗水已经浸透衣衫。

　　他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表情，满脸惊恐的望向叶希。

　　“是你让尼塔人灭绝？”

　　叶希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面带笑意，“不是我，但那人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尼塔人灭亡的因，而我是白星人生存的果，首席执政官先生，尼塔人还会不会灭绝，全看你的选择。”

　　“怎么选择？”阿道法若还未从刚看到的景象脱离出来，大口喘着粗气问道。

　　“很简单。”叶希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温柔地说：“只需要你点头同意，允许我拿走每个尼塔人二十四个星轨时。”

　　明明叶希说的每一个字阿道法若都能听懂，但串联在一起后他却根本没办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时间可以拿走吗？而且还是每个尼塔人都要拿走二十四个星轨时？

　　二十四个星轨时并不长，不过是尼塔人的一天，但这背后更恐怖的深层含义是，面前这个自称叶希的女人，可以轻松拿走尼塔人的时间。

　　阿道法若紧张地说：“我、我没办法做主。”

　　“那么我需要找谁？”叶希耐心地问。

　　“我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您知道我虽是首席执政官，但任何决定都受到独立委员会的监督，并且还有三大家族共同组成的主席团……”

　　阿道法若尽量将尼塔人的□□势复杂描述，内心期待叶希只拥有令人颤栗的实力，而大脑内盛装的智慧平平无奇。

　　“你是在指他们吗？”叶希依旧保持着双手支撑下巴的姿势，话音刚落，一个个人形的立体投影出现在房间里。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书房霎时间变得拥挤，投影中的每个人都身负着尼塔人权力中心的军政要位。

　　显然每个人都被叶希沟通过，而其中有的人，沟通过程还不怎么愉快。

　　阿道法若竭力不去看他左前方内政部长可奇乐，头顶被削掉只剩大半却全无痛苦之色的可奇乐实在是引人注意了。

　　叶希安慰道：“首席执行官先生请放心，内政部长的勇敢值得称赞，我离开前会帮他恢复原状。”

　　“谢谢、谢谢。”阿道法若干巴巴道，知道自己又被看透了，掏出手帕一个劲儿的擦汗。

　　【阿道法若，你在和谁说话？】

　　【天呐，可奇乐，你的头！】

　　【闭嘴！不需要你们提醒，我们赶紧说说来找我的这位白星人叶希的要求。】

　　【你身边的也是叶希？我身边这位……】

　　短暂沟通后，尼塔人们惊恐的发现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陌生女子竟然全都是一个人。

　　毕竟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叶希’在看着，试探点到即止，不敢再触及更敏丶感的字眼。

　　渐渐都发现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后，纷纷等待始终默不作声的阿道法若发言。

　　这是以往会议的常态，像是刚结束的三十七个星轨时的漫长会议中，前三十四个小时都是所有人在畅所欲言的讨论，等到最后时间由阿道法若考量所有人的意见后做出决定，再敲定执行细节。

　　可是阿道法若根本没办法保持以往会议的清醒，一片空白的大脑好似丧失了思考能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希主动耐心向众人解释。

　　“我无意伤害任何一个尼塔人，而我相信二十四个星轨时对每个尼塔人都只是不痛不痒的损失，宇宙能量恒定，白星人需要得到一些，总会有人失去，与其等待宇宙规则随机决定，尼塔人主动和平均摊，还能避开灭亡的危机，难道不是最好的方案吗？”

　　阿道法若飘忽的双眼钉在叶希的脸上，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如此大费周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万一我们同意后有更大的代价等待着我们。”

　　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同，叶希的强大毋庸置疑，可却要找他们来谈条件，是不是代表有更高的规则束缚着叶希，他们要是同意后叶希不再受到束缚，尼塔人就算度过了灭亡的危机，也会有更大的危险等在前面。

　　叶希的笑意更浓了，看着尼塔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说过，尼塔人的灭亡和白星人的生存是连在一起的因果，帮助尼塔人渡过灭亡危机，也是在帮助白星人更顺利的生存下去，这是共赢。”

　　听起来尼塔人的确没有任何损失，只要每个尼塔人失去二十四个星轨时，就能解决灭亡的危机。

　　阿道法若分辨不出哪里有问题，他看向其他人的立体投影。

　　片刻的视线交流后，阿道法若问道：“我们该怎么同意您的提议。”

　　叶希如上次触碰到阿道法若那般，轻松隔着诺大书桌将手伸到阿道法若面前。

　　阿道法若不知道在在场其他人的视角内，‘叶希’同样朝他们伸出了手。

　　阿道法若抬手回握，触碰到叶希的手后感受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毫无任何攻击力的纤细柔软。

　　这与他曾握过的其他女士的手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握住的瞬间阿道法若就感受到，有一样东西离开了自己顺着相握的手流向的叶希。

　　随后阿道法若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叶希像是被擦除般一点点变淡，很快彻底消失。

　　只剩满屋子的立体投影与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