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嵬[末世]》明日复歌

77、他来了

　　向后喷溅的火丶药瞬间毁了那名白铁军的脸，其余不清楚情况的白铁军众人看过来，还以为是破嵬军忽然翻脸，竟然敢对白铁军开抢。

　　远远已经坐在车厢上的唐鬼听到动静，转头顺着车窗只看到受伤的下属，他挑了挑眉，不悦的举起对讲机，像是准备踩死一只蚂蚁般随意地命令道。

　　“十一队，离开前处决破嵬军。”

　　薛振被九牧扑得向后退了半步，单手扶住重伤的九牧，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木仓，同样敏锐觉察到事态的急转直下，几乎与唐鬼同一时间发布了命令。

　　“动手！”

　　场面并没有如双方首领预料的那般发生变化。

　　声音消失了。

　　唐鬼拍了拍车窗，没有触感外该听到的任何声音，他看眼近处的白铁军，希望有人能回答他到低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破嵬军搞了什么小动作？

　　唐鬼刚升起的想法被剧烈的晃动打破，他从椅子跌下去，惊恐的望向车窗外。

　　这绝不是破嵬军……不对，是地下城任何人都绝对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薛振开口后才意识到声音消失了，他下意识产生的想法是自己失聪了。

　　他故作镇定的望向其他人，只见破嵬军众人的嘴巴开开合合，神色越来越焦急，视线在往远看向白铁军，除了因脸上被炸伤痛苦咧嘴的那名白铁军，其余白铁军的神色皆是一片惊恐。

　　不对劲……听不到的好像不止是他一个人。

　　很难理解众人到底是失去了声音还是失去了听觉，亦或是失去了声音传导的媒介，才造成这片窒息的死寂。

　　其他感官并没有收到影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传来震动。

　　明亮的月石灯开始闪烁，明明灭灭间，随后‘天空’升了起来。

　　隧道繁杂的天涯城距离地表最近，当地表层升腾而起时，大半城池都随之带离，还有挂在轨道上的空轨列车，同样没有逃脱升空的命运。

　　无数的人簌簌从隧道孔亦或是车厢门掉出来，一个个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嚎叫，很快掉到地面摔成肉泥永远的失去了声音。

　　没有任何人清楚到低发生了什么事，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彼此对视艰难的想要依靠唇语询问或是得知到低怎么了，但惊恐中没有声音，谁也无法保持理智的去猜测对方想要传达的含义。

　　只知道眼前的一切全部在晃，升上天的地表在晃，脚下的地面再晃，落下的土块，人体，在半空中也晃来晃去。

　　晃动由近及远，像是有个巨大的顽皮孩子，挖起了天涯城这个蚂蚁窝，玩不够后继续掀起其他地表。

　　一块、一块、又一块地表不断的飞起，炸散……

　　死寂的夜晚，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以实质的形象出现，不可抵挡的强势改变整个星球的模样，渺小的人类只能被动承受其所带来的附加伤害。

　　于一片鸿蒙混沌中开天辟地，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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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振对这样的事情全无应对经验，就算曾经和薛厄聊过的所有可能发生的危机中，也绝不会有失去声音传播这种不可思议的设想。

　　幸好破嵬军中有用于隐蔽时无声传达的暗语，他捡起一盏月石灯咬在嘴里，眯起眼睛朝破嵬军众人做出‘找掩体躲避’的手势，随即抱起九牧，跑出站台。

　　空轨列车的站台由于需要考虑其他城池站台的高度，在整个天涯城相对地势较低，才没有第一时间飞起来。

　　薛振无法确认那将地表吸走的力会不会越来越大，进而将站台也带走。

　　他将九牧塞进小片空地中钉在地上的椅子下面，回头去查看其他人。

　　冷静下来后薛振才意识随着地表被掀起来的异变后，震动其实变得越来越小，此时甚至已经可以勉强站直，刚刚的混乱更多的是人汇聚在一起的惊慌以及不断从天上掉落土块或人而引发的震颤。

　　薛振依旧无法听到任何声音，转而将月石灯高高举起，希望光芒能穿过浮土尘烟，吸引其他破嵬军过来。

　　他四处张望，视线不经意间上移后彻底愣住。

　　掀飞的地表，剧烈的震颤，可能隐藏在死寂下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让薛振没能第一时间将这些异变组合在一起，形成那显而易见的事实。

　　直至清晰看到之前从未见过的绚丽画面，薛振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历经长达六百多年的漫长时光，满天繁星再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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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充斥着死亡与新生的漫长一丶夜。

　　升维时整颗星球的表层承受着能毁灭一切生灵的力量，冰封动土的地表原本是人类被囚禁地表下的牢笼，在升维时反而成为了最坚实的保护。

　　当冰雪消融，冻土化作飞灰，飘飘洒洒间，人类赤丶裸的暴露在了星空下。

　　归功于地下城一代又一代的挖掘，最初的打算不过是为了生活在地下城的人同样能够拥有开阔的空降，最终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大多数城池都距离地表很远很远，以至于幸运的躲过了最严重的冲击，无声震颤吵醒睡梦中的人们，一个个惊慌的跑出家门，能够清醒的躲避坠丶落下来的危险石块。

　　人类生活了几百年的地下城变成废墟，损失不计其数。

　　但人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当一切结束，终于重新能听到声音，烟尘散去，幸存的人类感受到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不禁仰头看向真正的天空。

　　“这就是……阳光？”

　　“天空，爸爸妈妈我看到天空了！”

　　“好蓝啊，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蓝。”

　　泪水划过一个个脏兮兮的脸，明明是哭着，嘴角的笑容却是如此的幸福。

　　湛蓝色的天空上，悬挂着一颗真正耀眼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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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城变成了一座被削平的高山，上面的人有幸亲眼见到了遥远恒星照向这个世界的第一缕光芒。

　　横七竖八躺着的破嵬军与白铁军不分彼此的欢呼拥抱在一起。

　　薛振依靠在一块巨石旁，双手搭在腹部，享受的眯眼望向天边。

　　闵小英拎着医疗箱过来，拿开薛振的手要为他处理伤口。

　　薛振反将闵小英的手扣住，声音温柔道：“休息一会吧。”

　　“所有人都检查完了，这次你别想再赶我走。”闵小英用力甩开薛振的手，撕开他的衣服后看清他腰侧的贯穿伤发出一声惊呼，“你疯了？伤成这样还不让我先去给其他人治伤？”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一向严肃的薛振罕见露出情绪外露的傻笑，眸中映满太阳的红光。

　　“王，幸不辱命……”

　　薛振喃喃着脱力地倒下，视线天旋地转，眼前的朝阳也不复清晰。

　　吱呀……吱呀……吱呀……

　　乘坐轮椅的身影滑动靠近，苍老的声音满含笑意。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闵小英以为是现实世界的人，想要祈求对方能对薛振施以援手，但她看清轮椅上老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后怔愣片刻，捂住嘴泣不成声。

　　薛振眨了眨眼睛，同样不可置信，勉强伸手摸到老人的脚，真实的触感使他确认看到的不是幻觉。

　　“叶希？你、离开了……多久？”

　　风烛残年的叶希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五官依稀能找到一丝年轻时的美丽影子，曾经的健康活力自然荡然无存，只剩包裹着一层皮的骨头窝在轮椅里残喘着。

　　“回想起来好像也没有多久。”叶希的语气说不上难过，更多的是看透一切的淡然，她用干枯骨瘦的手掏出一瓶药剂，递给闵小英时顽皮的笑了笑。

　　“我可偷来不少好东西。”

　　闵小英接过药剂喂给薛振服下，薛振明显感觉到不断流失的生命力转而开始恢复。

　　叶希仰头望向升得越来越高的太阳，揶揄道：“老二，你别想着提前退休，比起其他星球的科技，我们还差得太多，未来任重而道远啊。”

　　薛振恢复些许力气，摇摇晃晃的起身向叶希走去。

　　“我可不是叫你这么勉强，先休息一会……”

　　叶希笑着安慰薛振，话未说完，走到轮椅前的薛振俯身将她抱住。

　　“叶希……辛苦了。”

　　薛振怕抱痛到叶希，不敢太过用力，只搭在轮椅背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闵小英擦了擦眼泪，也从侧面连同轮椅抱住叶希。

　　“小叶希，我要给你做全身检查。”

　　叶希撑起笑的嘴角抖了抖，眼眶发热，抬手回抱薛振和闵小英。

　　“你们啊，以后可不能叫我小叶希啦。”

　　其他破嵬军虽然都在欣赏日出的美景，但也注意到薛振这面的异样，一时间没人认出来变化极大的叶希，这会因薛振和闵小英的动作都好奇的望过来。

　　明媚温暖的朝阳挥洒下，一男一女抱着轮椅上的老人，仿佛镀了一层金色，彼此支撑，形成一幅色调温暖的绚丽油画，定格在所有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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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重新调整到叶希来现实世界的那一秒钟。

　　短短的一秒转瞬即逝，实验室内的木木欠与流研究员毫无所觉，依旧阅读藏博士从虚拟世界发出来的邮件。

　　读过之后两个人面面相窥。

　　木木欠不安地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不会真打算关闭演算程序吧？”流研究员不可置信地反问。

　　木木欠欲言又止，他对藏博士了解有限，在藏博士进入模拟实验前两人只是互通姓名的普通同事，但由于对藏博士进入模拟实验的羡慕，木木欠通过其他人打听了藏博士很多事情。

　　那些藏博士竭力想要隐藏的缺点往往都会被旁人无情的指出来，并被木木欠得知。使木木欠对藏博士多了种旁观者角度更敏锐的洞察。

　　木木欠知道，这封邮件所蕴含的内容远不及此。流研究员说的传言其实是事实，藏博士的确因为曾经隐瞒重大失误才被发配到这个实验项目中。

　　毫无疑问，藏博士拥有丰富的知识以及聪慧的头脑，但正因如此，藏博士非常不善于面对自己的失败，总是会选择粉饰太平，宁可暗中竭力填补，也要保持一个虚假的完美形象。

　　在邮件的开头，木木欠明明阅读到藏博士在文字中所包含的深切悔意，这以藏博士的性格是极为难得的。

　　木木欠还以为是在模拟世界中的经历改变了藏博士，可接下来的邮件内容让他明白藏博士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对于自己的行为，藏博士总是不吝啬语言的夸赞，一些错误的行为，他也会找出自以为正当的理由扭曲事实，力图让人相信他并没有犯错，只是情势所迫。

　　邮件的大部分信息都很好理解，其中提到的边界模糊论以及边界模糊论演化同样值得尼塔人深思，但相比较邮件开头的忏悔，结尾就有些过于潦草了。

　　藏博士只简述了他的失败，声明实验数据已经失效，希望立刻中止虚拟世界的演算程序。

　　木木欠猜测一定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藏博士才会以忏悔的口吻书写邮件的开头，只是本性难改，他依旧无法正视自己的错误，诚实的说出来。

　　正是被藏博士隐瞒了的重要信息，使藏博士认为应该中止虚拟世界演算程序。

　　再联想到藏博士提出的边界模糊论以及边界模糊论的演化理论，木木欠有很不妙的预感。

　　流研究员不解道：“木木欠，你别忘了，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无权中止虚拟世界验算程序。”

　　木木欠焦灼的原地转了几圈，他下定决心后道。

　　“你汇总数据连同邮件立刻上报，我马上回来。”

　　“喂，木木欠，还不到上报的时间……”流研究员来不及阻拦，见木木欠已经大步跑了出去，转头疑惑地看向屏幕上的邮件，迟疑了几秒后还是选择按照木木欠的要求提前提交汇报。

　　反正距离应该提交汇报的时间只差四个星轨时，早一点也算不得过错。

　　流研究员注意到键盘面板的一个按钮上挂着一根白色的短发，有些奇怪，他和其他研究员都没有白色头发，不过他并没多想，轻轻吹掉头发后开始汇总准备提交的报告。

　　木木欠跑进休眠着藏博士的房间，其他十多个休眠仓都已经空了，他奔向唯一亮着灯的休眠仓，开启强制唤醒。

　　藏博士到底隐藏了什么信息，让他不顾时间差也要发送邮件，甚至在邮件的开头竟然愿意承认自己的犯了重大的错误。

　　休眠仓内的营养液快速抽干，被强制唤醒的藏博士睁开眼睛。

　　藏博士已经一百零三岁，在尼塔人长达三百多岁的生命中才刚走到中年，模样只比木木欠成熟一点。

　　他长期浸泡的营养液的皮肤有些褶皱，被立起的躺背从打开的休眠仓推出来，

　　他睁开眼后先是下意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上面没有任何伤痕，惊喜道：“我回来了？”

　　木木欠瞳孔微缩，更觉不妙。

　　难道有人在虚拟世界里杀了藏博士？

　　“藏博士，我看到了你的邮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藏博士放下手，看眼木木欠，期待地反问：“你将我唤醒，是已经中止白星的演算程序了吗？”

　　木木欠更加确认中止虚拟世界的演算程序才是藏博士宁愿承认错误不顾时间差也要发送邮件的真实目的。

　　他艰难道：“还没有，藏博士，我们没有权利……”

　　藏博士抬眼视线越过木木欠的肩膀向远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

　　“不可能、你不可能出现……”藏博士惊恐地向后，休眠仓的营养液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四处飞溅。

　　“什么？”木木欠回头向后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再转回头，已经翻出休眠仓的藏博士仍在对空气挥舞手臂。

　　“离开！薛忘厄，我命令你离开！”藏博士退到墙壁，无处可躲。

　　“藏博士！”木木欠惊呼着跑过去，依旧看不到也摸不到空气中多了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藏博士抬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呼喊声越来越弱，无力地依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转身伸手抓住木木欠的袖子，无章帝张了张嘴，露出的脖子上浮现出一圈皮下凝血的红痕。

　　木木欠低头凑近，听藏博士声音微弱道。

　　“我看到了、他、来了……嘶……他不会放过我……”

　　“谁来了？”

　　“薛、薛厄……降维、降维……”

　　藏博士瞪大的眼睛突出来，全力攥着木木欠的手腕，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道。

　　“毁掉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