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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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正用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将那些金色的落叶聚拢在一起，一旁就有小侍女捧着簸箕铲进去。
杜奶奶给他们院子里还是安排了好些佣人，扫洒这事情本轮不到她这个大丫鬟的，但是她喜欢做这事情，别人自然不会同她抢。
今日进宫，祝明丹带得兰芝，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她这嗓子进宫行事到底是不方便。
阿碧倒也不在意这些。
刘忠得了宫里的信，往他们的院子过来时，便看到的就是青衣侍女站在裹满红绸的树下，长扫帚微微扫动，浑身散发出一种安静地禅意。
“阿碧姑娘。”他喊了一声。
阿碧转头，微微躬身行礼，哑着嗓子喊道：“刘大人。”
刘忠说：“你叫我刘管家，或者老刘就行，这里可没什么刘大人了。”
他发现阿碧浑身的仪态优雅端庄大方，比之一些大家小姐也是不差的，就是不知是祝家调教的好，还是因为阿碧在沦为奴婢之前便是如此。
不过一般的大家族为了自己的脸面，给小姐选大丫鬟的时候都会精挑细选，也不知祝家为何会选这样一个嗓子坏了的丫头来给祝明丹。
然而这是祝家的事，先前何太尉便交代过，不要过于探究，刘忠便照做。
他过来交代完事情，临走时随口问道：“阿碧姑娘的嗓子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阿碧微笑道：“我这嗓子十多年来都是这样，也倒习惯了。先前我家老夫人还在的时候也给请了大夫，但我这嗓子就连魏先生都没有办法，恐怕以后也就是这样了，倒是多谢刘管家费心了。”
刘忠道：“无事，这是我唐突了。在下便先告辞。”
阿碧看着他背影，眼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光亮，最终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去扫这满地的落叶。
今天三位主子回家，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府里的丫鬟小厮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少。
何止然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换完洗漱完就往床上一摊，一动也不想动。
而祝明丹比之他要惨一点，更衣卸妆拆发饰，没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折腾不完。
“明日还要早起去朗山，今夜小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兰芝轻声说着，倒退着出了门，轻轻关了房门。
同其他夫妻不太一样，祝明丹与何止然自新婚夜起，就是何止然睡外面，祝明丹睡里面。今夜何止然照例往外面一躺，祝明丹脱了鞋，吹灭了床头的蜡烛，小心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夜间视力不好，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形不稳何止然还伸出一只手扶了她一下。
“还没睡么？”祝明丹轻声问。
何止然掀开被子让她躺进来，“睡不着。”
两人又并肩躺了一会，祝明丹又轻轻问：“睡着了么？”
何止然清醒的声音从身侧传过来：“没。”
“我听到你肚子响了，宫宴没吃饱？”祝明丹忍不住想笑。
何止然闷闷地说：“吃不饱。”
他正值年少，饭量本就大，平日里一顿能吃掉三大碗饭才到八分饱，今日为了不丢人，只敢吃一碗。
祝明丹说：“我也没吃饱，找吃的去？”
“走。”何止然一下直起了身子，比谁都激动，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么晚了，大家都歇息了，还是算了吧。”
说完，又挺尸似地砸在床板上，满脸生无可恋。
祝明丹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拽起来，“哎，我会弄吃的，我弄给你吃？”
“真的？”何止然捏捏她细腻的指间，唯有时常握笔的地方长出了一层薄茧，其他地方都软得和棉花似的。
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还真能做饭不成？何止然心中表示怀疑。
“真的，算报你今天那块红烧肉之恩。”
何止然半信半疑，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了。
怕打扰了睡在外间的丫头，两人决定翻窗出去，何止然先翻出去，扭头正想扶祝明丹一把，却发现这姑娘动作十分熟练，压根不需要帮。
他们院里没有小厨房，要去到大厨房才行。
出了院门，何止然便感受到一片带着淡香的柔软靠近了自己，而后抱住了他的手臂。他身形僵了一下，问道：“干嘛呢？”
“冷，靠近点。”
实在是饿的慌，为了方便，两人都只在中衣外面随便套了个外袍便出来了，秋夜寒风似刮骨，何止然便走在前面一点，为她挡了大半的风。
“我好像闻到了桂花的味道。”
“嗯，家中却是种了几棵桂花树。”
“我家也有，说不准叔母已经做好了香囊，正等我回去拿呢。”
……
两人摸黑到了厨房，没敢走正门，开窗翻进去的。
厨房中一片安静，何止然摸出火石，随便一下就点燃了蜡烛。
小小的火焰闪烁着，盈满整个厨房。
祝明丹随意扫了一下大厨房。
大厨房空间很大，一切都摆放的干净整洁，就连锅子也刷得干干净净，倒扣在砧板之上。
“这锅…… 这么大啊？”祝明丹敲了敲锅子，微微咂舌，尝试着去拎，竟然还拎不动。
何止然从外面的小菜地拔了棵白菜，还有一把小葱芫荽，闻言回答道：“孟老叔以前是军里的伙夫，在战场上让人给戳瞎了一只眼睛，家里妻子孩子也全让匈奴人给杀了，我爹便让他进府中帮忙做菜，这厨具也都按军中的模样打的。”
“公公是真的心善。”祝明丹感叹一声，净了手便准备和面。
何止然看她做得有模有样的，“哟，还真会呐？”
祝明丹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也拿了盆子洗完菜，拿起菜刀几下就切好了。祝明丹凑过头一看，见那白菜一段有一寸长，忍不住说：“你这能切细致一点么？”
何止然用刀摆给她看，“这不细致么？都一样长短的。”
“你去和面，我来切。”祝明丹说道，“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刀法。”
何止然便在一旁笑，将刀递给她，“行，我来见识见识丹姐的刀法。”
他揉两下面团，便隔着烛火看一下祝明丹，时不时地说一句：“小心啊，千万别切到手。”
“知道。”
被切的白菜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烛芯发出噼啪的声响，似乎还有桂花的香味萦绕在身边。明明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紧紧挨在一起。
何止然莫名觉得，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今晚。
这是一种直觉。
面被祝明丹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拿来做面，一部分拿来做饼皮，醒面的时候，何止然从厨房里割了块肉，一边剁着肉馅，一边看着盘子里大小不一的菜叶，“你这菜切得还没我切的好呢，歪歪扭扭的。”
祝明丹正在烧灶，扭头便说：“你那切的一块一块的，怎么包馅饼啊？”
祝明丹烙饼的时候，何止然就在一旁扯面，时常把面扯断，扯断之后又揉在一起重新拉，面团被他折腾地不成样子。
祝明丹看不下去了，“来来来，你看着锅子不要糊了，我来扯。”
祝明丹扯面的技术稍微比何止然好上一些，只是拉出来的面条粗细不一。她沉默了一会，问道：“要不还是做面疙瘩汤吧？”
她其实不太能接受自己扯出来的面条这么难看。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脸上白一块黑一块，跟那戏台上的唱戏的丑角似的。何止然看着那团饱受蹂·躏的面团，叹息一声：“你说我们这一开始到底在折腾什么啊？”
祝明丹说：“人活着的精髓不就是折腾么，总要折腾一下才会死心。”
厨房的角落里有几个大缸子，祝明丹在缸子里掏出了酸菜和酱豆子。
就着烙饼的锅子放了几瓢凉水烧滚，一把酸菜下锅，简陋的汤底就好了，何止然削着面块，祝明丹就在一旁调配料，随口问道：“吃芫荽么？”
何止然应道：“不吃，多给我点小葱。”
于是，两碗底料中一碗是纯粹的葱花，一碗是纯碎的芫荽。两个人饮食的习惯完全不同。
待面块浮起水面，就着汤一块舀入碗中，他们便点着蜡烛，坐在厨房角落的一张小桌子旁啃饼吃面块。
饼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发出脆响。何止然心想，还不错，第二口下去后，表情扭曲了，他艰难地嚼了两口，就着酸汤才咽了下去。
“怎么了？”祝明丹抬头问了一句。
“这饼子陷怎么是甜的，汤是酸甜的？”
祝明丹连忙说道：“这可不赖我，我说让你找盐给我的。”她拿起盘中的饼子小口吃了起来，说道：“不过也还勉强能吃。”
但她吃得开心的模样压根不勉强。
何止然不信邪，特意去灶台那看了一番，拎起他找来的盐仔细观察一番，又凑着罐口看了一眼，倒出定点在手上一尝。
甜的，还真是自己拿错了。
这砂糖还是南边一个商户新发现的做法，很快就传到平京里来，但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才会将其随意放在桌面上了。
他看着嘴里说着勉强，实际吃得正开心的祝明丹，又啃了一口手上的甜馅饼，心想这玩意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家中还有一个挨饿的人，同样抵不住饿，裹着衣服朝着大厨房走来。却透过厨房的门缝露出一丝昏黄的光亮，凑头一看，就见儿子儿媳凑着脑袋说着悄悄话，桌上放着几个空盘子。
两人轻手轻角地收拾了东西，然后做贼似的往窗户一翻走了。
何太尉：“…… ”
什么倒霉孩子，有门不走非要翻窗户？
他冷静地推开压根没锁的门，掀开蒸笼盖子，手拿两个冷馒头往回走了，当谁还没个吃得一样。
顺便还拿走了留在桌上没吃完的酱豆子。
独自在风中走回去的背影看上去孤单凄凉。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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