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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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明丹爹娘死后的这三年，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爹娘，怕她伤心。
就连祝明丹自己也是。
她尚记得她匆匆赶回家去时，刚一推开门，就见贺姝立在棺旁。她背对着祝明丹，听到响动也未曾回头，只留给她一个修长的背影，一身白衣如雪，如一只遗世独立的仙鹤一般。
以前，祝明丹就时时在想，她娘当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祝明丹看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剑。
血溅在她的衣衫上，像是梅花落在雪上。
梅花一朵一朵的绽开，开成了大片大片的。
血一点一点蔓延过来，染红了她的鞋子，她跪坐在地上，和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对视着，她不明白。
“娘，还有我啊…… ”
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
她看到贺姝勾起了唇角，好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总之，这仙女似的人物没了尘缘，就要回到天上去了，不想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了。祝明丹留不住她，也拴不住她。
祝明丹每每想到这，总是很难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只记得那个决绝的背影，心就像是被彻底劈碎了一样，任她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曾经有个幸福圆满的家庭，但万事万物总归是忌讳个“满”字，她永远回不到过去，便从不提起过去。
光是想想，就只有痛苦。那是她永远无法释然的事情。
未曾想到，到了何止然面前，她却又回想到曾经的快乐，还很平静地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祝明丹愣了一下，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扯了扯嘴角说：“这把弓，我就用到了现在。”
虽然做工真的不好，但确实是她的宝贝。
何止然：“你这就叫…… 敝帚自珍？”
祝明丹按着冰块的力度重了一点，“你能别学会个成语就乱用吗？”
何止然笑着扰扰头，嘿嘿地说：“对不起嘛。”
“不过你今日怎想着去射箭了？”何止然问：“我在的时候你又不去。”
祝明丹：“今日胸中忽然豪情万丈，便想试试那‘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的滋味，虽说这狗也没有，鹰也没有，千骑更没有，但好歹试试这射箭的事情，听听府上这些丫鬟侍卫的马屁。”
“倒是你。一回来就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是说去同僚家吃饭了么？遇上什么事情了？”
何止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啊？这么明显？”
祝明丹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毕竟眼前这人城府浅得跟小土堆一样，她只用看一眼就晓得他在想什么。
何止然长长叹息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就是今日去到任校尉家中吃饭……”
他将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们这日子到底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祝明丹淡淡道：“不过是一方用心，一方没用心罢了。”
“丹姐。”何止然喊了一声，“你觉得夫妻到底是什么？”
他正襟坐着，困惑中又带着一丝认真，“不许掠过，不许逃避，不许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祝明丹本想弹一下他的额头，却见他额上被冻得红红的，改刮了下他的鼻子，尾音拉得长长的，“你这三个不许，甚是令妾身恐慌啊。”
“哎呀，丹姐，你同我说说嘛？”何止然简直怕了她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臂晃着。
祝明丹淡笑道：“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何止然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站起身走到书架旁装字画的大缸旁，说道：“等着。”
他开始掏缸子了，掏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比如一个破了面的小拨浪鼓，几个布偶娃娃，断了的小木剑一类的东西。
最后，他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放在桌子上，推给祝明丹。
“也不是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总归以后我不会让你同任夫人一样，为银钱之事所扰。”
祝明丹打开了小箱子，里面全是一叠一叠的银票，看样子数量还不少。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如今就交给你了，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拿去买便是，不用心疼。”何止然说得认真，面上一点心疼不情愿的神色也无。
他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尚不知道祝明丹喜欢什么，只能先将银钱给她，若她碰上喜欢的东西，想买就买。
祝明丹垂着眼，看着那一小箱子的银票，忽然起身去梳妆台那拿了个小荷包。荷包往箱子里一抖，全是一粒一粒的金瓜子，少说有上百粒。
她倒完金瓜子，把荷包随意一扔，合上了小箱子，郑重其事道：“以后，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私房钱了！”
何止然重重的点头。
“既然是私房钱，那藏匿的地方就只有我二人知道，你是军中之人，应当比我知晓东西如何藏。”
祝明丹抱起箱子，郑重地交到何止然怀中，“这事便交给你了！”
“好。”何止然郑重的答应了。
转身在屋里搜寻了一遍，终于寻到个平日里谁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丫鬟小厮也不会时常注意的地方。
待他放好东西后，才猛然想起之前是想干什么。
“丹姐，你是不是又要赖了？我可告诉你，我记着的呢！”何止然坐回桌边，气鼓鼓地看着杵着下巴的祝明丹。
祝明丹：“谁要赖了？我方才只是在想要怎么说罢了。”
何止然拎起茶壶，翻过茶杯，倒了杯温茶推在祝明丹面前，“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祝明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人说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但这点方在夫妻身上是不适合的，夫妻自结合起，就是一体的了。”
“嗯嗯。”何止然跟个捧哏似的捧场，外加点头和鼓掌。
“这种一体的关系十分密切，就密切到哪怕我死了，你新娶个夫人也要到我牌位前喊我声大夫人，这种关系是已经定下就很难切割的。”祝明丹话音刚落，何止然就皱起眉头，“什么死啊活啊新夫人的，呸呸呸。”
“啊？”祝明丹茫然了一下。
何止然认真地看着她说：“说了不吉利的话，快呸三声，就当你…… 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个头啊！”祝明丹又刮了下他高挺的鼻梁，失笑道：“我就打个比方。”
何止然仍是用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她，无声地催促着她，看得她心里发笑，只好随了他的意，“ 呸呸呸，这下行了？”
“总之吧，夫妻算是人活着抛去血缘，最最密切的关系了吧。父母会离开我们，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也会先孩子一步离开，这段路程，也只有夫妻二人相伴。”
“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祝明丹轻抿了一口温差，“你我便是一体的，若你敬我，别人见了你的态度，才会敬我。若你轻视我，那旁人看了，自然也会轻视于我，这样实际上也是未曾将你放在心中。”
“于君臣而言，有人总拿孝来说事，说你不敬堂上，岂会诚心为陛下尽忠？我想这话若是放在家庭中也是合适的，若一个人连家中的人都不爱惜，岂会真诚爱护百姓？”
“反正我先前去参加些聚会，若是嫁了人的夫人，丈夫若不爱护她，她在我们之中也总是抬不起头来。”说起这，祝明丹竟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既是对那些自觉抬不起头的夫人们，有是对明里暗里排挤别人的夫人。
何止然若有所思，想起他们离开任校尉家中时，众人对待任校尉的态度和言语中的轻视。
他一把抓住祝明丹的手，信誓旦旦道：“我定不会轻视你，也不会让你抬不起头。”
最后，他眼睛亮亮地看着祝明丹，由衷感叹：“丹姐，你好聪明啊！”
被夸奖了的祝明丹干咳两声，谦虚道“一般一般。”
可她那飞扬的眉眼、上扬的嘴角却一点不见谦虚之意，反倒像是小孔雀开屏一样，惹得何止然心中痒痒的。
“不过有一事我想不通。”祝明丹得意了没一会，又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何止然好奇道：“何事？”
“我在想哪家学堂束修收的这般贵，我记得你说任夫人的那个酒坊位置很好，照理说不会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束修才是，加上校尉的月俸，我记得是比二千石吧，换成银钱也有不少了，就当那个任校尉是个露底萝，全漏完了，也不至于将日子过得这般苦哈哈的才是。”
“等等。”何止然去翻她的书架，将那本《论语》拿下就一阵翻。
“你翻这书干嘛？”
“我听子安哥提过一嘴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好像也是《论语》中的话，有点像弘毅馆。”
弘毅馆乃是平京最为清雅的一处饭馆，品格很高，味道也是数一数二的，是清贵人家最爱的去处。若入馆作得一首好诗，或一篇好文章，便会被奉为上宾，从此入馆再不收钱。
诸多文人都以弘毅馆上宾为荣。
但对于何止然而言，他就只记得饭菜很好吃，但银子收的也很多。
祝明丹笑他：“你怎不说你就记得吃呢？”
“不过名字出自论语，束修又收得很高……”祝明丹摸着下巴思索着，何止然补充道：“听说那家学堂背后有吏部的官员撑腰。”
“本立学堂。”
“本立学堂。”
两人异口同声道。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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