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
“啊？”何止然愣住了，“就这个呀？”
祝明丹戳了戳他的手臂，“什么叫就这个？我现在想要的就是这个，不行？”
“行，行，行。”何止然说着，耳廓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秋色的花园中暂时无人，唯有落叶从树枝上缓缓掉落。
天地间被落日的夕阳染成了一片橙色，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不经意地将这周围的景都看了一圈，视线才慢吞吞地落在祝明丹身上。
她双手背在身后，面上依旧带着蔫坏的笑，好像笃定这事情为难到自己了一样。她今日只随意扎了个马尾，黑羽般的发尾在空中摇晃。
唯有此时，他才发现祝明丹的眼睛并非是纯粹的黑色，在光下会折射出不同的光线。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橙红色的太阳，还有太阳前的自己。
他下意识抬手，捧住了祝明丹的脸颊，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还有祝明丹清浅的、节奏未曾变动的呼吸声。
何太尉总是叫他要抬头挺胸的，他也是如此，对人对事从未低过头。但只有面对祝明丹时，他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祝明丹的瞳孔微微放大，就连呼吸都乱了一瞬，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满足。
“啵”的一声响起，何止然在祝明丹连上留下了一个声音很大的亲吻。
祝明丹回过神来，抬手擦了擦脸颊，笑道：“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何止然眉头皱起，松开托着她的手，十分不满道：“怎么就小孩了？”
“只有小孩才会把人亲得满脸口水的！”
何止然马上辩驳道：“我还没说亲你亲的我满嘴粉呢？”
祝明丹一边眉毛挑起，“你再说一遍？”
“…… 满嘴粉？”
“你扯呢！”祝明丹锤了他一下，何止然挨个正着，她说：“我今日连妆都没上，怎么就满嘴粉了？”
“你怎么还学着胡说八道呢！”
“哎～我躲。”何止然一闪身，避开打来的粉拳“打不着！”
“哎，我又躲，还是打不着吧？”何止然向前跑了两步，扭过头还做了个鬼脸。
“你给我等着！”祝明丹拔腿就追了上去。
何止然跑跑停停的，见祝明丹跑得慢了些，还钓鱼似地停下来等她。
祝明丹抓着这个机会，如狐狸捕食一样猛地袭上去，却总是差着些距离抓到他，气得牙根痒痒。
这次她停下来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杵着膝盖匀气。看着还在挑衅自己的小子，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打算歇息完这次一鼓作气逮到他。
满嘴粉？她这是天生丽质！她非得教训下这小子不可。
何止然还试探地往回走了两步，“丹姐？累了？”
祝明丹未回答，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靠近，如同静候猎物的猎手。
见她许久未应，何止然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丹姐，丹姐？你说话啊？”
就在那一瞬间，祝明丹扑了上去。
“哇！”
她只短暂地抓到何止然的手，却一下被他挣脱了，自己反倒趔趄了一下，又凭着强大的平衡力稳住，唰的一下追了上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
何止然一边跑着，还有空回头说：“不站！你是不是当我是个傻的！”
“小心肝！”
何止然嘿嘿一笑：“你叫我小宝贝，我都不会停！”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一根不知何时立在路旁的杆子应声而倒。
刚刚逃脱猎手的猎物扭头又撞上了杆子，痛苦地捂着脑袋蹲下。
祝明丹倒享受了一把“守杆待兔”的待遇，信步走到何止然身侧，声音戏谑道：“哟，小宝贝，怎么不跑了？”
何止然捂着脑袋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光是这样看着她，祝明丹就心软了。
她蹲下身，手抚在他的手背上，软声道：“手放下了，我看看撞成怎么样了？”
何止然放下手，露出额上的伤口。幸好未曾撞破，只是瞬间肿起了一块。祝明丹看了一下，说道：“等下回屋给你敷一下。”
祝明丹看着倒落的杆子这杆子又不像普通的杆，上面还雕刻着莲花、双鱼、宝瓶等佛教圣物。
“这又是什么时候立的杆啊？”
何止然说：“过几日就是我娘的忌日了，我爹就会在府中立上经幡，为我娘祈福。”
他有些不安地看着祝明丹的面庞，低声问：“丹姐，你可有忌讳？”
祝明丹难得不逗他，认真道：“公公一片情深，这有什么好忌讳的。我这两日有空，回去也写点经文。”
何止然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 这立经幡的法子，还是一个路过平京的番僧教的。以前我爹去打仗的时候，我娘就会在府上立上经幡，我小时候感受不到什么庄严肃穆，只觉得府中花里胡哨的，甚是喜庆。”何止然笑了一下，笑容苦涩，“我跟我娘说，我娘也不怪我，说这是要讨个好兆头，要等我爹回来，才会撤下。”
“后来我娘走了，我爹便也学这这个法子，你在别的地方可是见不到的。”
何止然扶起旗杆，重新立稳，双手合十，虔诚而庄重的在杆前行了一礼。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阴影一点一点爬上他的面庞。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稚气消失的一干二净，浮现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深沉。
那样的深沉，祝明丹身上也有，至今未曾消失，只是被她埋在了更深的地方。
她静静地凝视着这根旗杆，睫毛微微颤抖。也学着他的动作，双手合十，在杆前行了一礼。
·
何止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撞在杆子上这丢人的事情，祝明丹只好亲自给他处理，让阿碧去拿了点冰，裹在手帕中给他敷额头。
两人坐在桌旁，屋子里静悄悄的。何止然看到祝明丹的那副弓也挂在了墙上，就在他的弓旁。
不过一副是通体漆黑的强弓，另一副则是简约质朴的拓木弓，两者放在一起，差别就像身长八尺的黑脸大汉和小巧玲珑的女子。
“你这弓……谁做的？”何止然细细看了一会，有些嫌弃地说：“做工不太好，也亏得你还能百发百中了。”
祝明丹：“我爹。”
“啊？”何止然愣住了，心想他能把刚才那句话收回来么。祝明丹像是知晓他的心思一样，笑了下说：“不过确实，做工不太好。”
她看向那副拓木弓，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如今科举当道，君子六艺中，“射”总会被轻视，那些学子们哪像千年前的圣人一样，讲不通就拔剑，一个两个都是病歪歪的，考一场试身子骨不好的还能考病了。
但朗山书院却不同，六艺中一样不行，都会被书院退学。
在十年前，那会她才七岁。那会她还住在朗山上，日日都能看得朗山书院的青年学子们拉弓射箭，就连方裕景也不例外。
她那会日日都同方裕景一起玩，只有那会，方裕景不带她玩。教射艺的夫子也总会拿糖果子哄她，让她去别处玩。
“这小姑娘家家的，细皮嫩肉的哪能干这个？去找你娘写字去吧。”
这句话她至今都记得，如今已经能泰然处之，你不让我干，我就非要干给你看，明处不让做的，我暗处做。
但七岁的她不能接受，哭着就去找她爹了。
“爹！你教我射箭吧！”
祝宴一身红色的官服尚未来得及换下，就被抱了个正着，“哎哟，我家糯糯怎么哭成这样了？”
祝明丹嗷嗷哭：“爹！夫子不教我射箭！你教我射箭吧！”
祝宴无奈道：“可是…… 爹也不会啊。”
祝明丹：“你骗人！他们都说你最厉害了，他们会的你肯定会！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个女孩子，就是不想教我。”
那会的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一点东西，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爹哪里会嫌弃糯糯啊，不哭不哭，再哭就变丑了！”
祝明丹哭得更大声了：“哇！娘，爹还嫌弃我丑！”
早就听到房里动静的贺姝进来，清冷的面庞上眉毛轻挑，祝宴就连连告饶：“真没有嫌弃糯糯的意思，我家糯糯也是最好看的娃娃！就是爹真的不会射箭，不然我去什么国子学。”
“这样，爹给你做个小弓，你先学着玩，若你喜欢，等以后爹给你请个师傅，行不行？”
祝明丹这才答应。
祝宴一个士大夫哪里会做木活？反倒是把自己的手割了不少口子。祝明丹见了，便说：“爹，我不要弓了，我不学射箭了。”
祝宴说：“答应了你的事情，爹一定会做到，这叫言而有信。”
霍霍了好些木材，祝明丹的木匠大堂叔都要拎棍子赶人了，祝宴才做出一把让他满意的弓，在她生辰那日送给了她。
她是腊月二十八出生的，得了弓的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她踏着满地碎琼便要去靶场试试，她爹娘也由着她玩。
“哟，歪了歪了，再来一箭。”
“糯糯真棒，马上就要射中靶子了！”
“好！中靶了，我家糯糯真有天赋！”
那天，她笑得很开心。
她看着娘闲着无聊堆的三个小雪人，还以为他们能陪她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十九章
，还差 